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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月锦入了栎阳城后便没了消息,栎阳城的城门再度关闭,与外界再度失去联络。
连祁恒都没有再收到过谢月锦的消息,只是在两个月之后,与失去联络的栎阳城重新打开了城门向外界开放。
天机清晰可见,谢月锦做出了选择,解开了栎阳的劫数。
栎阳城的人存活下来,谢月锦在瘟疫彻底消灭之后,也悄然无声地从栎阳城离开。
于谢月锦来说,她用那一丝生气救了栎阳城的百姓,但却亲手断了自己的希望。
无人知道,配方研制出来的那天,有一道声音曾在她脑海中,问过她选择救他人会不会后悔。
谢月锦坐在马车之中,捞起车窗帘子回看栎阳城的城门。
“我是后悔的。”
谢月锦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可那是一城人的命,而我所想要的,却是渺茫的未知希望。”
用未知的希望换取一城人的性命,说到底,这还是她赚了。
起初学医仅仅是为了有目的性的积德行善,可当她走过的地方多了,见过的病人多了,才懂得一个大夫存在的意义。
那是对生命的挑战。
她的医术每精进一分,病人生存的希望也就更大。
谢月锦见过无数病人求生的目光,但没有哪一刻,抵得上栎阳城里百姓眼里的死志。
包括严家。
他们没有到必死的时候,却做好了与瘟疫同归于尽的准备。
“天有天理,人行人道,悔,也不悔。”
身为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
“走吧。”谢月锦吐出一口气,对着打扮成车夫的护卫开口道。
她是独自离开栎阳城的,栎阳城还需要大夫坐镇,所以她的几个徒弟都留在了城内医馆。
积压在栎阳城数日的乌云散去,无数华光落在栎阳城上方,那些刚刚大病初愈、追出城门的百姓们忽然觉得身上一松,就如同卸去了枷锁一般。
“公主!”
“公主请您等一下!”
严家家主快马赶到马车前方,护卫停下马车,谢月锦掀开帘子,“严家主?您怎么来了?”
严家家主翻身下马,冲着谢月锦行了个大礼,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
“公主的东西落在医馆了,在下特意送来。”
谢月锦一愣,护卫将那张纸接过来递给她,谢月锦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是她以前按照梦中的记忆画出来的小像。
“公主要走也不说一声,得亏在下今天去医馆了。”严家家主似是抱怨,随后神色一正,再度作揖“在下与栎阳城百姓特来送公主一程。”
谢月锦一惊,走出马车往马车后一看,马车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栎阳城百姓,跪在城门口无一人出声,也不知来了多久。
谢月锦垂下眼眸,将小像收好,重新回到马车里。
半响后,马车里传出来谢月锦的声音,“走吧。”
严家家主退至一边,马车缓缓朝着远处驶去,直至化为一个黑点。
严家家主牵着马回到城门口,跪着的栎阳城百姓也三三两两地起身。
“严家主,怎么样?”
“那幅小像上的孩童应该是对公主很重要的人。”严家家主肃着脸。
再联系公主的几个徒弟们说公主偶尔会对着画像流泪,以及公主曾经有婚约却遭遇负心人的事,栎阳城的百姓们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半个月之后,栎阳城的城中心立起了一尊半人高的雕像,模样似是一个孩童。
栎阳城的百姓们每日都要去雕像前上一炷香,哪怕是归来再晚的挑夫,也不会忘记那一炷香。
“大哥哥,您快点回到公主娘娘的身边吧。”连着栎阳城的孩子们,玩耍路过的时候都要在雕像前这么念叨上一句。
游商路过常常不解,但栎阳城的百姓们也从不向外人解释,只每日虔诚地添上一炷香。
瘟疫过后的栎阳,更多的百姓将孩子送入了学堂识字,识字之后又送去医馆学医。
往后数十年,栎阳城里走出去的大夫几乎遍布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城镇,连上京都有栎阳医馆之名。
距离栎阳城瘟疫过去的十年之后,谢月锦捡到了一个婴儿。
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躺在她闭关的小木屋的门前。
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谢月锦心中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她居于深山老林中修习,渺无人烟却凭空出现一个婴儿。
这意味着什么?
谢月锦不敢去戳破这个猜想,带着婴儿火速回了宫。
婴儿长势非常之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在谢月锦抵达皇宫的时候,婴儿已经长成了孩童。
与谢月锦怀里那张小像上的孩童是一模一样的容貌。
“信仰的力量,往往能创造奇迹。”居与龙椅之上的祁恒淡淡开口。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付出了代价,自然会有另一种方式回馈你。”
看上去六七岁大的孩童躲在谢月锦的身后,拉着谢月锦的衣袖悄悄地探头往外看。
谢月锦高兴是高兴,但是却有些担忧。
“父亲,他长的这么快,会不会有什么病啊?”
“他是功德化身,功德会让他长成你记忆中的模样。”祁恒看了小孩一眼,这小孩还挺鬼精灵的,估计是生怕他娘认不出来,特意加速长成以前的模样。
“长成你记忆中的模样后,以后他就会像普通的小孩一样,慢慢长大了。”
“是吗?那就好。”谢月锦松了一口气,她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这就是一个泡影。
谢月锦拍了拍小孩的头,“这是你外祖,快喊人。”
小孩探出头,催生生地冲着祁恒喊了一声外祖。
祁恒应了一声,随后看向谢月锦,“起名了吗?”
“还没有。”谢月锦立马摇头,梦里她儿子的名字是孟家人起的,她不需要。
“那就叫承安吧,谢承安。”
“承安……安……”谢月锦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女儿就希望他一生平安。”
“去见谢容锦吧,他看到你回来,应该会很高兴。”祁恒淡淡开口道。
谢月锦行了一个告退礼,随后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谢承安离开了大殿。
“承安,娘带你去见舅舅。”谢月锦摸了摸谢承安的头发,突然地鼻子一酸。
即使是在梦中,上辈子孟家也很少让她带着孩子出门,更别提去见她兄长了。
谢承安拉了拉谢月锦的袖子,谢月锦弯下腰,以为他要说什么,谢承安却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谢月锦眼角的泪珠。
“娘,你别哭了,您看到我之后就在哭,难道孩儿就这么不讨您欢心?”
谢承安故作生气道,一边说一边将帕子收进自己的怀中。
“娘这是欢喜的。”谢月锦小心地用指腹点了点谢承安的额头。
“走吧,带你去看你舅舅。”
谢承安抬起手拉着谢月锦的袖子,跟在她身后走,一边好奇问道“娘,舅舅他和外祖一样好看吗?”
他回来后,虽然还认得他娘的样子,但是却仅仅是只记得他娘了。
“你看了便知。”
一大一小走到谢容锦居住的东宫,多年过去,谢容锦沉稳了不少,虽然不像当下王孙公子留有胡茬,但是面容明显褪去了当年的青涩。
但是,对于突然蹦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大外甥,谢容锦还是受到了惊吓了。
“舅舅!”谢承安在谢月锦的示意下,扒在书房门口朝里喊了一声。
谢容锦正在作画,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忘记精进自己的画技试图一雪前耻,听见这么一声舅舅,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一大团墨汁掉在了纸上。
画毁了不要紧,谢容锦连忙扔掉画笔,跑到门口,跟做贼似的将一大一小拉进书房,又小心将门关上。
再转身,看着一大一小,谢容锦有些手足无措。
“妹啊,你这……你这在外面啥时候成的婚啊?”
“我没成婚。”谢月锦拉着谢承安走到椅子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没成婚?”谢容锦一愣,“那这孩子……你从哪来的?”
“舅舅,我是天上掉的。”谢承安抢先开口。
谢容锦抹了一把脸,“妹啊,这孩子,父亲他知道吗?”
“知道。”谢月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自然是要先见过父亲,再来你这儿。”
谢容锦一愣,拍了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对哦。”
既然父亲都没什么意见了,那他多个外甥就多个外甥吧。
谢容锦走到谢承安面前,蹲下身“小孩,你叫什么?”
“我叫谢承安。”
这名字可不仅仅是个名字,谢容锦再度一惊,随即看向谢月锦,谢月锦只微微一笑,“父亲刚刚给取的名字。”
“承安这名不错。”谢容锦拍了拍小孩的头发,“正好,承安看着也该到识字的年纪,我那个儿子还总嚷嚷着要个弟弟。”
谢容锦早已经娶了太子妃,亦是琅琊王氏嫡系一脉,两人在十年前便育有一子。
当年太子妃生产之时,谢月锦当时还特意回来过一次,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也幸好她回来了,才救下难产的太子妃。
正说着,外边传来了声音,不多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
“我去开门。”谢承安跳下椅子,抢在谢容锦的前头,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一个美妇人牵着一个少年站在门外。
“咦,哪来的小弟弟?”少年惊奇地伸出手捏了捏谢承安的脸颊。
谢容锦咳嗽一声,示意他收敛点,“快进来。”
美妇人带着少年走进书房,在看见椅子上的谢月锦时,美妇人的脸上顿时露出安心的笑容。
“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