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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在想什么?”
一望无际的辽阔蔚蓝汪洋上,行驶着一艘船体刻印着苍云悠悠龙行其中勋纹的机动客轮。
一个长发俊雅男人看着一个双手搭在围栏,给人一身阴沉气势的另一个男人。
他掌心布满老茧,神态沉寂,眼神阴鸷,给人一种锋锐且沉重的感觉。
可如果细细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有那么一丝明亮在其中,波澜不惊,沉润如水。
“发呆而已。”
这阴沉男人正是神白须征御,而那个俊雅男子,则是此次神白须出航的领航者。
当今世界维序者之四,巴伦尔斯·狄耿。
半个月前,狄耿邀请“隐世不出”的神白须征御前往神骁,并担任神骁骁卫“阎罗”一职。
神白须答应了,尽管事后发生了一系列……难以言喻的悲剧,可神白须仍旧还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而至于此次行动的目的,事关神骁国乱。
狄耿看着眼睛注视着波涛海面的神白须,心情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神白须为什么会在伊芙琳死于琉璃河事件之后,仍旧还愿意履行承诺。
尽管他的表现并不像是对于狄耿的身份怀恨在心的感觉。
可这不代表狄耿也会这么认为,终焉执政者的失败,曾就是铸就神白须的源头,而半个月前,也仍旧出自终焉执政者之手。
多重悲剧的叠加并没有让神白须失去理智,琉璃河那场旷世之战,哪怕是强如风上御神策都只能陷入绝对的被动之中。
试问,如果神白须真的大开杀戒,又有哪个人能拦得住他?
“老白,关于此次神骁之行,我是你的向导,有什么想问向导的吗?”
狄耿主动提出话题,他也不想神白须一直沉寂在悲伤与默哀中。
至少在他登岸之前,他不能是这个状态。
神白须侧过身面向狄耿,抵在围栏上的左手点了点。
“你这是哪门子的称呼?怪怪的。”
神白须张口的第一句就吐槽了狄耿对自己的称呼,后者嘴一咧,笑了。
“给你介绍介绍,这称呼虽然粗俗,但在我们神骁那边的意思是,咱俩是好哥们儿。”
“老这个字呢,没有辈分关系,可以代表我们相识,而且已经熟视无睹,简单还易口。”
“再说了,你也没个神骁名字,我这么叫合情合理。”
狄耿伸手点了点神白须的肩膀,后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和我说说神骁。”
神白须又问了一句。
他虽然在青年时代有读过关于神骁的一些例文介绍,可若要提起神骁的体系,他就一概不知了。
“那可就太长了。”
神骁,又名诸龙盘踞的万年城,东胜神洲,古龙蛰地,神川,万年历,古老且神秘,威严而神圣。
是当前巴古斯大陆拥有最多且最深奥魔导术的古老大地,他传承万年的文明,令他在魔导一术上,傲世整个巴古斯大陆。
在历史文献中,它被记载为最富有灵气的复苏大地。
位于巴古斯大陆东部,国土优渥,四方天地中,神骁国土面积最小,但拥有的天地奇观却最多,同时,它还是整个巴古斯气运的顶点。
神骁有着整整一万年的秩序历史。
何为秩序历史?就是只有人治理的国度。
在神骁不存在神明这一说法,唯一有的仅仅只是圣人,他们代表着神骁的秩序与意志。
如今的神骁,由上御家族长子上御执为总代理人,统御骁卫兼神骁三门。
神骁的秩序体系分为三层。
代表上层的骁卫组织是整个神骁的集中权力,也是神骁国实力的代表,其中分为三天罡,五地煞。
中层由三门治理,民务机构千玑,代理人为穿林雨。
政务机构罗天,代理人为音绕梁。
军务机构万刃,代理人为点朱砂。
而至于这下三,它虽然存在于神骁国家的体系之内,可它拥有的执行能力却凌驾于整个神骁。
下三的三代表为神骁从古至今的圣人。
意圣,武圣,命圣。
“等等…圣人?”
神白须打断狄耿,问了一句。
“你可以把他们比作你们西方的神明。”
神白须点了点头有些震惊,虽说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神骁有圣人这么一说,但是没想到这种存在居然也会受制于国家。
可事实并非如此,并非圣人受制于国家,而是国家依附于圣人。
圣人创造秩序,维护秩序,并且存在于秩序之中。
他们虽然坐井观天,画地为牢,可只要每每秩序的存在被危及时,便会降临制衡。
这类存在不受天地,不受法则,他们行走于人间,或与普通人无异,又或者飘忽不定,虚无缥缈。
而最基本的政治群体,则来自于十二门政务掌司,他们代表的是政见方,来自人民的意愿,是政务之中的重中之重。
“尽管神骁在外人看来似乎非常神秘,但它的存在确是非常实质的。”
“历经万年风霜,神骁仍旧在尽善尽美,虽然历史与传承延绵不断,可陋习与弊病也同样有的根深蒂固。”
那么,狄耿的离开会不会也与这些陋习和弊病相同呢?
神白须当然知道狄耿是因为什么离开的家族,可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评价整个神骁。
“巴伦尔斯,你们请我办事,要我背着被骂臭祖宗的罪名做窃国贼,没点补偿说不过去吧?”
狄耿怎么可能不知道神白须要说什么,骁卫此次聘请神白须治理国乱,就已经代表是神骁委身于人。
“我当然知道,那么你的要求呢?”
狄耿看着神白须,两人对视。
“我要位于神骁女娲城的终焉柱数据核心。”
狄耿微微皱眉,虽然他大致能够猜到神白须的目的是终焉柱。
他本以为神白须会要求神骁执政方关闭并彻底断绝同终焉终焉柱的使用权限,没想到他只是要数据核心。
失去数据核心对终焉柱没有任何影响,它的功能不会有任何缺陷,这就让狄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当家的说了,只要你不惜自己双手沾满脏血,背负一世骂名,就是他的脑袋,都能给你。”
狄耿信誓旦旦说道。
上御执,神骁当今乃至神骁历史中最年轻的执政者,在他之前,是那位天童神子,陈不易。
陈不易执政时才堪堪十四岁,他八岁幕后执百官薄,十岁接任皇位,十四岁权倾朝野,十七岁只身督政,二十岁一览王权。
其在位三十年,外乱平壤,内正和调,在神骁史书上有着最高名誉,“太安神”。
是能够令圣人弯腰称臣的君主。
而上御执,十一岁因家族内乱而被推上代理人的风口浪尖。
起初众人都并不看好上御执,尽管历史上有着陈不易这么一位天童神子作为前鉴之名。
前任神骁总代理,上御执的父亲,是一位大独裁,因为内政爆发而激起民怨,惹的诸路势力沆瀣一气,最终难逃被推翻的命运,惹火烧身。
上御一族在政治立场上失败之后,虽然群龙无首,可好歹也是传承了九千年的王爵世家,其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
其中欲扶上御执的前朝元老不在少数。
不出意外的,上御执在其十二岁时正式被迫执政,戴上了神骁总代理人的头衔。
上御执,他是一个在封建王爵意识家族中诞生出的新时代新生儿,他的思想离奇的脱离了统治支配了神骁整整两千年的王制思维。
他追求九千年前上御一族祖先推崇备至的“统一”。
意为,求大统一思想,力争变革,力争革新,在岁月史书上一个个前车之鉴的自我反省中,得到了他想要的治国之道。
那就是统一,共和,复兴。
人在改变,制度也必须改变,年仅十二岁的上御执已然成为一个怀揣使命与责任的国家领导人。
尽管他的年龄与国际明文规定的领导人相差甚远,可一副肉体无法局限人的灵魂,他势必会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革命者。
“我对你们当家的脑袋没兴趣,我敬重他渴望更替变革的思想,但求死之道,不属于革命者。”
神白须说道。
革命者若想大展宏图,活着,的确是唯一的前进方式,笼络人心,挣得民望。
上御执可不会这么认为,在他登位代理人之后就曾声称,倘若有比他更有能力,能为神骁带来新时代与改革的,都可以坐他这个位置。
可倘若不能,就要自己掂量掂量。
“老白,你生在西方长在西方,跨越不了民族与国度思想的屏障,你所有理解的,必定会在这场神骁之旅后有所改观的。”
狄耿笃定这趟神骁之旅会令神白须有所改变。
神骁这个国家,它的体系与政治风貌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这个国家的精彩之处并非那些多么了不起的领导者。
而是来自于人民之中的觉醒者带动更多人前进的大意志。
神骁上下一万年,由人创造的秩序虽然根深蒂固,可前仆后继思变革者也如雨后春笋。
随着一个时代的覆灭与新生,不断的拔得头筹,不断的与时俱进。
这,便是神骁的为仕之道。
看着如此笃定的狄耿,神白须不禁有些信以为真。
他固然不了解神骁,可若要说能够改变他神白须,让他的意志更变或松动,这几乎不可能。
“我会试着期待你所说的发生,巴伦尔斯。”
狄耿笑了笑,神白须看向远处海面,狄耿突然把手搭在神白须肩膀上,后者疑惑的皱了皱眉。
“千帆已过万重山,老白,现在已经到了神骁地界了,在西方的那些习惯就改改吧。”
神白须不明所以,虽然他知道入乡随俗这句话的意思。
“周登楼,我生于神骁,可这片故土给我的痛,永远烙印在我的生命中,并非我不愿直视这片我曾经思念的故土,只是她的变故,风雨无常。”
神白须微微点头,关于狄耿的经历,他们相同。
“神白须·征御。”
神白须伸出手,想以握手的方式重新在另一个国度以好友的方式结交。
可后者却不为所动。
只见周登楼双臂抬起,左手成掌,右手握拳,拱手,掷于胸前。
抱拳礼,来自于神骁中修行者对修行者的一种礼节,多见于修行者,同时也可以用于敬重。
左手成掌盖于右拳之上为吉拜,反之则为凶拜。
在神骁修行者中,前者为讨教的切磋,后者,则是以死明志的生死相搏。
神白须不明所以,大小眼的愣在原地,周登楼见状,哈哈大笑。
“老白,强龙不压地头蛇,承让承让。”
周登楼这一句,更是让神白须云里雾里,他只是照着样子做了一下,周登楼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你的神骁之旅算是正式开始了。”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的是在人面对问题与困境的时候,只有向前走才能在问题中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可能。
而答案,在于人面对问题时,渴望有怎样的结果。
随着承载神白须周登楼两人的客轮穿越特尔威海,远处万里之外高耸入云的神山隐晦而巍峨。
哪怕是相隔数百万里之远,立于船头的神白须都能清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浩瀚之气。
呼————
而此刻,大风来,浓郁的雾气弥漫而来,整片天地顿时变得朦胧,客轮也停了下来。
现在,四下皆是浓雾,一时间无法辨别方向,而且空气中充裕的魔力竟然令神白须感到不自在。
需知,因为弃世之名的诅咒,天地间的元素力是排斥神白须的存在的,而在此刻,这些元素力使劲向着神白须身边靠。
一时间灌入无限魔力的神白须皱着眉头,浑身汗毛竖立,而随着他的状态改变,周围的雾气也好似有了形状般。
雾气滚动,流窜,甚至有的雾气化作一条条白绫缠绕在神白须身上。
“老白,你初来乍到神骁,自然不懂得这其中奥妙。”
此刻,周登楼走上前,一掌摁在神白须肩膀上,缠绕在他身上的白绫顷刻间消散。
“此乃神骁护国大阵,名为戌毋,是存在了八千年的天体大阵,阵眼有九,每一个阵眼对阵九龙中的一位。”
“你应该感受到了,离开特尔威海域之后,就是神骁地界了,此海名为方天海,这里的魔力性质不同于西方,在我们这里它被称呼为,灵气。”
神骁人认为,众生皆灵,而灵,分为阴阳二序。
以此为论,在神骁八千年前分出两派对灵有不同研究的派别。
炁灵派,源灵派。
前者遵从灵的本意,遵循天地法则,遵循自然之道,以身为灵,蕴藏万物,洞悉天地寰宇。
后者凭使本心的指引,纳天地法则为己用,以自我而向内追寻道路,灵以我生,我为灵源。
两个派别的不同诞生了各种多样性与可能性的神骁,修行者们以不同的自我意志在大地上行走。
有的摘星捕月,有的纵观古今,有的达济天下,有的俯瞰众生。
因此修行者的派别也分为炁灵与源灵两个不同的派别。
诸如周登楼,他属于后者,以自我命运来拟定行走的大道的长远,不问天,不问地。
灵也被称作灵气,在今后的神骁人中,它逐渐成为一种象征,一种存在的象征。
“四方天地都存在这样的禁制,并非每个人都可以不凭借任何外力踏入他国领域,哪怕是你这样的强者都很难做到。”
“神骁国的护国大阵,一共有九个入口,说是入口,其实也是死路,我们眼前的这扇门,由九龙之中的蛰龙看守。”
“这位是限制神骁杀伐之力的一位,九龙中杀势最强,这绕生烟就是她本体所吞吐而出的气,对人来说仅仅只是雾水,可对心怀杀戾之人却是剧毒。”
说到这里,周登楼瞥了一眼神白须,后者状态非但没有被影响,反而神态平常,心清气明。
“老周啊,看样子你们神骁的神仙们不欢迎我啊。”
神白须学着周登楼之前的动作,把手靠在他肩膀上侃侃而谈道。
“老白,神仙一词可不适合用在这几位身上,他们是神明,今后你自会有所感悟。”
“至于…不欢迎?真要不欢迎你这会儿船都给你砸了。”
“刚刚只是试探,这绕生烟可是生体器神,即便天地之间存在的法则都能够对抗。”
生体器神,神骁人认为的器灵。
但与西方世界的器灵不同,生体器神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生体器神是使用身体部位的组织来提炼的一种法器。
而这绕生烟,乃是蛰龙的项上龙角炼制而成,用于压制神骁整座天地的杀戾之气。
同阳龙以心神之眼炼制的“折天旗”同为天地大物的压胜之物。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神白须少有的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茫茫迷雾。
周登楼扭头看了一眼神白须,他的状态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绕生烟的压胜。
此刻他就更有些摸不准了。
蛰龙门开,绕生烟已经笼罩整个方天海,倘若一开始就是来拦船,以那位的能力,空间换物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何必搬出这绕生烟。
用这样的天存圣器来试探一个凡人的内心,是否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
“老白,神骁人心性相当重,哪怕是圣人,也有小心眼的时候,这一点,日后你得防着点儿。”
神白须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可大致上能听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咔嗒——
只见周登楼走向船头,看着茫茫雾海。
嗡——————!!
狂澜起于青萍之末,随之飓风忽来,再听一声剑鸣,轰鸣之间,仿佛天门大开,顿时只觉豁然开朗,拨云见雾。
整座海面在周登楼抬手一剑后顷刻间烟消云散,海面数千里之内泛着惊涛,拍打着船身。
周登楼大步一踏,整座客轮嗡嗡晃动,海面波澜高高跃起,他纵身一跃,踩在海面上,波澜不惊。
“老白!这艘船只能送我们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得咱们自己走。”
周登楼拍了拍船身,后者紧随其后落地,在他落水的一刻,水花高溅,海面震颤。
呼啦————
波涛之水犹如丝丝缕缕的线缠绕在神白须腿部,逐渐蔓延至全身,洪流如跗骨之蛆,缠缠绕绕。
周登楼皱了皱眉,退后一步,
呼————
千里之外的白雾顷刻间袭来,几乎是直接撞在神白须身上,后者直接沉入海水中,那一片海水竟沸腾喷涌。
哗啦————!
神白须“爬”了上来,甩了甩头发。
砰——!!
强大的魔力自神白须身上迸发,瞬间就烘干了衣服。
“这就是你们神骁的待客之道?”
神白须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周登楼,只感觉莫名其妙。
“老白,我刚才就说了,神骁人,心性阴晴难测得很,虽说你在这儿吃亏了,可没准有什么东西替你挡了灾也说不定呢?”
周登楼自虚空中掏出一枚百藏川硬币,递给神白须。
后者皱眉接下,掷入海中。
顿时在神白须周身奔涌的洪流渐渐平息。
“过路费?!”
神白须见了鬼似的白了周登楼一眼。
“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可是白嫖了一整坐船。”
周登楼点了点神白须眉心,后者无奈耸肩,白了他一眼。
如此,两个人舍弃了一架游轮不坐,徒步在海面上行走,一步千里,恍若逍遥游的神仙。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神骁,伏羲城,盘龙会,6:13。
硕大的大殿内,金蛟爬柱,吞云吐雾,金池锦鲤,清泉涌露。
在那大殿中心,一个身着青色长袍,身姿曼妙的女人手里捧着一篮红花。
她每播出一把,金色的锦鲤便风云翻涌的扑食。
殿内锦鲤滚水之声嘈杂,可大殿中的氛围却静的出奇。
“小姐,白龙入川了。”
一位身着盘龙会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单膝下跪,在金色的阶梯之下,连头都不敢抬。
青袍女人看着水面怔怔出神,直至锦鲤群散去,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将篮子扔在水面,下一刻水蓝炸出一朵莲花,消失在水面上。
黑色制服男子起身,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之后退了出去。
“……神白须征御…”
那青袍女人念着这个名字,秋波流转的瞳孔中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