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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太后的病越来越重,渐渐地除却弘历和景娴之外便不再放其他人进宁寿宫,一时之间,后宫众人人心惶惶只道怕是要变天了,直叫满腹算盘拨的画画响的钮祜禄氏越发的得意,行举也越发的无所顾忌,而首当其冲便是拿着请安做起了伐子……按照规制,后宫嫔妃每天早上都得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再由皇后领着给皇太后请安,以前那拉太后身子无恙时自是带着人直奔宁寿宫,毕竟一来其位最尊,二来慈宁宫身处的位置略有些尴尬,可是眼下里不同,那拉太后闭门养病她这儿却是好好的,景娴带着众人在宁寿宫外磕个头以敬孝诚之后,于情于理都得再来慈宁宫走上一趟,这般之下,钮祜禄氏自是高高的端起了姿态,不是今个儿头痛将人在外头晾一个时辰,就是明个儿没事找事的抓着中宫训斥几句,可谓是一日都没闲下。
宫中本就是个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地儿,时间一长任谁都觉察出了这略带诡异的风向,虽然众人多多少少有些惊疑钮祜禄氏的不遮不拦,可是胳膊肘总归都是往内拐的,只要没碍到自己个儿的利益谁都不会没眼力见的去跟皇上的亲妈作对,除了心中警惕的纯妃,和别有所想的金锁之外,便多是置身事外的看着热闹,而这般情形之下,弘历自然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娴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钮祜禄氏对弘历可以说了解却又不算很了解,只因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弘历是帝王是儿子,却独独忘了此人还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一个颇为风流多情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多数都有个通病,便是怜香惜玉,而当这样的男人还是一国之君的时候,便在这份怜香惜玉之上又加上了一点特别,那就是不喜强势独怜弱者……就如同上一世景娴对魏碧涵不假辞色之时,后者占尽了种种便宜一样,现在的局势一转,钮祜禄氏变成了强势的一方,她变成了被为难的一方之后,弘历的态度自然不用多说。
“你一向是个好的,陪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又兢兢业业的打理着后宫,这么多年下来为人温和且从未出过一点错处,朕看在眼里有感在心里,而近些日子以来皇额娘的态度朕也听到了风声,她年纪大了多多少少有些糊涂了,只是她总归是朕的亲生额娘,孝字当头朕也不便多说什么,你可怨朕?”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重生而来也差不多三十年了,景娴最开始对于弘历是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为了周全大局,顾虑到自己的亲人顾虑到有所亏欠的孩子和尚未雪耻的仇敌,她真是恨不得直接拿着簪子戳死对方才叫以泄心头之恨,而现在她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之心不再像当初那样浓烈,也能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给了对方一些好脸,却并不代表她所受过的苦难和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就此烟消云散了,如此,看着对方这幅打着温情牌的温柔嘴脸,不由得反胃得到了骨头里,只因着接下来的计划还少不得眼前人成事,才堪堪将这份恶心给压了下去,憋出了一丝略带勉强的笑意——
“您与我夫妻这么多年实在不需说这些外道的话,而硬要说起来也是我处事不周,当年初初进到深宫之中,大选还没开始便遭了人暗算,我也是从小被阿玛额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心中既是委屈又觉惊慌,只能一心依赖着同样身在宫中的姑爸爸,想来也是因此圣母皇额娘对我有了些看法,以为我是个只看尊位不讲孝诚的人,而我那会儿到底年纪太轻分不请轻重,看着她老人家不喜欢我也一向跟富察姐姐来得比较亲近,便也没有再多做什么功夫,到了这些年人年纪大了有了孩子心里通透了,再想补救却是有些晚了,只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圣母皇额娘终有一日能懂我的心,如此,我上赶着敬孝都来不及又怎会有半点怨怼之情呢?”
景娴这话说得很是有些技巧,毕竟她若是说她对待钮祜禄氏和那拉太后一视同仁,那无论是放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没人相信,毕竟面子是面子里子是里子,能混到这份上谁也不是个傻子,手指都有长短更别钮祜禄家和那拉家向来是阵垒分明,如此,她便索性将话挑明了来讲,以退为进的把这些尽数归到了自己当年年轻不懂事上头,再不动声色的上一记眼药,言下之意便是那会儿她不过十三四的年纪,难道身在深宫多年的钮祜禄氏也分不清轻重?即便再是没有长辈上赶着小辈的理儿,那难道就理所应当要因此记恨几十年闹得现在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是怎样的人,朕心中自是有数的。”
弘历不是个傻子,景娴的话虽然说得点到即止,可以他尚未昏到头的脑子却也不难联想到更多,再加上当年雍正老爷子在暴怒之时也曾因为恼怒他而说有什么样的额娘便有什么样的儿子,将钮祜禄氏背后施计害得景娴落水的事情捅了出来,他心中自是有所偏颇,更不要说近些年来钮祜禄氏就一直没老实过,上蹿下跳的尽给他惹麻烦——
“说起来都怪那帮子不争气的狗东西捅出了那样的篓子,若不然皇额娘怎会心中有气无处发的迁怒到你?”想到近日来钮祜禄氏的行举,弘历紧紧的蹙起了眉头,“你怕是不知道,最近皇额娘话里话外的便是劝着朕将魏碧涵那个贱人和那个孽子给放出来,朕真是不明白,之前都已经把事情经过说得那样明白了,为何皇额娘非但不体谅朕还要上赶着与朕为难,简直是糊涂!”
“皇上,俗话说子不言母过,您方才还说不管怎么样圣母皇太后都是您的生身额娘,怎么转头便自己个儿说起了这样没遮没拦的话?这知道的是您确实为难,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挑拨着您二位的母子情分哪,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越发难做了?”
弘历想法是好的,觉着对方都跟自己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也着实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他在明面上不可能去跟钮祜禄氏顶着干,便像是找到了知心人一般也说起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却不知这番话听在景娴耳中只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端得诚恳——
“毕竟她老人家当时没在宫中,没能亲眼所见这些个污糟事儿,而人年纪大了也总归是有些护短,魏贵人一向对圣母皇额娘侍奉得尽心,而老五也很是讨她老人家的欢心,如此,她自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二人有份参与这样大胆的事儿,再加上我又没本事不得她老人家的眼,一来二去之下,说句不中听的,怕是只以为是我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景娴拿着帕子掩了掩眼角,“您说得并没有错,我心中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委屈,可是万没有因着这份委屈就上赶着与她老人家作对的理儿,眼下里,我便也用方才您劝我的话来劝您,她老人家刚刚回宫不久多少会有些转不过弯,时间久了想通透了自然便好了,您可万不能因此疏远了母子情分,徒惹她老人家更加伤心。”
“你呀,就是太会为人设想了。”
弘历这话倒是说得发自肺腑,可听在景娴耳中却是只觉得万分讽刺,是,她却是很会为人设想,前一世的时候她不就是如此?作为儿媳,她想方设法的讨婆母欢心,倾尽全力的为其排忧解难,就是因着为她设想怕她不好做,却没料到对方人前夸赞人后狠狠的捅自己一刀,逼得她万劫不复;作为妻子,她忠言逆耳的一再规劝,将所有的苦水都往自己个儿的肚子里吞,就怕对方会听信谗言做出什么拎不清的事情,白白污了一世英明,却没料到自己的呕心沥血只换来了最后的幽禁深宫,不得善终……纵然她蠢她笨她识人不清,可与此同时她又何其无辜?如此,她又何必再枉做好人硬要为他人设想?就像如今,她心心念念的只为自己筹谋,只为自己所珍视的人盘算说着好听的话却死命给敌手挖陷阱,竟还换来了无数夸赞和信任,难道不是讽刺至极?
景娴心中百转千回,弘历却是全然不知反而心中颇为感动,都道娶妻娶贤,当真是古人诚不欺我,而正当他长叹一声准备再说上什么的时候,却只见李嬷嬷脸色苍白的快步走了进来——
“主子,出大事了,您……”李嬷嬷一脸的惊慌失措在看见身着明黄的弘历的时候却是突然怔了一怔,连忙收了已经脱口而出的话头直接跪了下来,“奴,奴才参见主子爷,主子爷金安万岁!”
“免了吧。”弘历一向是个宽于待己,严于律人的主儿,看着对方没得半点规矩的便直接冲了进来,眉头不由得皱得死死的,只是看着眼前人是当年那拉太后的陪嫁,又跟在景娴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才没将到了嘴边的训斥说出来,只是脸色到底沉了一沉,“出什么事了?竟是值得你一个老嬷嬷这样失了分寸?”
“这……”
李嬷嬷面上犹疑,可是却是几不经意的给自家主子使了个眼色,景娴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顿时有了底,想着自己刚将慈宁宫那位捧得高高的,对方转头便迫不及待来拆台,真是差点直接笑出了声,面上却是带着三分惊诧七分疑惑的配合着出了声——
“到底怎么了?皇上又不是外人难道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事关重大,奴才只怕一说出来就触怒了主子爷,实在是不敢说!”
见景娴先一步的就将自己所想给说了出来,弘历面色好看了两分,可眉头还未松开却又因着这句话皱得越发紧了起来——
“朕恕你无罪,还不速速从实禀来!”
“奴才谢主子爷宽恕,这事儿说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可是外头已经传得风言风语还有鼻子有眼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当真……”李嬷嬷一副咬着牙豁出去的样子,“外头都在说,说是五阿哥心系母后皇太后娘娘的病情已于昨夜回宫,圣母皇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说是不敢惊扰才堪堪拦住了人,这会儿,这会儿五阿哥似乎已经到慈宁宫了,还有,还有魏贵人也一并陪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