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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渐渐暗下来,未怕被追兵发现,元赤海索性用雪盖住柴火,洞里顿时一片黑暗,只余下洞外微弱雪光,隐隐透进来。
洞里风吹不到,比外面温暖得多,她蜷缩墙角,元赤海半坐半躺洞口旁角落里,一双眼警惕地望着外面,高月楼躺洞深处,浑身伤口都痛,他强忍着不肯□一声,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天蒙蒙亮时候,她醒了,走到洞口向外张望,身后,有人轻轻拍她肩,回头一看,是元赤海,他叮嘱道:“小连,我出去猎些野物回来,你呆洞里,看着高月楼。别让他跑了。”
她急忙点了点头。
元赤海走出老远,转了个弯,突然施展轻功,悄没声息地回到洞外,贴着墙向里望去。
高月楼昏昏沉沉地睡着,身上疼痛让他睡得很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耳边轻声唤道:“高大人,高大人。”
他睁眼一看,只见小连蹲他身前,手里捧着水,喂到他干渴唇边:“喝口水吧。”
他就着她手大口大口地喝水,象久旱逢甘露一样,喝完才发现女孩儿双手冻得象胡萝卜,又红又肿,不禁开口道:“你手怎么了?”
她不意地笑了笑:“冻得呗,想不到雪这么冷。”
“你……用手把雪化成水?”他忍不住问。
她嘘了一声,红肿手温柔地落他额头上,碰到他肿起来大包,立刻象蜻蜓点水一样,飞地掠过,他想挣扎着坐起身,不小心牵动伤口,一阵剧痛袭来,险些叫出声。
“怎么打得这么重,海哥哥也真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连,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高月楼问道,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小连和那个鲜卑男人关系似乎很微妙,说是敌人,不象,说是朋友,不象,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搅得他心里浑不是滋味。
她笑了一下,神情有些感伤:“说不清楚,应该是朋友成分多一些吧,海哥哥不是坏人,就是脾气不太好,你不要和他当面顶撞,我想办法劝他放你回去。”
高月楼不禁怒道:“他杀了武家满门,你还说他不是坏人。”
“武家人害死了他爹娘,他是为了报仇。”她情不自禁为他辩解。
洞外元赤海垂下头,盯着自己脚尖,雪依然堆得很厚,从靴子外面透进阵阵凉意,但他心里却象有股火,无声地燃烧,释放着炽热光芒。
高月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维护他?难道……。”
她慌忙掩住他嘴:“别瞎说,不是你想那样,我对元赤海只是有点怜悯,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和我一样,我也没有爹娘,孤苦伶仃,很可怜。”
洞外元赤海闭了闭眼,唇间逸出一丝几不可闻叹息声。
这时,他突然看到远远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黑点渐渐变大,是一队全副武装官兵。
“是齐军!”他立刻转过身奔到洞里,一把拉住小连:“跟我走,汉人追来了。”
“是高月寒吗?”想到那个冷冰冰京兆尹大人,她脸色瞬间有点发白。
“有高月楼,他不敢对我们怎样。”元赤海提起地上高月楼,用皮带紧紧缚住,一手紧紧地握着她手。
“你打算用高月楼要胁高月寒?”她迟疑道。
元赤海点了点头:“不错,我要高月寒放我们走,否则杀了他兄弟。”
“姓元,二哥不会放过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小连,你别怕,我会保护你。”高月楼被拖着踉跄而行,嘴里仍道。
“闭嘴,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元赤海怒极,用帕子堵住高月楼嘴。
大队人马迅速靠近,领头正是高月寒,他挥手示意众人散开,向洞口包抄,步兵举起弓弩,严阵以待。
身旁程厚程将军向里喊话道:“元赤海,大人知道你里面,速速滚出来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很,里面真得推出一个人,嘴里塞着帕子,满身伤痕。
高月寒吃了一惊,呼道:“高月楼?”
“高月寒,叫你人让开,否则我杀了他。”元赤海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高月寒没有看他,他视线落到他身后那个披着满头长女小女子脸上。
淡月般眉峰,玉一般脸颊,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粗陋衣着,算不上什么绝色,不过眉眼清秀,长相可爱罢了。
这就是那日他带回邺城,后来又大摇大摆从他眼皮底下逃走小男孩连城?
她跟元赤海身后,下意识地低着头。谁知刚一走出藏身之处,就有一道锐利目光紧紧地扫射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位冷酷无情京兆尹高大人。
此刻眼前这位害雪容姐姐伤心罪魁祸首正上下打量她,狭长双目闪烁着逼人光芒。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高月寒,我再说后一遍,让你人闪开,否则高月楼人头落地。”元赤海拔剑手,抵着高月楼脖颈。
高月寒淡淡道:“高月楼若是死了,我将你和你同伙千刀万剐,动手吧。”
元赤海心中一凛,眼前这个冷冰冰男子似乎根本不把兄弟性命放心上。以高月楼为人质要胁,变得毫无意义。
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他心念电转,正要动手,一只柔软小手猛地抓住他:“等等。”
清脆悦耳声音引得众人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
“小女子有一事请问京兆尹高大人。”她大胆地直视着他。
惊于这女子胆量,他冷冷道:“说。”
她点了点头,朗声道:“大人,小女子虽孤陋寡闻,亦尝听闻京兆尹职责是做老百姓父母官。而不是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是也不是?”
高月寒剑眉微皱,冷冷驳斥道:“大胆,你身为大齐子民,勾结鲜卑人,屠杀百姓,劫持当朝皇太后,挟朝廷命官为质,罪大恶极,国法难容,虽万死不足以赎罪。”
“大人,你说元赤海屠杀百姓,有何证据?”她出言问道。
“客栈小二可以作证。”高月寒渐渐不耐烦,一边答话,用目光示意手下包抄过去。
“仅凭小二一面之词,何以断定屠杀百姓之人是元赤海,焉知不是他人嫁祸,至于说到劫持皇太后和高大人,其中另有缘由,大人一不审,二不判,没有人证物证,不顾高大人安危,逼海哥哥动手,莫非大人知道凶手另有其人,心中有鬼。故意杀人灭口?”她这番质问问得高月寒脸色大变,吃惊不小。
皇兄生性多疑残暴,本就对这个精明能干弟弟有所猜忌,带来这些官兵虽说是他人,难保里面没有皇兄安插眼线,所谓空穴来风总有因,他若是真得杀了眼前这三个人,皇兄定然起疑,以他残暴本性,自己有可能因为这小女子几句话,死无葬身之地。
她鼓起勇气说过,心中一阵忐忑,只怕惹怒眼前这个冷酷男人,他真得不管不顾,将他们全部杀掉灭口。谁知许久无人应答,悄悄抬头一看,高月寒目光冷峻,脸色阴沉,变幻不定。
元赤海见状,用力握紧她手,小声道:“别怕,我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她听了,一时百感交集。蓦然想起那日对高月楼说过话。
“我喜欢他,他自然喜欢我,人与人之间感情便是如此。”
可惜,可惜她不能喜欢他,因为他已不是从前海哥哥,她不会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男人一起。
高月寒沉默片刻,突然猛一挥手:“让开。”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只见高月寒身后那些人立刻整齐地站到两旁。
元赤海迅速拉着她手,另一手扯着高月楼,一步步走过去。
高月寒身后冲他们冷冷道:“今日看高月楼份上,暂时放你们一马,人命关天,天理轮回,杀人者必偿命,本官迟早会将你们捉拿归案,为死去冤魂申冤昭雪。”
恍若一股阴风席卷而来,灌到脖子里,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望了望天,暗想:她帮助杀人凶手逃匿,那些冤死人若地下有知,会不会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