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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势,这是铁家铁器铺里专用的词。
指的是在铁件初次加热之后,用铁锤对其捶打,去其杂质。
崔生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终于挪到了木台之上。
“上料!”
沈三娘沉声一喝,将众人拉回了神。
顿时,只听得一声“来嘞”,便有一人将火钳从通红的炉中,快速地夹出了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放到了崔生下方的锻台之上。
铛的一声巨响!
崔生松开了双手,手中之锤砸在了通红的铁块上,直叫那握钳之人双臂一震,整个人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换人。”
沈三娘一声令下,顿时便有人接替了那人。
“就按照这来,记住了没?”
“记住了,内掌柜。”
众人齐声回道。
沈三娘对着崔生笑了一笑,便扭着腰走出了铺子,又坐回了铺门口的座位上,接着绣起了她的花。
掌柜一张嘴,累断伙计腰。
那些握钳的倒还好,一人一下一换,可崔生却只才一人。
铛,铛,铛……
人说慢工出细活,活细不细,他不知道,但这慢肯定是奇慢无比了。
但他却不恼,只消熬到下工,美美地睡上一觉,待到明天,他一样又是生龙活虎。
也许,这便是子苏长婴口中的那神血的妙用吧!
崔生是个实诚的孩子,知道一个人打慢,便一口气一直打到了饭点,只为能多打几个铁块。
今天伙食很丰盛,不单有许久未见的红烧肉,竟然还有一个香喷喷的大鸡腿。
饭间,一些铺内的伙计将自己碗中的大鸡腿夹给了他,许是看他累了一上午,又或是看他能提动火字锤,对他心生钦佩。
崔生也难得地没有推辞,一顿饭吃得贼香,整整吃了十大碗白米饭,直叫众人对他再次刮目相看!
十大碗,只怕是喂猪都够了。
吃完饭,稍事休息一番,到点继续开工。
这一次,崔生觉得自己砸锤的速度好像快上了一分,便在心中默默数着铁块的个数。
临到下工,默数下来,整整比上午多了三个铁块!
崔生心中微喜,看来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这火字锤的重量,相信再多砸几天,他一定能够慢慢地改砸为锤。
下工出铺子,沈三娘笑盈盈地喊住了他:“崔生,酒能解乏,你可以试着喝上一点。”
“知道了,沈姨。”
“记得把酒装在你的葫芦里后再喝,会有妙用哦。”
沈三娘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他腰间的紫白仙葫上。
听闻此言,打了一天铁的崔生,这才想起了腰间的跟屁虫。
这上工是来干活,带着个仙葫也不甚方便,本想将它留在家中,却不料那仙葫好似长了腿一般,放一次,回一次,就是赖在他的腰间不肯走。
一想到这,他不禁把手放在仙葫上摩挲了起来。
忽地,指间微微一麻,一道信息传入了他的脑中:酒,多多益善。
呵!
这仙葫竟然如姜离的叔叔一般,也是一个酒鬼。
告别了沈三娘,崔生来到了胡记酒肆,要了一斤便宜的粗酒,酒入葫中,崔生的脑海中出现了多谢二字。
还好,还好!
不是个挑嘴的酒鬼,不然自己又要被喝穷了。
可就在他暗自庆幸之时,脑海之中又出现了两字:还要。
怕什么来什么,它该不会同姜断愁的葫芦一样,是个海量吧?
想归想,做归做,崔生又要了一斤的粗酒,咕噜咕噜,当最后一滴酒滑入葫中之时,“还要”两字再次出现。
天呐,粗酒虽便宜,但也奈不住量多呀!
这时,卖酒的胡记也露出了一副诧异的表情,依他多年卖酒的经验,似崔生这般大小的葫芦,顶多能装个一斤半的酒。
可现在,里面已经整整装了两斤的酒,但却还没溢出一点一滴。
这时,他不禁想起了镇上的传闻,说是前几日,崔生带着一个酒鬼上酒楼吃饭,临走那酒楼的掌柜心好,允了那酒鬼送满他一葫芦酒,却没想到那酒鬼竟是方外高人,整整两大坛的酒入葫,却还只灌了个底儿。
难道崔生这手中的葫芦,便是那方外高人的那只?
“还要不?”
看热闹不嫌事大,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胡记开了口。
“再来一斤。”
崔生感觉到了他那奇怪的目光,硬着头皮又要了一斤。
可第三斤入葫,还要二字依旧挥之不去。
看着没将葫芦收回的崔生,胡记的好奇心再次作祟,道:“再来一斤?”
“嗯。”
一斤又一斤,胡记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什么叫做仙家宝贝。
崔生一只葫,愣是灌走了他九大坛粗酒!
还要……
还要……
还要……
崔生的脑海之中,好似有一个和尚在念经,直念得他头脑发胀,心肝发颤。
一坛酒三十斤,就是三两银子,九坛酒,那便是整整二十七两银子!
李先生说的巨款还未到,自己便一下花了二十七两银子,而他一个月的工钱也才六百文钱,算下来便是六两银子,这可要他不吃不喝地攒四个多月呀。
这还是他托了陈平之的福,能在铁器铺干活,若是换之以前,靠砍柴钓鱼打零为生,一个月的收入一般都不会超过两百文钱。
若是到了雨季和冬季,他的收入更是少得可怜!
要知道,每天光米钱就需两个铜板,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个铜板,葬他爹娘那会儿,家里能卖的土地都卖光了,隔三差五也总需买个菜,每月还需考虑油盐酱醋。
这样精打细算,一个月的基本支出就至少要一百二十文钱,那剩下的八十文,有时还要考虑人情世故,衣物更替,器物置办。
所以,其实在他到铁家铁器铺之前,一直过得很辛苦。
现在,一下花了二十七两银子,在他以前从未喝过的酒上,怎能不令他心疼?
能商量一下么?我钱带的不多,咱下回在买,好不?
唔……好吧。
呼~!
崔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可怜巴巴地看向了胡记。
“胡掌柜,我能先赊账不?”
说者,他摸出了钱袋,往柜台上倒出了几块碎银和一些铜板。
胡记掂了掂那几块碎银,笑道:“好说,好说。我先替你记着,待你有钱了再来付我。”
龙渠沟的人近些年日子都富裕了起来,喝粗酒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一口气卖出了整整九大坛,他其实打心眼里乐开了花。
再者,今天可算是开了眼,这个赊账,值!
“谢谢胡掌柜。”
崔生收回空瘪瘪的钱袋,别好了仙葫,在暮色之中,踏上了归家之路。
路还是那条路,可少年却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少年。
回到家中,粗茶淡饭地随便解决了一下晚膳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砸了一天的锤,拳怕是练不成了,书怕是也看不成了,实在是有心而无力。
看来,只能坐着修行一会儿了。
一念及此,他拿起了腰间的仙葫,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全然不似他在胡记酒肆闻到的那般。
将嘴凑到葫芦口,啜了一小口。
辛辣!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喝酒。
回甘!
酒在他齿间碰撞,变了味道。
火热!
一股暖流从口入胃,顿时,四肢百骸微微一颤,酥酥麻麻。
享受!
不自主地,他闭上了双眼,提起仙葫,又喝了几口。
直至双颊生红,手臂垂下,仙葫归位。
呼噜,呼噜,……
不消一会儿,他便坐着打起了盹儿,哪里还记得要修行一会儿。
但就在他打呼噜的同时,随着他的一呼一吸,空气之中正有一丝一缕的光芒,缓缓地没入了他的皮肤之中。
睡觉也能修行,若是旁人见了,一定会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