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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诚终究还是死了,尸体被带回了宗门,一直送到他父亲面前。这是万秀仙宗的内事,陆争后来也走了,赵文煊、杨磐和颜晓月是一并回去的。林青则几乎是被押着带回宗门的,同样被带到了孙诚的父亲面前。
孙诚的父亲孙翼是万秀仙宗一尊大长老,位高权重不说,修为更是了得,半只脚已跨入合体境界。孙翼膝下只有一子,不成想英年早逝,见到孙诚尸首之时,悲恸的全身都在发抖,忍不住老泪纵横。
林青在几位长老虎视眈眈之下动弹不得,直感觉到莫大的愤怒从发已斑白的孙翼身体中勃然而出。
面对儿子冰冷僵硬的尸体许久,他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已阴沉的宛若暴风雨来时的天空。他的眼神混乱而冰冷,视线扫过敞亮大殿中的每一个人。大殿好像忽然暗了下来,透着无法言说的压抑,鸦雀无声。
“谁能给我讲讲,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许久的沉默之后,孙翼忽然冰冷的开口,面无表情。
来叙述整件事情的人是赵文煊,杨磐则负责补充细节,两人一唱一和,把这事说的滴水不漏。
林青听的心惊胆战,不单单是因为赵文煊和杨磐叙述之间刻意描摹了他和孙诚的不合,更因为整件事情充满了太多指向性的细节,让他无从辩驳。为什么偏偏是他去救的孙诚?救命的丹药怎么偏偏就掉在了地上?孙诚为什么偏偏在回光返照之际,只说了半句话就没气了?这里面的巧合实在太多了,还偏偏都和他产生了直接的联系。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再添油加醋,只要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落入一个刚刚丧子的父亲耳朵里,都会认定是林青刻意的报复所致。
没人能证明林青是清白的,在场也几乎没人站在林青这边。甚至于颜晓月,在这件事上,也颇有几分怀疑的意思,始终保持着缄默,不言不语。
“林青,你还有什么话说?”孙翼听完之后,目光完全锁定在林青身上。他的双手在身后紧握,眼中已只有无尽的悲伤。他虽然不曾流露出愤怒,但看着林青,已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事情经过,确如孙大长老听闻那般。但是,救下孙诚之后,我确实没有对他半点不利的举动。”林青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么,那枚救命的固元灵丹为何会掉落地上?”孙翼的眼神冷厉起来,沉声问道。
“我当时只见他将丹药拿出,便折身回到战圈,至于那丹药为何掉落,晚辈实在不知。”林青如实而言。盖因当时战斗太过激烈,大家都无暇顾及孙诚,不然的话,恐怕也不会出这种意外。怪也怪孙诚自己不济,被打的太惨,不然也不至于丹药掉了,都无力捡起。
“你既然见他拿出了丹药,为何不索性帮他一把,将之服下?”孙翼猛地上前一步,神色冷厉的逼问,忽然抬手指着林青怒斥道:“你这么做居心何在?”
“不瞒前辈,当时战斗极为惨烈,我许是一时心急,才……”
“哼,修得胡言!”孙翼大怒,“战斗惨烈?可有人死?”
“林青,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明白。”这时,赵文煊忽然大声叱喝起来。“之前你就暗暗打伤了孙师弟,这就是你给他埋下的隐患!亏你还是龙仙儿弟子,心肠居然如此恶毒,残害同门之罪,定当处死。”
“对,一命偿一命!”杨磐也跟着附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林青没做就是没做。”林青看着赵文煊和杨磐那张嘴脸,胸中顿时升起无边怒火,但目光触及沉默的颜晓月,他却一阵心寒。“我固然拿不出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可你们可有我杀害孙诚的力证?这罪名,杀了我,我林青也不认!”
赵文煊闻言冷笑连连,“林青,休要嘴硬,这件事你师父也救不了你!此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有我们这些证人在此,就足够给你定罪了!”
“你居然想给我强按罪名?”林青的心中一阵暴怒,是可忍孰不可忍。
“残害同门,理当诛杀。任你狡辩,也只有死路一条!”杨磐也义正辞严的叱道。
这时林青才总算咂摸出他们的真是目的,居然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时间大殿中喧闹起来,充斥着叱喝之声。孙翼仿佛困倦极了,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地上的孙诚,忽然摆摆手道:“把他带下去吧!绑到九龙柱上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林青一听这话,彻底怒了。“我本无罪,谁敢打我?”说话之间便要冲开身边几个长老向外逃去。
“哼!”孙翼一声冷哼,猛地转过身来,劈手便是一掌。立刻之间,**力从天而降,如山一般压在林青头顶。林青神色暴戾,挥掌相迎,势若扛鼎。奈何孙翼道行实在太深,岂是林青可以抵抗。待坚持两个呼吸,他只觉得双腿一软,脊柱骨都似要被生生压断,旋即全身气血躁动,轰隆就被压得身体一弯,单膝跪地而下。幸亏他双手赶忙撑住地面,死死扛住,不然非被孙翼按趴在地上不可。
这时候,几个长老连忙祭出宝绳,悉悉索索将他绑成个肉粽,直接押往九龙道场。
等到了九龙道场,他们将林青牢牢绑在一根盘龙柱上,然后取来一根黑色铁鞭,开始当众用刑。
这九龙道场乃是万秀仙宗举行盛会之地,如今却成了个刑场。林青被绑在这里,被那铁鞭抽打的劈啪爆响,来往的弟子纷纷驻足观望,一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那条铁鞭乃是刑罚堂里专门惩罚犯人的刑具,抽打修士,每一击下去,都打的你心神乱颤,痛苦不堪,持续抽打之下,任你法力如何深厚,也不可能有片刻安宁。
初时林青还有法力护体,那滋味倒也受得了。但打了足足一日工夫之后,林青终于开始尝到个中痛苦滋味。不过,哪怕如何痛苦,他知道这子虚乌有的罪名,自己坚决不能认。受苦事小,失节事大,哪怕被打死,不认就是不认。
况且,谁敢把他活活打死?
正如林青所言,他虽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但那帮孙子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真有罪。这事明摆着就是以势压人,强按罪名,是摆明的诬陷。
“这位长老,你难道不累吗?这都打了一天了,胳膊酸不酸?”这种时候,林青能做的恐怕就只有苦中作乐了。“您呐,现在下手要轻多了,真是该歇歇了!”
他不时调侃那尊长老两句,但无趣的是,那长老只顾打,却不搭理他。
他在这里被打了一天,除了秀灵峰有人来见他,除此之外,再无亲近之人。他师父师姐或许还不知道,都没来,颜晓月也没来。
这一天打完了,林青的法力也几乎被打的耗尽了。第二天的时候,天一亮,原来执鞭打他那长老走了,又来了个新的。不得不说,这个新来的长老下手格外狠,反正比前一个长老下手歹毒多了。
所幸他的身体经过金属神力的锻炼,虽然不至于到那永劫不坏的地步,没有法力护庇,也很难伤到他。只是被打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些。受这无妄之灾,也让他愤怒而屈辱。
一直又被打到正午时分,林青的精神已有些恍惚。
这时候,赵文煊和杨磐忽然来了。
“林青,铁鞭的滋味如何?”赵文煊揪着林青的头发,一脸嘲笑的问道。
“挠痒痒一般,老子都快睡着了!”林青直啐了赵文煊一脸。
赵文煊面色一沉,松开林青,转头看向执鞭的长老,沉声道:“听到没有?这就是你的能耐?你是怎么拷问犯人的?”
那长老一脸委屈,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我来给你演示演示!”一旁的杨磐索性一把夺了那铁鞭,在手里挥舞几下,冷笑着说道。
“看好咯!”他挥动着铁鞭,振臂一甩,鞭梢卷起呜呜怪啸,然后奋力一抽,铁鞭猛地打在林青身上。
林青直痛的身体一抖,破口大骂:“你是婊|子养的还是狗娘养的?营养不良?怎么才这么点力气!”
杨磐听的大怒,下手更重了,铁鞭如那连环闪电般打下。
林青狂笑,“小人得志,你就猖狂吧。有朝一日龙得水,定要长江水倒流……”
杨磐打一阵,也没把林青怎么样。他们这才发现林青这身躯的坚实,心中暗暗震惊。“我来!”杨磐罢了,赵文煊忽然又接着出手。
林青骂了一阵,也不出声了。这仇恨,这耻辱,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有朝一日,定要加倍奉还。他默默的忍耐着,茫然的望向那千百年耸立不倒的盘龙柱,看到了上面栩栩如生的雕龙。他身上的皮肉渐渐裂开,血肉在铁鞭之下横飞,他的精神也渐渐恍惚起来,眼中看到的一切似乎都那么朦胧,泛起了血色。
恍惚之间,他看到盘龙柱上的龙似乎动了,亦真亦幻。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产生了幻觉,抑或是身体颤抖的晃动所致。但当某一刻,他忽然发现某根盘龙柱上的雕龙竟在朝他眨眼时,他才终于发现,这不是幻觉。
无尽的痛苦之后,他居然在这里窥到了千古不破的奥秘。
他师父曾告诉他,九龙柱中蕴含一门神奇法门——升龙势,无人可以彻底领会。但是,这个无解的传说终于被打破。自从那雕龙朝他眨眼那一刻起,他的心思已跟着那龙飞走了。他的心思盘绕在九根盘龙柱之间,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地。
肉身的痛苦早已出离他的感知,他的心神如龙般萦绕在九根盘龙柱之间。
秀灵峰的弟子们在九龙道场守了五天,看到林青已不成人形。此时的林青身周的石板,早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血气飘到了山头,草木开始疯狂的生长,花儿忽然就开了,树上结出了果子。但它们的叶子全都耷拉着,显得了无生气,默默显示着悲哀。
这一天,颜晓月终于来了。
当她看到林青时,眼睛忍不住湿润。她万没想到,林青竟被打成了这样。她推开那个执鞭的长老,怔怔的走到林青面前,伸手捧起林青的脸。
那时,林青终于醒了过来。
“你这又是何必呢?”她痛苦而纠结的说道。
林青无力的看着她,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林青,不如你就认了吧。”颜晓月下意识的说。“谁敢真的杀你呢?不就是个罪名而已吗?你何必让自己遭这么多罪!”
林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盯着颜晓月的眼睛问道:“你也认为是我干的?”
颜晓月一愣,“不!”她摇头,然而眼神闪烁。“但是,谁又能说得清呢?”她其实真的在怀疑。
“说不清?”林青悲哀的笑了,“这就是让我接受罪名的理由?”颜晓月被质问的愣住,忽然发现,林青身上有种神秘的气势升腾了起来,磅礴、生猛、似乎不可抵挡。“我本无罪,为何要认罪?”林青再度反问,然后忽然又沉声道:“颜晓月,你很能吸引人喜欢,但是你心里,到底爱着谁?让我去救孙诚的人可是你啊,那时候我不去救他,他不就死在魔道手里,还会有后来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