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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又已过了十几日。
这十几日来,赵青沐与这个男人起居都在一间石屋子里。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和秦文络在一起的日子。
同样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样都是不得已为之,心无杂念。不同的则是身边的人以及当前的情况。
人家都说未出阁的女儿不该怎么怎么样,不该与男子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该有密切接触等等。
她笑了。
如果一开始就被这些世俗的繁文缛节束缚住,那她现在岂不是要寻死觅活的以证自己的清白之心?
这些破规矩放在生死大恨上能算得了什么?
现在还有什么比报家仇宗恨更重要的?
这日,连绵的细雨裹挟着冬日的丝丝寒冷降了一整天,她披件玄墨拿给她的青袄站在洞口处,神思游离许久。
……
一晃,赵青沐已然失踪了十几天。那边的秦文络大病初愈,马不停蹄赶回北墓派。
北墓派位于巴州附近,与梁城比邻。
二十多年前,秦治带着梁城吹箫人的名号响亮武林时,北墓派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只因韩昭云还没有加入它,没有带给它实质性的作用。
秦治一死,韩昭云心灰意冷,之后便带着未出世的儿子销声匿迹。
那时,她刚被好姐妹洛逸伏点通,远离让她伤心的故地,找个新的地方生活。
刚进入北墓派的时候,韩昭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闷闷不乐的,甚至险些影响到腹中胎儿。幸亏一直致力研究药草的洛逸伏一面给她开导鼓励一面给她对症下药,这才保证了吹箫人血脉的传承。这也是后来韩昭云离开梁城,幽居北墓,一心协助洛逸伏发展北墓的原因。
一面是为了报恩,固守北墓,另一面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此刻,她早已和北墓派融为一体,成为其根深蒂固的一份子了。
站在北墓派墓灵宫最高处忘川台上,秦文络看着眼前这片山水相映,草药遍地的故土,心中感觉很踏实,很惬意。
他自幼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每一寸地方。而不远处,隔了几座山的梁城,他却分外陌生。
他的记忆中,韩昭云没有去到过那里,反而那里的祖父偶尔造访,带着一些他根本不熟悉的亲戚。
再之后,他开始苦修秦治留下来的吹箫绝技,整天练弄那把他爹拿过的紫金萧。
从他成年开始,他便应母亲之愿开始在江湖历练闯荡,逐渐为探查魔宗做准备。
终年在外面漂泊的年月,让他早已习惯了外面的风吹雨打,餐风露宿,也让他沉淀出一颗处事不惊,四海为家的心。
此刻,他回来了,站在这忘川台上,心中少了一种久别之后的激动。
突然,身后出现了脚步声,他耳朵动了动马上转身。
“娘,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
他转过身,就迎上了韩昭云沧桑又看空一切的目光。
岁月何曾饶过可怜人?
韩昭云没有多少皱纹白嫩的面庞上一直是一种凄凉的表情,见到儿子回来也没能给她带来多少惊喜。
台顶风一过,她花白发丝几缕随之飘舞。
“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打听到什么么?”
她语气冰冷问道。
“娘,这次出去却实大有收获,但是,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再跟您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还是那件事?”
看来此前她们已经进行过一场谈话,貌似母子之间谈得不是很愉快。
韩昭云语气僵硬,眉间积起一片阴霾。
她不喜欢她委以重任的儿子,秦家后人,还没报杀父家仇,先谈起儿女私情来。谈情说爱也就罢了,居然谈得命都不要了。
“我说过了,这段时间没人来过,更别提向我讨赤蚕丸救你的人!纹络,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把救命的赤蚕丸给了别人,我想知道原因。”
“娘,我……”
他结巴了一下,眼珠几转,明显是在想借口。
“我也是迫不得已,那个人很重要,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你就能替她去死?”
韩昭云音调上扬,心里的火早烧上了三丈高。
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轻易把命浪费在别的地方。命只有一条,是秦治唯一的后代,更是她赐予的,尤为珍贵。
“娘,她是蓝门赵岩冥唯一的一个女儿,她爹惨死,她娘生死未卜,凶手还没找出。而且这件事跟魔宗有很大关系,他爹身上还有线索,在弄清真相之前,我不能看着她死。”
说着,秦文络掏出了身上携带的从赵岩冥身上扯下来的一块带血的布。
“这是什么?”
“这是从赵岩冥尸体上扯下来的,沾染他血液的布料。我怀疑他爹的死是有人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不可能,她爹的死就是魔宗的人一手造成的,证据确凿,毋庸置疑。我北墓派虽足不出门,隐居巴州,但也是有眼线的,外面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魔宗的人,只知道杀人,丧尽天良,恶事做尽,就算我们杀不了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也会遭到报应,尤其是那个白月英……”
说到白月英三个字的时候,韩昭云脸上已经不能仅用愤怒来形容了,她的双眼里露出满满的杀气。
秦文络知道此时不是替魔宗辩解的好时机,只好把心里想说的话暂时压下。
韩昭云对魔宗的恨,远不止是杀几条人命就能抵消得了的。当初中原号召各派与魔宗会战,抱的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可见中原武林对魔宗的恨。
在亲人惨死,妻离子散,家庭破碎的残酷现实前,这些人早被仇恨和血性蒙蔽了双眼,任何可以证明魔宗无辜的证据也就变得微不足道。
大家需要的是把坏人铲除殆尽,以解心头恨,很少有几人还记得要先弄清真相。
韩昭云的恨,就和多数被害死亲人的人一样,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
“娘!”
秦文络轻轻喊了一声,走上前去握住了韩昭云的手。
韩昭云顿时眼光温和多了。
漫长时光最后支撑她挺过来的,除了未报的仇,就是秦治唯一的血脉了。
“您先别激动,我慢慢给您说。我这次出去先去的临安。听到赵岩冥的死讯第二天我就赶过去暗中调查,后来我顺利混进蓝门,目睹了赵岩冥的尸体,打听到一些内幕。从赵岩冥身上的伤来看,他像是伤在熔炎掌下,然后被自己的青花剑刺死的。”
“那之后,我混进了魔宗,恰巧赶上十一月初七墨一回宗祭奠墨染天。那一天,很多江湖上有名的门派都去了,杀戮十分惨烈,死伤严重。也是在那一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熔炎掌。孩儿记得真切,赵岩冥身上的伤虽然和熔炎伤很像,但是亲眼目睹墨一熔炎掌的威力后,我才发现,二者大有不同。
我打探过,真正的熔炎掌是一种把内力汇聚于手掌,配合墨染天独门心法,将汇聚的内力变成一股强烈如同烈火的气流,从手心里散发出来,打入敌人体内,燃灼后造成极大杀伤力的。所被熔炎掌击中,内脏一定都是破碎不堪,有焦迹,且很难复原痊愈的。而赵岩冥尸体明显是被强力震碎的,根本没有发现细微的焦痕。”
“孩儿总觉得,赵岩冥的死并不简单,他那么强悍,不可能轻易就被别人打伤,变为被动,最后被被人拿自己的剑刺死。我刻意取了他沾血的衣服,想验证他有没有被暗算中毒。”
一席话让韩昭云明白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此时再恨魔宗,一旦有了证据,也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哪些人最该死,她还是有分寸的。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她气急之下说出的。她较之洛逸伏,算是比较开明的,因为她还讲理。
如果真到对魔宗剑拔弩的那一天,能听进他们的话,听听对方的理,听过之后再决定是否下手,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韩昭云了。
“我让你出去查魔宗这一战后都死绝没有,你查这些有什么用?”
“娘,这只是一部分,我还有要说的。”
“那天,不光中原去了很多门派,西域也去了很多门派。其中有个三花教,十分可疑。听墨一说,三花教的人意欲扩张地盘,入主中原。所以,我怀疑是他们从中做鬼,栽赃嫁祸,挑拨中原和魔宗的关系。”
“只凭魔头一面之词,你也信?”
“不,我也还不敢信,所以拿着东西回来让您定夺。”
韩昭云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向眼前连绵群山,入眼一片渺茫。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查清这块血布是否含有奇毒。怜人谷谷主公孙闲都查不出的毒到底是什么样的毒?我还真是好奇。”
她道。
“还有,这次,三花教的人出手阴险,不光用了无花毒,还用暗器设计陷害墨一,那墨一身中剧毒,又受了重创,估计这次必然难逃一死。白月英和魔宗剩下的人当时都在场,都中了那无色无味的无花毒,没有赤蚕丸,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这对于韩昭云来说可是个好消息,果然她听到这里,眉眼间立刻现出喜色。
“哼!那是哦他们罪有应得。纹络,我还是不放心,我要你找到那送桑人的脑袋带回来给我,只有我亲自看过我才会相信。”
“孩儿知道了。”
秦文络应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