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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陆英才在牢中好不容易睡下了,锦朝的王师却已经踏过洛水。洛水分野在锦朝京城西北角,而后穿京城而过分而为香水和伊水,原先六国并立之时,只因为律国出于中心,却能够多方周旋在其他五国之间而最后被灭,多传乃是律国宰相的功劳。
然而,
史书工笔却只说那律国范相乃是最为克己复礼尊崇王道政治第一人,倏然绝不懂得远交近攻、谋权之外的道理,律国之存亡,却更多的人说是律国那个艳绝天下的皇后所为。能以十五城下天下的女人,如何不能周旋其中。
冯澹策马军前,律国虽然出于低地平原,但是这个京城选址当为不错,去国之外乃有山川河流作为天险阻隔,而锦朝领土如今扩大以后,京师位置更加显得重要,所以不少防御工事早就修葺。
王于兴兵,战四方。
戎狄首领掠夺边防无数重镇,若非如此凌宣毅怎么会有心起战事。冯澹清楚,自己多年来所担负的军费已经不是锦朝能够容忍的事情,若是此战胜——凌宣毅当有接口封功臣而削自己的实权,而若是败,自然更是冯家偌大的危难。
戎马一生,虽无大功,但不至死。
可是,冯澹知道——淑惠皇后的死对凌宣毅打击太大,他隐忍多年,如果此刻不发那日后更无机会。行军之前更是在堕星台上焚烧了凤羽,如此下定决心,冯澹便只能背水一战。
在边关守城的人军士冯澹旧时部下,直接的书信往来也会暗自讲明边关情状,冯澹知道戎狄这一次的军队不同往日,原先中原内乱戎狄并不强大,如今两虎相争,必将有一伤。
“将军!前方守关将士已经带了亲信,迎在道旁了。”
“守关的可是王卫?”
“正是王卫将军。”
王卫乃是冯澹一手培养起来的猛将,虽是也用长枪,但是没有集成冯澹那精妙的枪术,王卫较之冯澹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历练,却多了年轻人的闯劲。王卫守边关也是因为了冯澹的意思,想要王卫能够得到历练。
“末将见过将军。”王卫叩首,众将一并也跪倒在地。
冯澹连忙拉起自己一手培养的部将,更是让众将都回去不必迎此大礼,在去大帐中军的路上便把凌宣毅的意思给王卫说了一清二楚——皇帝要的是戎狄的臣服,若不能得此,便要一举歼灭。
许胜不许败,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只有鼓舞士气时才这么说。
“王卫,戎狄方面的情况你与我再细细说来。”冯澹坐下来,拉着王卫一并坐,王卫却推辞不让——这个年轻人知礼懂礼,却太过拘泥。
“戎狄首领名为君,原道他们文字之中并无此字,只因他自小慕中原文化习之,便自取此字为名。意在谋天下。此番已经连下我朝六镇,意在谋得边关八军镇之后,便可直取我锦朝涵关。”
涵关乃是锦朝要塞,冯大将军听了也是蹙眉,那敌国首领当真野心昭然。
“将军,我们此番当如何?”
“你觉如何予以一击,首先给皇帝呈上一份胜利的战报?”冯将军有意考自己的部下。
王卫却面露难色,半晌才道:
“末将认为,当烧粮草、断后援,取包抄势。断其大军后路,而先发制人。”
冯将军看了王卫一眼:
“说实话。”
王卫更是冷汗直流,看在冯将军眼里,冯澹大笑起来,挥了挥手将大帐两侧的人屏退:
“好了,让她出来吧。这种咋呼的计策,也就只有那个黄毛丫头才想得出来。”
这个时候,那帐外也就忽然窜进来一个小兵,却一挥手豪气地丢了头上甲帽,不满地抱怨:
“你说你的就是,便为何要说我的计策!”
王卫此刻却已经不怕,只说道:
“小姐还是回去得好,女孩子家上战场要叫敌国笑话。”
冯莺满不在乎地拍了拍王卫的肩膀:
“王大哥你就是个喜欢说笑的主儿,你那副将我看他连我三枪都挡不住,你还让他做先锋?别到时候给人斩了首,叫人笑话我们锦朝没有猛将!再说了、我出兵又不是这一次了,哪一次你们不都是让着我去的!”
“小姐,此事不同往日。”
“我当然知道此事不同!”冯莺突然转了笑容,寒声道,“皇帝想要削军权的心思早就起了,我们冯家这些年也算是苦苦支撑。父亲和旧部的联络都是换了多少种迷信,我全数看在心里。如此,此战我们必须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若不能杀了戎君,就要令他不敢再踏足中原大陆!”
王卫一愣,似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冯莺。冯莺虽然自小就豪气,却没有想到厉害关系从她口中说出来,更是不是滋味了。
“爹,王将军的意思本是——诱敌深入、以进为退,但我看不必。那戎君本来就是研习汉家的人,兵法道理我们懂他也一定懂。不若我们换而直取,攻他措手不及。首战告捷,却是容易做到,”冯莺手按沙盘,指着那插旗的几处道,“爹你看,此处乃是我军的主帐所在,而这里乃是戎君大军所在。我们不若不用任何阵法,便是直取其中,孤军深入让他以为我们轻敌,而后大军跟上,以人数取胜。便可达到首战之义。”
王卫愣住,第一次觉得冯莺也变得不再只将胜负之武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而冯大将军当然是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冯将军开口道:
“王卫你先出去,我要问这丫头几件事,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待王卫退去之后,冯将军才蹙眉看着冯莺:
“你可知此举会带来如何后果?”
“知道,我锦朝军士半数将命丧沙场惨死。”
“那你还要坚持如此,还要说服我和王卫?”
冯莺笑了:
“将士会死,但爹会活着。冯家,会活着。这样,不就够了么。”
冯澹沉默了良久才道:
“女儿懂事了。”
冯莺古怪地看了冯澹一眼,才冷声道:
“爹以前说要女儿懂事,说要女儿不要成日里想着虚幻飘渺的东西。如今女儿便真实给爹看罢,若此战出名,还望日后——爹不要再焚我的书就是了。”
冯澹一愣,却无奈只道:
“小心行事。”
“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