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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楠到巴黎的第二天就去找保罗。这次的火灾影响很大,满城风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丝楠随手买的报纸头条就是它。
警察初步结论说火灾是意外,机械打出的火花点燃了废弃的布料,满厂房都是易燃物,加上拥挤简陋的环境是造成这场悲剧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整个车间只有一个供出入的门,许多女工人是被活活踩死的。
死去的女工家属纷纷围堵在保罗家门口讨说法。丝楠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片人满为患的场面,一些人在捶门,一些人往铁栏杆上爬,周围的花草被踩进泥土里。
“房子里没人,”一个人率先闯进去的男人大喊,“他们都跑了。”
人群的愤怒瞬间达到顶峰,所有人冲进去,能抢就抢,能砸就砸。这些人都是社会底层的穷人,他们知道政府不会帮他们伸张正义,他们得不到多少赔偿金,甚至很可能没有人将为此承担责任,阶级统治者永远袒护与他们同样的人。
丝楠站在外围望着这一切心惊胆战,她担心尤利安的安危,又非常同情这群人。
尤利安的家最终面目全非,几个男人准备一把火烧了这里,警察及时赶到,抓住领头的闹事者,又用枪对准其他人,枪一响,他们惊慌得四散跑开。混乱中一个女孩撞到丝楠,丝楠纹丝不动,倒是她险些跌掉,幸好丝楠连忙扶起她,“你没事吧。”
女孩抬头,瞳孔里全是惊恐,她扔下一句,“谢谢,”推开丝楠,又要跑。结果慢了一步,被追上来的警察扭住双臂,拷起来。
那个女孩又慌又怕,看样子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她哗的哭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警察冷着脸,掰过她的肩膀就要带走。女孩无助的朝丝楠投去一眼,丝楠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说,“让她走吧。”
几个领头的警察都认识丝楠,要不然丝楠也被逮起来了。“霍尔斯图小姐,我们在执行公务。”
警察的语气有一丝轻蔑,无权无势的丝楠其实根本说不上话,更别说她得罪了不少人,警察对她态度还算过得去都是看在欧罗斯家族和琼斯兰家族的面子上。
丝楠听出来他的意思,依然和颜悦色的说,“我一直都在这里,能够证明她没有参与闹事,看在她还小的份上,就饶过她吧。”
“这,,”丝楠恳切的态度让警察也犹豫了,“为什么您会在这个地方?”警察不傻,问到点子上。
丝楠笑了笑,“我是开服装店的还记得吗?”
警察终于愿意通融,解开女孩的束缚,警告她,“再有下次,没有人救得了你。”
女孩低着头,眼神却愤懑的盯着警察离去的背影,咒骂,“走狗。”
“他们也是听命办事,”丝楠说。
女孩扭头警惕的看她,“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丝楠笑着说,“答案你已经知道了,否则你为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女孩被丝楠笑得脸懵,果然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她穿着穷人家常穿的土棕色布裙,头发梳成两条辫子,白皙的脸蛋上有几颗可爱的斑点。她说,
“你站在这里不动,他们却不抓你。”
“所以你才朝我这边跑?”
女孩点点头,她看着丝楠善意的笑容,觉得她不像是坏心的人,于是又轻轻说,“谢谢你。”
她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脸涨得通红,“那个,你有马车吗?能不能送我回市区?”
丝楠爽快的答应了。
在马车里,她们稀稀拉拉的聊了一些,女孩叫翠莎,今年才十五岁,翠莎的两个姐姐在这次的火灾中丧生。她父母都患有疾病,家里全靠两个女儿打工支撑,突然的噩耗加重了她父母的病情,他们家至今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偿,也就没有钱安葬两个孩子。
翠莎今天就是跟着别人来要钱的,不仅没见到老板,还被警察驱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之前警察没有明目张胆的开枪,”翠莎说着眼睛红了一圈,“屋子里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我抢不过他们,回家我该怎么和父母交代。”
丝楠心情沉重,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她无法指责谁,纺织厂被烧毁,造成的损失保罗自己恐怕也无法承受,更何谈这么多条人命,他带着妻子儿子搬走是必须的,而且丝楠肯定,这其中米歇尔也出了力,“你需要多少钱?我看看能不能先帮帮你们。”
听到丝楠的话,翠莎惊愣住了。
“我和保罗认识很多年了,与他儿子更是好朋友,我敢保证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也许这次灾难来的太突然,他没有心理准备,”丝楠诚恳的说,“我可以替他先帮予你们一定的补偿。”
翠莎看着丝楠,好像在怀疑她说的是否是真实的,直接问,“你能给我多少钱?现在就能给我吗?”
丝楠从兜里掏出支票本,这是她在阿尔萨斯银行的专属账户,旁人以为她没了服装店就一穷二白,却不知道她早已是阿尔萨斯银行的独尊客户。她签好名字,撕下来递给翠莎,“你现在就能到银行把钱取出来。”
翠莎一看到支票上的金额,眼睛都发直了,“上帝啊,这么多钱是真的吗?”她把支票揣进怀里,又去看丝楠,感激涕零,“小姐,小姐,您和他们是不同的。”
“叫我丝楠吧,我不是什么小姐,和你一样是普通人。”
把翠莎送到银行门口,丝楠心事重重的回到住处,玛格丽特想问她情况,看她的脸色又不好开口。
丝楠想知道保罗现在在哪儿,又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如果认真按照法律走流程,保罗铁定要坐牢,别说米歇尔不会允许这个情况发生,连丝楠也不愿意,每个人都有私心吧,她宁愿用钱解决。
正当丝楠烦心的时候,许久不见的唐奈找来了。丝楠看见他很吃惊,文质彬彬的书生胡子拉撒愁容满面。
“她错得离谱,我替她向你道歉,是我没教育好她。”
丝楠叹息,她心知唐奈的来意,要不然她前脚回巴黎,他怎么后脚就跟来了呢,就在等她吧,“她是她,你是你,我没有怪你。”
平心而论,唐奈这个人很值得交往,性格温和、工作认真、任劳任怨,就算后期有了足够的钱,也不骄不躁很低调。可惜他养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几年的辛苦全部化为乌有。
“我一直在跑,在求人,都没有办法,”唐奈颓废的揉着额头,“上面有人施压,丝楠,你知道是谁对吗,”他望着丝楠,满怀期望,“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只有波米琪这一个女儿啊,”
丝楠内心矛盾,不知该怎么应付唐奈,这时玛格丽特从外面进来,直言,“你怎么还有脸向丝楠求情,你的女儿干的好事难道你不知道吗?”玛格丽特的口气非常冲,实际上波米琪能这么容易的偷取到秘密资料都是唐奈纵容的。
没想到玛格丽特的话刺激到唐奈,他对她高声道,“她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你们还想怎么样,逼死她吗?”
波米琪被大学除名,人生沾上了不可抹去的污点,曾经的努力都白费了,最讽刺的是,指使她的亨利被从保释出来,除了失去工作,安然无恙。而她至今还在监狱里关押着。
见丝楠半天没有反应,唐奈更加感到无望,好像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恨语气对丝楠说,“如果不是我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助你,你以为你的店能做到今天的地步?现在倒好,一个乡村野妇都能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地位?”
丝楠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能这样说玛格丽特,你凭什么说她是乡村野妇,就凭你多读了几年书吗,所以能看不起别人?”
玛格丽特看了一眼丝楠,她不会告诉丝楠,在丝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跟唐奈出现不和,唐奈很少主动与她说话,更不会和她谈起财务上的问题,她的工资一直都很少。
丝楠的确不会做生意,她总是用她自以为是的理想主义思维来看待问题,殊不知矛盾隔阂早已出现,波米琪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波米琪的事,我会帮你争取,你应得的报酬我也会给你,算是报答你对我的帮助,将来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丝楠说。她不想把关系搞僵,但是由不得她做主,当涉及到财产和**,很多曾经美好的东西都变了质。
唐奈对她说了声谢谢,后面又加了句对不起。
翌日下午,丝楠去拜访德内斯琼斯兰**官的家,不过她的去的不是时候,侍女领着她进去时,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位客人。“霍尔斯图小姐,”佳妮莱德赛尔惊喜的叫她。有佳妮,当然有她父亲有萨克森,他和德内斯坐在一块,伊莱海默居然也在,更出乎丝楠意料的是,她还看见了小琼斯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