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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云说赘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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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竹珊珊,细雨缠缠,

    乔枝栩栩,兰弄纤纤。

    草香阵阵,瑰红染染,

    晓蔓蕤蕤,暮燕轩轩。

    寒蝶吻吻,冷蝉念念,

    游子躇躇,旅人懒懒。

    钟痕斑斑,僧隐喃喃,

    卿许佳期,云说何见?

    伴随着辰时初升半空的太阳,一首悠长连绵的童谣舞入耳中。这慵懒的阳光并不刺眼,像是伸了个懒腰,令人舒心惬意。

    昨夜似乎下了小雨,晨露晶莹,空气清新,让隗泽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这座县城叫做云说县,就在松河城的边上,一日之内便可抵达松河城。

    此县两面环山,脚踏百湖,景色秀美,是隗泽这么多天以来遇见的最像大峥谷的地方,就连空气都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恬静。县城的名字叫做“云说”,亦如梦幻一般动听。

    如此美景,将隗泽和水芷韵的心情都浸透的十分舒爽。

    这是他们自从琼城出来以后的第十二天了,一路风尘仆仆、餐风饮露。直到昨夜,路经云说县的时候,碰到了好心的乡民,收留了二人夜宿。

    隗泽早早起来,做了菜汤,他和水姑娘各自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大碗,只觉腹中暖暖,舒适的很。二人谢过留宿的老妇人,留下了仅剩的一点点盘缠,准备启程。

    隗泽心想,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傍晚时分就可以抵达松河城了。到时候务必要想办法赚一些盘缠,不然水姑娘岂不是要跟着自己继续遭殃了吗?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大峥谷两年的生活,让他习以为常。但水姑娘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染上风寒的。

    一路北上,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县城的中心,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前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人群涌动,熙熙攘攘。二人被夹在人群之中,只听“哎呦”一声,水芷韵不小心被行人撞了一个趔趄。

    隗泽急忙抓住她的手,引的她又是一阵羞红。

    “隗泽哥······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好不好?”水芷韵自幼家境贫寒,很少有机会在闹市无虑的逛玩,今日心情甚佳,忍不住想去凑凑热闹。

    其实隗泽也一样,自从失忆以来,出了大峥谷,便是担忧水姑娘的安危,一路无暇他顾。今日来到这样一个恬美舒适的县城,亦是想放松一下心情,好好体验一番这人间的烟火。

    “也罢,时间还早,不着急赶路,我们也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

    “嗯!嗯!”水芷韵翘首以盼,听到答复后不禁开心的点了点头。

    二人顺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了一会儿,远远的,隗泽便看到一座高台,高台之上,伫立着一座巨大的青石棋盘!此时高台的四周早已经被熙攘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除了棋盘以外,那高台上还坐着几个人。

    一个身材干瘦,手持羽扇,但目光凌厉,神色不凡;另一个和尚,手捻佛珠,身披袈裟,温温而笑,云淡风轻;还有一个则是一个连毛胡子的大汉,虎背熊腰,正举杯敬酒,哈哈大笑。

    隗泽一眼便看出,此三人绝非等闲之辈!反而那个被敬酒之人倒是寻常的多,乃是一个大伯,看着年纪五十多岁的样子,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满脸笑容。

    【高台之上】

    “于老请,松狮祝于老今日能够寻得乘龙快婿!哈哈哈!”

    “多谢吉言,多谢吉言啊,哈哈。今日能够请得薛先生、逸尘大师还有威名在外的雷狮子,实乃于某之荣幸啊,今日有几位在此坐镇,定能替于某寻得一位心仪的女婿,哈哈哈······”

    “于老不必客气,你我多年未见,一如从前,还是叫我松老弟便好,哈哈,江湖虚名而已,不必再提。如今回归故里,老友相见,怎能不过来凑凑热闹,蹭一口喜酒喝呢?”松狮笑道。

    “说的不错,我和逸尘大师都是松大哥的挚友,总听松大哥说,他有一故交,为人诚善、豪爽好义,想必就是于老您吧,今日总算相见,幸会!幸会!”那手持羽扇的人说道。

    “极北三城的辽城薛岸,江湖英杰,于某早就想拜会您啦!还有尚别寺的逸尘大师,也早就如雷贯耳。于某自知武艺低微,如今竟能与二位相识,真乃一大幸事也!快哉!快哉!来,请痛饮此杯!”

    “贫僧乃出家之人,以茶代酒,请!”逸尘大师说道。

    “请!”

    “请!”

    松狮一饮而尽,不禁赞道:“啊,不错,好酒啊好酒。早就听说于老是大户人家,这酒,就是不一般啊!哈哈!”

    “不瞒松老弟说,这春风佳玉酒,是产自东南荒的藏花城,珍藏多年,我可一直没舍得喝啊······”

    “好家伙!谁不知道藏花城是北涯最好的酒城,可惜远在东南荒,离咱们松河城至少也得一个多月的路程!要是想千里迢迢运送过来而不失去酒味的原醇,恐怕并不容易吧!”松狮惊道。

    薛岸也说道:“看的出来,于老今天是真高兴啊。故友归来,新友相识,再加上稍后的乘龙快婿!”

    “唉,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破的了这棋局?就算是有,只怕也未必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这都开始大半个时辰了,上来的几个都是碌碌之辈,无一成功啊!于某此次招婿,怕是眼光过高了呀,若是无人过关,女儿岂不是要埋怨我了?”说罢摇头苦笑。

    松狮说道:“怕什么?这云说县好歹也是七八万人,年轻未成亲的后生一两万,难道还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再说了,一日不成,咱们就摆两日,两日不成,咱们就摆三日,三日还是不成,他娘的,我跟松瓒说,让他在松河城的城里,摆上个几天几夜,我就不信了,我这么标致的侄女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吗?”

    “松老弟,你有所不知啊,唉······我有一事,难以启齿······”

    “嗨!你跟我还遮掩什么?但说无妨!”

    “我的女儿,今年二十有五了,她,她······她之前曾嫁过一人,是临县的才俊,可惜啊,那孩子三年之前忽然得了重疾,不治而去······我女儿为他守身三年,着实不易啊!于某在这云说县,虽不敢说家财万贯,但也是富贵有余,可是之后又给小女说了几次亲,那几个公子哥,全都嫌弃小女是亡夫之人,已婚之妇,不肯娶她。我虽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如今,也实不忍女儿再嫁他乡、再受委屈,于是这才决定设擂招婿。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想通了,我宁肯招一个有真才实学的赘婿,只要他对我家颦颦专心专意的好,也胜过那些家境殷实,却狗屁不是的少爷!”

    这时逸尘大师说道:“于施主说的好,做的对!芸芸众生,皆存天地之间,同享日月,共踏山河,何必在乎家世出身?”

    “哈哈,大师高论,于某受教了!”

    松狮也笑道:“哈哈,逸尘大师超凡入圣,咱们呀,都是喝酒吃肉的俗人,道理,哪有人家懂的多呀?”

    “好你个雷狮子,竟然取笑贫僧。看来,你是想和贫僧再对弈几局喽,这回,我可不让你四子了······”

    “那谁还跟你玩啊!”松狮扭头哼道。

    威名在外的“雷狮子”这个吃瘪的样子,逗的几人哄然一笑。

    高台之下,人群拥挤,吵吵闹闹,隗泽和水芷韵始终都没有弄明白,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些人到底在干嘛?不过二人本来就只是顺着人群过来凑凑热闹的,倒也没有多想。

    只是隗泽看到那偌大的青石棋盘,心里便说不出的亲切和高兴。这比梅前辈的棋盘还要大的多了,他心里暗道。

    “到我了!”这时,只见一人撸了撸袖子,朝手上吐了两口吐沫,搓了搓手,抓起一只手掌般大小、白色的吸贝。“嗨!”此人大喝一声,便飞身而起,飞至高台处,用力一掷,将吸贝扔了出去,然后自己又稳稳着陆,引的一片叫好。

    吸贝乃是一种东北海的贝类,在极北三城和松河城之间的连寒川中,也偶尔可以见到。

    这种贝不可食用,但因为一旦受到外力,内肉便会紧紧的吸裹住地面、冰面或者岩壁之类,只留外壳以保护自己,因此偶尔也会被拿做他用。看来这里,吸贝是被当做成了棋子,每弈完一局,便会有下人拿着火把在吸贝下面轻轻一撩,它自然就会脱落了。

    只见此人所掷的位置,乃是“蜂”位。

    隗泽若有所思,紧接着便轻轻喃道:“错了,第一步就错了。”

    高台之上,松狮暗道可惜,抿嘴道:“这小子修为倒是勉强可以过关,可惜啊,脑子一根筋,逸尘大师的这棋局要是这么简单就能破解,我和于老何须费上昨日一整天的功夫?”

    松狮拿起一只黑色的吸贝,随意一掷,“咚”的一下,吸贝稳稳的吸在棋盘之上。

    那人再次使用身法,飞至高台,落子博弈。只是没几个回合,便抓耳挠腮,脸色通红,因为他此刻已经无路可走、败局已定了!

    “哼!”他一甩手,愤愤而去,一不小心,将装着白色吸贝的箩筐碰倒了,白色的“棋子”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他娘的,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给我捡起来收拾好,谁给你小子惯得臭毛病?啊?!”松狮骂道。

    “算了算了。自有下人收拾。”于老打着圆场。

    “哼,什么破棋局,不想嫁就不嫁,何必存心刁难?要不是看在她长的实在漂亮,鬼才愿意做什么赘婿。你于家再有钱,也不过就是个财主而已,我堂堂“刻风镖局”的大公子,难道还不配娶一个寡妇吗?”那人似乎有点恼羞成怒。

    “刻风镖局是吧?你是刻三爽的儿子?就凭你这种愚蠢货色、狂妄之徒,还想娶我的侄女?做梦都没门!你赶紧给我滚回去,问问你的老爹,刻风镖局还想不想开了?问问他,惹怒我“雷狮子”是什么后果?”松狮怒极,但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愿出手教育小辈,干脆就让他老子刻三爽自己教育吧,要是教育的不好,让他不满意,回头再亲自去一趟刻风镖局,找他们“谈谈”。

    什么?!雷狮子?!

    这人倒是听过雷狮子的威名,江湖之中,谁不给几分薄面?若是自己真的得罪了雷狮子,人家碾死自己就像碾死蚂蚁一样那么简单,想让小小的刻风镖局在一夜之间从江湖除名,也不过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不知此人说的是真的假的?不会有人冒充吧?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松狮厉目凝视,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一瞬间便让他两腿发软,喘不上气。

    “是了,我也听说了,雷狮子前些日子回归故里,来到了松河城。难道今日,在这云说县,他······他真的是······雷,雷狮子?!完了,完了······”此人恍恍惚惚,大脑一片空白,被自己带来的几个随从搀扶着走掉了。

    “嗨,松大哥,不必动怒,今日大喜的日子,何必与一个小辈较劲呢?”薛岸也劝道。

    “我也是怒其不争啊,我和于老都是棋痴,这个你们也知道。于老年轻时弃武从商,深觉遗憾,因此,又想找一个修为尚可的女婿,等将来自己不在了,起码有人能够保护自己的宝贝闺女,他也能够安心了。我俩商量了几天,才想出了这个点子!然后又研究了一天,才破了逸尘大师曾经给我出过的这个棋局,可谓费劲了心机啊,这帮小子,不多动动脑子,怎么能入得了我俩的法眼?怎么能配得上我这天仙般的侄女儿?”松狮说道。

    “松老弟啊,要我说,还是咱们出的题太难了,你我合力尚且需要破解一天,这情急之下,哪里有人能破的了啊?还有这高台,是不是太高了······还有还有,这棋盘,是不是太小了?万一掷的不准?那不就······”

    “嗨呀!没事儿,这才刚开始多大一会儿?咱们啊,先走一步看一步,要是到后面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再改嘛,万一呢?要是真碰见了这么优秀的才俊,那您不就赚大发啦!要真有这样的女婿,可就羡煞旁人咯!”

    “到我了,我来!”正说着,又轮到下一人了。

    “我来!”

    “我来试试!”

    陆陆续续,又有多人挑战失败了。他们不是身法不够,飞不到高台的最高处;就是武艺不行,吸贝仍的七扭八歪,大多数都掷错了地方,本意并不是想在此落子,但是吸贝已经吸了上去,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结果可想而知。

    还有几个,身法、武艺倒是也都不错,只可惜还是输在了棋艺。

    而此时的隗泽,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棋盘。准确的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关注别的东西,甚至刚才松狮大声怒斥晚辈,他也没有听到。

    他全神贯注,仿佛身心别无他物,天地之间,万象皆失,自己与棋盘融为了一体,在黑与白之间拼斗厮杀。

    隗泽心中暗道:

    这棋局,前几步我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分别是“昼”位、“藻”位、“夕”位、“纵”位和“壶”位。可这后面,该怎么办呢?自己的白棋大龙,始终被黑棋的“恼”“饮”“求”三子死死的卡住,不管是从哪个方向突破,都会被另外两个方向猛烈的进攻,顾此失彼,最后龙脉一断,大势已去,这看上去势均力敌的对弈便会瞬间兵败如山倒······

    到底哪里,才是攻守兼备之处?才是正确的落子之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