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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大队向遥州开拔,一心同往的齐慕安却没想到简云琛会在这个时候要求他留在顺阳。
“祁国内乱严重兵力内耗得厉害,如今既无精兵也无良将,根本没办法跟咱们的百万雄师抗衡,这场仗妥妥地就是来赢的。也许皇上看太子爷最近风头太甚,有心让三皇子过来捡个便宜也未可知。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齐慕安感觉自己就快要气炸了,前两天他刚到顺阳的时候就着急上火,生怕他老婆上战场去有什么闪失,谁知这厮到淡定得很,一句句一条条给他分析呀,硬是把这场仗的危险性分析得跟军事演习差不多。
那叫一个稳操胜券呐!
这会儿却不让他跟着去,这是为什么?
不是不危险吗!不是稳赢吗!
简云琛面对眼前这个炸药包一样的家伙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你这个傻帽,那不是你着急你害怕你担心吗?小爷不是顺着你的意思让你不着急不害怕不担心才随口说说的吗?
祁国内耗严重不假,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祁国那帮恶匪眼看没财路了杀红了眼想来咱们这儿捞好处,那可是要拼老命的,临死也要拖个垫背之类,真打起来肯定还是很凶的,就你,除了一张嘴厉害你还有哪儿能啊?到了战地万一被捉了难道还能浑身上下都变成嘴去咬人不成?
当然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要不齐慕安就是把自己变成粮草塞车里也会想出办法来跟着去。
现在要保护三皇子的安危已经□乏术了,万一这蛮子再出个什么事儿,他怎么对得起家里的女儿。
咦,这话似乎哪里不对?他怎么就对不起女儿了……
简云琛觉得脸上有点热,好吧,除了女儿,其实他自己也见不得齐慕安这臭蛮子有半分闪失。
于是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那些都不相干!你得坐镇后方调配粮草,这是你上这儿来的任务,难不成朝廷就是派你上这儿探亲来的?”
齐慕安听了这话果然蔫了,几番挣扎之后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果断抬出傅修来。
“我只是押送粮草而已,这不已经送到了吗?哪里还非得我在这儿守着?与其让我守,倒不如让三皇子守,他好歹是个金枝玉叶,坐镇顺阳既安全,又全了他来到前线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其实简云琛和洪筹大将军也早已想到,可不知为什么傅修就是坚持要一同前往遥州,并坚称只要有小简将军在身边,必能保他安然无恙。
傅修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洪将军也只得又给简云琛强塞了这么个保护三皇子的任务。
为了让齐慕安安安稳稳待在顺阳,简云琛甚至答应了他好几个丧权辱国的无理要求。
比如说每天给他写信,比如说每封信不能少于一千个字。
我呸!上哪儿找那么多字去啊,叫我挥一千次剑倒容易!
简云琛骑在奔赴遥州的战马上暗自懊恼着,骑在他身边的刘定邦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怎么,舍不得齐小候爷了?”
当初他是对简云琛心存好感,但如今看人家夫夫恩爱并生儿育女了,他可是再也不敢提别的了。
跟任何时候一样,他这点儿诙谐只得到了对方一记无声的横扫,当即摸着一鼻子的灰闪一边儿去了。
跟着大军如何扎营、如何部署暂且不提,只说简云琛心中虽不满齐慕安的婆妈,但到了晚上,还是老老实实拿出了纸笔给他写了第一封信,并连夜发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齐慕安美滋滋地捧着老婆从战地捎回来的情书,鞋跟儿都顾不上拔了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咬着筷子唰唰唰把信封扯开,只见里头飘出一张白纸,上头只有剪短的一行大字:
一切平安,此信不少于千字。
简云琛!
好你个简云琛,跟哥玩儿上文字游戏了!
齐慕安气呼呼地把信纸往桌上一拍,可想想又舍不得丢了,又亲手按照原来的折痕小心翼翼地折了,装回信封,揣入怀中。
呼哧呼哧喝了好几口热粥后又恨恨地自言自语道:“今儿就放你一马,明儿再这么偷懒,看哥不杀到遥州找你算账去!”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封极简短又最甜蜜的家书之后,简云琛此人便从此再无消息。
五天后。
齐慕安已经血红着眼在房门口的台阶儿上一动不动坐了三天三夜,总算回过一丝魂来,直勾勾地望着站在他跟前儿干着急的朱大人道:“朱大人,三皇子回来到底是怎么说来着?我们家阿琛到底怎么了?”
大冷天的朱大人额头上的汗珠子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这小侯爷这是健忘啊还是失心疯了啊?
三天前是谁把这个院子里的东西给砸得一样不剩?
是谁把带着伤还来看他的三皇子给撵了出去?
是谁要死要活要到遥州去找人最后被刘定邦刘将军一拳打在后脑上给打晕过去才算安静下来?
醒来就傻愣愣地干坐着,这好几天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又全都不记得了?
那自己该怎么跟他说啊,把三皇子和刘将军带回来的话再说一遍?
那这小煞星会不会再发一遍疯把他这宅子也给拆了啊!
朱大人深深觉着自己也快要抓狂了。
还好这时候刘定邦赶了过来,三天前他把一身是血的三皇子和一个坏消息给带回了顺阳,在这儿待了三天,遥州的战报天天往这儿送,洪大将军节节败退。
对方这次好像成了我军肚子里的蛔虫,总能先一步知道我军的战术战略,每一次冲锋总能尽得先机。
他今天是务必要赶回战场去了,临走想想不放心,还是过来瞧瞧齐大这个二愣子。
看他一脸胡子眼窝凹陷死气沉沉的样子,刘定邦心里对这厮的厌恶还真是少了几分。
虽然人还是那么个粗糙人,可对云琛的心应该还算不假吧。
好好儿的任谁遇上这事儿也受不住啊,别说是他这个当丈夫的,就是他作为朋友,云琛就这么走了,还死得那样惨,他也伤心得哭了好几回。
这齐大不愿意接受现实也是情理之中的。
于是只好缓言劝他,“兄弟,人已经走了,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得好好活。”
齐慕安茫然地抬起头迎上他沉痛的眼神,几天前的记忆忽然潮水般涌上心头。
傅修被人用担架给抬了回来,跟着的还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傅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泣不成声言语凌乱,总结出来也没几句话:祁国的习作认出了他的身份,大战当天趁我军营地空虚派出敢死队前来暗杀,简云琛带着一小队人马回援,为了保护他被对方那种箭头上包满火油的暗箭齐齐射中,活生生烧成了一具焦尸。
据说就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一位。
他那个长得比潘安美脾气比李逵爆拳脚比叶问狠的老婆会就这么死了?
哈哈哈哈哈——
齐慕安抬起头来想放声大笑,可不知怎么脸上徒有夸张的笑容,喉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响,脸上冷冰冰的,竟有没出息的泪水糊满了一脸。
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凑上来问了一句,小侯爷可要见见小简将军最后一面?
齐慕安漠然地睁大了眼,不,那根本不是他,见什么见。
众人只当他伤心过度谁去真跟他计较,最后还是傅仁主持了大局,派人将齐慕安和简云琛的尸骨先行护送回京,而身受重伤的三皇子傅修却坚持留在了顺阳,称只要他在那儿,起码能安民心。
而齐慕安回到京城没几天,洪将军大败的消息也传了回来,而祁国领兵的四皇子郭瑞带领大军在半个月之内就拿下了包括遥州、顺阳在内的六座城池,与天朝遥遥对峙。
洪将军发誓与遥州城共存亡,已经以身殉国,三皇子傅修被左右拿绳子捆住方才阻止其一同自尽殉国,后来和襄王傅仁一起由刘定邦带领残部护送回京。
这场战死的死,伤的伤,谁都落了不是,唯有三皇子傅修,得了个忠君爱国赤胆忠心的美名,且令皇帝对他真正地刮目相看,并加以重用起来。
一时之间风头竟直逼太子殿下傅仲。
此事自然令傅仲十分恼恨,有时忍不住当众给傅修难堪,傅修却都佯装不知地忍下了,傅仲的怒气如此这般就跟打在了棉花上的拳头一样徒劳无功,而有些话传到了皇帝耳朵了,便有了些三皇子比太子爷更加贤德的意思。
傅仁在一旁冷眼旁观倒比傅仲看得透彻,深怕他中了傅修的计做出什么蠢事来,到时候越发要获罪,因此少不得劝他耐一耐性子,就让他风光一时又如何,趁机韬光养晦暂避锋芒也未为不可。
可傅仲天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这太子当得久了,也养成了一丝一毫委屈也受不得的脾气,见傅仁总劝他一些“丧气话”,心里便老大不乐意,渐渐地傅仁那边派人来请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躲了开去。
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种郁郁不得志的时候身边总希望有个聊得上话的解语之人,如今与傅仁嫌隙已生,却更显出另一个人的温存体贴和可亲可爱来。
那便是新入府的侧君——秦鸿。
秦鸿今年刚满十六岁,生得清雅白皙,举止温文,很有几分傅仁少年时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