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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盈数了十多分钟的睡前小星星才想起没正经吃晚饭,于是从被窝里爬起来,在冰箱里翻到还能吃的鱼头和豆腐,顿时欣喜地捡到宝了似的进厨房捣鼓鱼头豆腐汤。
门铃响的时候,汤刚起锅,电饭煲也才跳了不到两分钟。手忙脚乱地跑到玄关,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眼客厅的挂钟,1o点27分。这时候会来的,只有一个人。
刚刚因为有食吃而雀跃的心情,登时有点复杂。
郁南冠还穿着正装,头和衣服都带着些湿气,兴许外面雨还没停。他上下打量她一眼,眼里多了些笑意:“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外贸大多还靠互联网和电话,她处理的危机公关类事件多是网路上的,久而久之,对现实生活反倒不那么得心应手。比如现在这情况,她就有点手足无措。
反倒是郁南冠,像是进了自己家门,熟练地换拖鞋,进洗手间洗手洗脸。等他整整齐齐出来了,见彭盈还站在玄关处,失笑:“怎么傻了?”
说着吸吸鼻子,满脸轻松惬意的笑:“很香,你做的晚饭还是宵夜?”
彭盈终于找回行动能力,回到厨房把饭菜摆好。看样子他也没吃晚饭,很不客气地坐下来就吃。饭只有彭盈一个人的量,被他抢去了碗,倒也没恼,就着鱼汤又开了火。
郁南冠终于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吃了你的饭?”
“没事,”彭盈把面条小把小把下进锅里,“汤很多,下点面就好。”
“那可多谢了,国际航空的飞机餐越来越不行,吃两口胃就开始造反。”
“也没办法,谁叫cpI那么凶猛。”
彭盈没有回头,听到他闷沉沉的笑声。当然,谁也不会傻到去主动提起四点半下飞机后到十点半这六个小时里他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虽说是雨天,毕竟在盛夏,一碗热面下肚,彭盈出了身薄汗。那厢,郁南冠饭吃得差不多了,挑了鱼头慢条斯理地解剖,动作斯文,表情郑重,倒有几分欣赏艺术品的感觉。
见她吃好了,郁南冠三两下解决掉最后几口汤,挽起袖子开始善后。彭盈站在一旁看他洗碗,觉他似乎做什么事情动作都很优雅,工作的时候是,看书的时候是,弹琴的时候是,踢球的时候是,做饭的时候是,连洗碗都令她自惭形秽。最后,她洗洗手,对忙得不亦乐乎的郁南冠说:“我在客厅等你,有点事情。”
郁南冠身形顿了顿,道:“好,很快。”
“不急,我理理思路。”
“看来很重要。”郁南冠的声音里有些无奈的笑意。
彭盈愣了愣,不置可否:“唔,也许吧,也不算什么。”
才吃了饭,血液都流到胃里去了,脑子不灵光,彭盈打着哈欠往客厅去时,这样为自己那乱糟糟的思维辩护。
彭盈的公寓临着莘江。莘江江面宽阔,又东流大海,南北沟通运河,西去两千公里可行巨轮,历来是航运要道。江堤高与江水并行,独独明亮的两排路灯把这亲密的恋人区分出个你我来。小区与高和大江隔着宽阔的绿化带,绿化带除了四季常青的树木和草地,还有居民休闲区。
隔着厚重的雨幕看出去,这城市原本最富于生活气息的地带竟也是阴沉沉的一派光景。
叹息着,身后蓦地有温热的男性气息包围过来,她来不及抗议,已被郁南冠掌控住腰腹。他双手不安分地从睡衣下摆探进去,一寸寸地挑拨、安抚、点火;灼热的唇舌也不甘落后,仿佛很耐心地亲吻着她耳后的皮肤。
彭盈恢复言语能力时,他一只手已覆在胸前,另一只摸索着,不紧不慢地靠近Bra暗扣的藏身处。
慌乱地抓住他手腕,气息紊乱,声音不稳:“郁南冠,我有事要说。”
他只顿了一下,便继续给自己寻找睡前甜点了:“嗯,你说,我听着的。”
彭盈恼了,猛然力将自己解脱出来,撑着墙角的储物柜才稳住身形。
郁南冠惊诧了一下下,然后风度自如地收回颇有些尴尬的双手,笑了:“怎么了?”
连求欢被拒这种事都不能影响他的优雅,彭盈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走神的嗜好,然后揉揉额头,觉刚刚整理好的思路又混乱了,只好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要结婚了。”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郁南冠许久没有回应,她只得抬头去看他,却见他的神情极端古怪。
最终他还是笑出来:“你这是变相地向我求婚吗?”
彭盈张了张嘴,把想好的台词吞下去,临时换成一声冷笑:“我没觉得我们到那一步了。”
“所以?”郁南冠双手□裤袋,突然就变得悠悠闲闲了,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彭盈自问这辈子拍马都修炼不到他那个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境界,只好接着说下去:“我是说,我答应别人的求婚了。”
“哦?”郁南冠扬了扬眉,似乎这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原来游戏还可以这样玩?可以……不经过一个男人的允许,向他的女朋友求婚,而且,他的女朋友还认真考虑了,然后接受了,在这个男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果然是金牌咨询,转瞬间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或者说,与他有关的重点。
彭盈嗤笑:“郁先生,请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远没到那个程度。”
“这话你说了两遍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彭盈拉不下脸说那种字眼,只冷笑不止:“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
“别踢皮球,这没意思。”他冷冷地说,黑眸暗沉沉的,也不知是情绪的原因还是灯光作祟。
彭盈撑住一口气:“我认为我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到位了。”
“彭盈,我们不是在玩心灵感应,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吃同桌,睡同床,你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你真的觉得不需要跟我解释一下?”
郁南冠的耐心在流失,烦躁地掏了衣袋掏裤袋,只掏出钱夹和手机,沉声低咒了两句。彭盈所见的郁南冠,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极少有这么不镇定的时候,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冰箱上有烟。”
话出口才觉失语,果然,他看过来,眼里难得的有些不屑:“你的公寓里放着我的全套生活用品,你比我更清楚我的烟放在哪个角落,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这是什么关系?”
他面露厌色,语气更是恶劣,简直同质问无异,整个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真真罕见。
到底少一次结婚离婚的经验,彭盈沉不住气,只想快点结束这纠缠,撕下脸皮道:“不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friends ith benefits,还需要我说得再清楚些?”
说完这话,她只觉脑子里空了一块,开始灌风,冻得她神经麻木大脑休眠。
郁南冠点烟的动作顿住,面色是她前所未见的冷凝,眼锋凌厉,嘲讽鄙夷倏地劈头盖脸冲她嘶吼过去。
彭盈此刻便是手脚都有些麻木了,干脆退后一步,靠在墙壁上,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他把未点的烟扔在地上,抬脚,落脚,用力,挪开时,地上已是一小堆碎屑。
他很快便安之若素波澜不惊了:“怎么,彭小姐,你的顾大哥终于决定抛妻弃子回报你十年苦候了?”
原来他并没看上去的那般自若,彭盈为这个认知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出自己的可笑之处。
“郁先生,这是我自己的事,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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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晚又急,加上一番争执,彭盈身体和脑袋都不舒服,索性不睡了,开了电脑敲敲打打,把明天跟景老板“谈判”时可能遇上的“刁难”一一列出,再苦思冥想,把答案都做好。就怕出了意外,说不过景老板,最后走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好聚好散,好聚好散,好聚倒是容易,让一步忍一手也就过去了;好散却极不易,一举手一抬足都能留下遗憾,如她和郁南冠。
在晓阳外贸还只是个实习生的时候,洛雨就说彭盈所有的聪明劲儿全用在写邮件做卡片上了,嘴巴上其实工夫很一般,只怕前途有限。当初洛雨是想刺激彭盈陪自己一道考研的,结果彭盈一直觉得这话损是损了点儿,却是真理,丝毫没往心里去。
是以,每每要和客户电话或者视频联系时,彭盈都会事先做一百二十分的工作,多数时候也能拿个八十分的成绩。景老板能把五大洲四大洋的客户搓圆捏扁,自然是boss中的boss,彭盈要和她散伙了,当然得慎之又慎,小心再小心。
在“动之以情”的部分,彭盈意识到脑子里存货不大够,于是翻箱倒柜希望找出点能刺激她抚今追昔的物件来,不想翻到一叠信件。
绝大多数署名都是“司凌”,郁南冠的妈妈。自从稀里糊涂被他带回家过后,他妈妈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两次信,催促她回去坐坐。郁南冠的父母都是西哲学界有名的学者,一手创立莘大的西哲系,便是德国的学生都有专门来莘大求学西哲的。这样一对老夫妻,待她一个从不涉足哲学的人,却是极好,嘘寒问暖,和蔼亲近。说起来,倒似比她和郁南冠的关系还融洽些。思及同事们与极品公婆斗法之惨烈,独独能从丈夫那里得些安慰,她甚感人际关系之神奇。
还有一封是洛雨的,那女人动笔的时候多,却极少写信。这封是不得已——她总觉得网络不安全,说不定就有谁在操纵着,窥探着,秘要事情从来不在网路和电话里说,只写信,甚至写信都提心吊胆,彭盈没少笑话洛雨这点迫害妄想症。年前从布鲁塞尔寄来,细致讲述与捷克先生醉酒xxoo后,被向来忠厚老实英武厚道的捷克先生巧施计谋彻底拿下的全过程,末了,无限沧桑地感慨道:
“这世界,不在乎你做什么,在乎的是你跟着谁在做。
“小凤仙若是跟了民工,那是扫黄对象;而她跟的是蔡锷,于是千古流芳;倘若她跟了孙中山,那该是国母了。
“同理,谈个牵牵小手亲亲小嘴的恋爱,若是和十五岁的女孩,那就是两小无猜青春无敌;若是和二十二岁的女生,那就是冷静自持有责任心;而一旦对象换成二十八岁的女人,那就绝对是彻头彻尾的生理心理双重问题外加zhuangbi1ity。
“老娘一颗自力更生吸收天地精华的大白菜,风风光光长到第二十八个年头,竟被一头外国猪拱了去,老娘想谈个先害羞后牵手先亲脸后亲嘴先结婚后洞房的恋爱,那厮居然笑我想得美!走着瞧,老娘跟他只洞房不结婚了!”
彭盈收拾好信件,台灯闪了两闪,忽然灭了。紧接着,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炸开,瞬间又归于黑暗。彭盈被这电光石火间的起落吓到,跌坐在椅子里半天不敢动。待察觉脑子在缓慢运转时,意识竟停留在她和郁南冠的关系真正开始的那一段。
洛雨说的没错,和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谈纯情,是个男人都会被笑话。可是,暗恋一个人十年之后,突然跟另一个人出了海,她实在瞧不起自己。顺带的,从一开始她就没看得起这场“艳遇”。</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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