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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房间很大,有两面内门将房隔开,中间辟了一个小小的书房。 我忐忑不安地进了书房,师父背着手立在桌案后。
一袭白衣衬着脸色更是冷峻。那两颗红嫩的桃还摆在桌案上。
我小声道:“师父。”
他薄唇轻启,道:“阿珠,这桃子是从哪里摘的?”
“桃林摘的。”
“什么时候的事?”
“今下午。”我低着头道。
他缓步踱到书房另一角,道:“方才陈掌事过来,告知了我一件事,说是今下午有书院的学生去书院旁边的桃林偷了桃,被现的时候,跑了,看守桃林的人便将此事告上门来了,让陈掌事好好照管书院的学生。”接着,看向我道:“你这桃是从哪个桃林摘的?”
“书院……书院旁边的那片桃林。”我声如蚊讷。
师父久未言语。
我解释道:“师父,我原本不知那是别人家的桃林,后来,后来想用钱买下来的,可,可身上恰巧没带钱,所以,所以……”
师父道:“所以你就跑了?还将不明不白的桃送给为师吃,说是别人给你的?”
“阿珠不是有意的。”我继续辩解道,“当时情况太突然了,阿珠没想到那么多,所以才从桃林中跑了出来。”顿了顿,又道:“而且这桃不是不明不白的,是阿珠诚心诚意送给师父的。只是,只是当时未能向师父道明来由。”
师父问道:“你去摘桃的时候没有想过那会不会是别人家的?你把桃拿回来时没有想过那是不当之物?”
“起初,并没有,没有想到这些。”我低声道。
师父长叹一声,道:“阿珠,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了。”我的语气里有几分疑惑。
“你都这般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晓事?这样的事是你当做的吗?”师父责问道。
“不当做。”我回答道。
师父又说道:“为师也知道你自然不是,不是偷盗扒拿之辈,可你处理事情的方式着实让为师失望。虽然只是几个桃,可你将它们拿回来了,那累及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岳麓书院的名声。我们现在寄居在此,已是受了人家恩惠,你怎么能这样给人家添乱呢?”
“阿珠知道错了。”我说道,心里却有些不服气,又小声嘀咕道:“其实这就是几个桃子的事,那桃林的主人也忒小气了,犯得着告上门来吗?”
师父沉声道:“你说什么?你这说的是些什么话?”
他的眉头紧蹙着,一双狭长的眼逼视着我。
我呆望了半晌,道:“是阿珠错了,阿珠有错在先。”
“确然是你错了,人家就算找上门来也有理,你既然拿了人家的桃,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师父严厉道。
“确实没什么可辩解的,方才那些话只是阿珠心里的一些小想法。”接着,我又忍不住道,“那么大的桃林,桃子都熟了,白白给烂掉,多可惜。况且,就算我们去摘,那能摘多少呢?”
说完看向师父,师父的脸色已冷得不能用言语形容。我忙补救道:“其实阿珠已经明白了,是阿珠……”
话音未落,师父厉声道:“孽障,跪下!”
我实在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大的火气,可他是我师父,我得遵从他。于是我曲下腿,跪在了地上。
“圣人言:‘梨无主,吾心有主。’即便那桃子都烂掉了,那也不是你的,你既不能有那样的心思,更不能采取那样的行为。”师父肃然道。
“阿珠明白,阿珠不该那样做。”我垂眸道。
“你明白?”师父问道,“你若是明白,方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师父您不要把它想得太深了。”我看着师父道。
“随口一说?你就是拿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师父转过身,道,“是为师这段日子太过纵容你了,才会让你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我正欲开口解释,见师父手里忽然多了把戒尺,想是他方才转身拿的。
我惊讶中透着几分畏惧,道:“师父您要做什么?”
他拿着戒尺朝我走过来,道:“枉你已成人,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抖着手,伸了出去,又偏过头,眯着眼,道:“师父,您打轻一点行不?”唉,小时候最害怕被我的数学老师打手板了。
手上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我有些吃惊,刚睁眼想要看一看,背上便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是火辣辣的疼。
我吃痛,深“嘶”了一口气。师父在背后道:“这一戒尺打你行事之前不思量。”
接着,背上又是一声“响”。师父继续道:“这一戒尺打你犯错不知悔改。”
虽然背上是火辣辣的疼,但我只能绷直了身子硬挺着,不敢躲闪。
身后,师父似乎默了一会儿,就当我在揣测惩罚是否已结束时,背上又吃一板,这一板打得格外重,我反射性地往地面趴去。
师父加重语气道:“最后一戒尺,打你思想不正、行为不端。”
我趴在地上,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师父将戒尺一扔,迈出书房。
我心想,师父虽然已经惩罚我了,但怒气肯定还未消,我得再好好向他认错才是。于是我撑起身子喊道:“师父,等等,我还有话同你说。”
可师父的脚步半点没有停留,径自出了门。
背上似乎已经不那么疼了,我用手探着摸了一下,结果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师父没让我起来,我也不敢站起来,生怕惹着他更加生气。
事后我想了想方才的事情,我知道自己的确是做错了,我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向师父认错。有些话并不能同师父这样坦诚地说,因为师父肯定接受不了。
师父真正气的,是觉得我失了做人的原则。可我自己明白,我并不是没有原则的人。摘人家的桃子并非我有意为之,事后并没觉得它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可就这一件小事,当从道义的视角上去观察它,它便成了关乎我道德人品的一件大事。
师父责骂我、打我,也是我自取的吧。
我闷闷想了许久,房间内已经暗了下来,大约日头已沉了下去。
房门外想起脚步声,听着像是师父的,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师父?”
来人进了房,冷冷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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