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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默哥若不是沈默了,那收继文书便再当不得真。韩影娘岂不又成了真叔的儿媳?就算再行次文书,重给忻哥收继了去,那绣姐、陪嫁丫环与嫁妆又如何来算?”沈怀果然是专注搅屎二十年,这话一出口,满院族人的脸色立刻各自精彩起来……沈真一家的脸色顿时因紧张而铁青;沈忻一家却是如释重负的微笑起来;围观的看客们恍然大悟的扬起了眉毛;只有沈默凝起眉头,在心底盘算着:嫁妆,与她便是;星月姐妹与绣姐却是一定不能给!此事看来难以善了,只是却不知道……对方的杀招究竟是在何处?
这时,终于听着韩影娘因为紧张而变得嘶哑的声音说道:“要判定这沈默是真是假,只去寻他身上便好!俺与陈公子却是都做得证的!”
“我儿臂上有块伤疤,老夫早己验明!又何需你这妇人前来多嘴!”沈真斥道。
“沈老爷却是怕小妇人说出口来,你这便宜儿子就要飞走了是么?”韩影娘嘶声道:“俺与沈默夫妻一场,他身上有何印记,最清楚不过!若不让俺验个正身,死也不服!”
“正是!在下与默兄交好一场,他身上的印记,在下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是再有推搪,必是心中有鬼!”陈仁美也上前发声道:“默兄有块印记是在隐秘之处,便是父母,也未必知道有我清楚!只需让我验上一验,若这位法师身上果然有此印记,这二百贯交钞愿做赔礼!”说着话,陈仁美从怀中取出一叠交钞来,递与族长沈越。
沈越接过交钞,粗略一数,果然是二百贯之数!点头道:“数目不差,真侄儿,你如何说?”
“你二人都说印记,却不说个明白,回头只需说是印记不对!又待如何?”沈怀的搅屎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却是不管哪边的屎都要搅上一搅。存在感刷得是呼呼生风!
“今日在场的都在听着,我这话便说在明处!默兄的春袋底处,有一块黑色胎印,说是一块,却似五块,一大四小,聚成一团!若有此印,仁美除了先前的赔礼之外,还愿给沈兄叩头赔罪!”
“正是!俺也是这么说,若有此印记!小妇人也愿叩头赔罪!”韩影娘满脸潮红,激动的接道。
满场的人全都不看沈真与沈默了,只盯着沈怀来看,只看他又有什么说道。
却见沈怀好整以睱的理了理衣裳,吹了吹肩头落着的灰尘,没理会陈仁美与韩影娘,反倒是转向沈华淡淡道:“爹啊,儿子先在您那备个底子,日后若是我媳妇与外人一起来说,我哪儿哪儿应该有块印记,可千万别搭理!不然,任凭来了两个人,您这儿子可就成了假的了!”
“哦?是啊!”众人一想,也确是这个理儿。随便来了两人,串通一气,这的确是做不了什么证的。
“星儿月儿,现在可是法师你的心头肉!她二人也可为证!”韩影娘这时也顾不得羞怯,尖着嗓子吼道:“俺与沈默行房的时候虽是不多,星儿月儿都有伺候着!只需叫她二人上来,一问便知真伪!”
族人们听得心中即笑且妒,又有些叹气。人家这少爷当的,家里娇妻美妾三人一起伺候着,还不待见!外面又去搭着个如花似玉的哥儿……这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沈怀还是淡淡道:“星儿月儿皆是你的陪嫁丫头,又怎做得证人?”
这话确在理上,眼看着一屋人皆是点头称是。韩影娘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被这搅屎棍子弄得进退两难,若是过了今日,再想揭穿这假沈默可就千难万难!
当日韩影娘见到沈默与星儿一同游山,便有些心生疑惑;后来又撞到陈仁美祷祝,才知道原来这位好基友也被抛弃了!心中忽得一动,终于想到了沈默的身份可能有问题!
回到家,与沈忻这么一说。沈忻心中也早在疑惑为何一场变故之后,沈默性情居然大变。听了韩影娘的话……心里马上有了主意,请来陈仁美一番详谈。又借了陈仁美的财力,这才得以请动沈越召集族议!
现在眼看着箭在弦上,居然又被这沈怀插了一脚,韩影娘一股子愤懑无处发泄,望向沈默的眼神忽然变成绝望的凌利!
“少爷当心!”平安早便觉韩影娘有些不对,这会儿见她忽得伸了指甲扑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拉过沈默,顺便一脚踹去,只把韩影娘踹得“登登登”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伙儿都看着了,这妇人显是心智不全,这会子竟发了疯癫。”沈怀无辜道:“我不过论了几句理而己,她发了疯症,可不关我事儿哈!”
众人听得都是一头的汗,心道:要不是你这般搅活,那韩影娘又怎么会发了狂。看着这位“沈门头号搅屎棍”沈越也下定决心,日后能不请他来族议,那就不请为好……众人眼看着今日之事,事主都成这样了,这验身查印记的事怕是就要揭过不提。
这时候,一个低弱的声音说道:“诸位可否容老妇人说上几句?”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沈默的母亲——沈夫人。
今日议的便是沈默的事由,现在沈母要说话,谁又能拦下?族人们点着头,把沈母请到厅前。
“诸位可知,我儿的名字为何没按着族谱来起,反唤做默儿?”
沈夫人一开口,却让大伙儿迷惑起来。平时大家虽觉有些怪异,不按族谱起名儿的,按族规是要罚些钱钞供族中刻印族谱。但不论是沈姓或是外姓,自家孩子跳出族谱起名的事,虽少见些,却也是有的。
只是这会儿听着沈夫人来说此事,或是有些深意也不一定,所以,又是沈怀接哏道:“还需婶子给咱们讲解一二才是。”
沈夫人正欲开口,沈真却瞪了眼睛斥道:“妇道人家,有你什么事?还不退下!”
“我不退!今日族议的是我儿的大事!我这为娘的,就是要我儿堂堂正正的在沈氏族人面前,正了名,正了身!日后再有人敢嚼舌头根子,老妇人头一个摸了板刀子同他拼命!”说着话,沈夫人的眼睛却是瞪向陈仁美和那还在地上痴痴坐着的韩影娘。
“我的娘啊……儿就想苟活几年成不……”沈默心中象是哑巴吃着黄连,苦得无话可说。
只见沈母慢步走到沈默面前道:“我儿受了伤,怕是连小名也记不得了。”说着话,慈爱的摸着沈默的头。
这月余以来,沈默头上己有寸许的头发生出,摸着那略有些扎手的发茬,沈母接着道:“你那小名儿,原是叫黑狗儿。后来大了,便从这小名中演出了大名,叫了一个‘默’字。”
“哦……原来如此。只是这与帮默哥正名,又有什么相干?”沈怀敬业的继续着他的捧哏工作。
“我儿生于至治二年,本就是壬戌黑狗年,而这两人说的印记……”沈母正色道:“更是起了这名的根源!那印儿的确是有,也确是在春囊之下。常人或不知道,但我是默儿的娘亲,打小亲手为他擦屎把尿,能有什么印记瞒得我去?”
“婶婶这话在理!”沈忻附和道。
见无人反对,沈母这才继续道:“那印记生而有之,是为胎记,其色纯黑,一大四小,聚成一团,看着竟是象个黑狗爪印儿!所以才把我儿唤为黑狗儿!”
“哦……原来如此……”听着沈母所说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堂上所有人皆都心服口服。
“儿啊,今日娘便要你给大家看看,到底你是不是咱家的黑狗儿!也省得什么人有事无事拿来嚼舌!日后,你还要承继你爹的家业,顶门立户,咱们这次忍了,日后难保不会有人再生事端!”沈母拉着沈默的手,眼圈中眼泪打着转儿,竟是硬忍着没有掉下来。
一边的韩影娘竟也停了癫狂的样子,静静得坐在地上望着这母子。陈仁美嘴角轻轻笑着,只盯着沈默的眼睛看。
沈默这时候心里是急得只想打转。好容易看着把事熬过去了,没承想自家院里又着了火。再想躲……只怕不容易。沈默自己知道,他身上几时有过那劳什子的黑狗爪印!眼前这状况,不脱……怕是过不了关;脱了……这关就不用过了……一屋人都在看着沈默,等着他脱了裤子给众人验明正身!祠堂中寂静无声,只有院中树上的一只知了,枯燥干哑的“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望着众人的眼神,沈默终于开口道:“娘,脱这衣服之前……我想跟大家说些话。”
谁也不知这沈默又有什么话要说,不过他即然要说完话再脱衣服,且由得他说着好了,所以并没人阻拦。
“两个来月前,我在钟离不远的一个小山谷中醒来。眼前只有我后来的师傅——无生法师,我忘却了一切,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是师傅救了我,然后我便流落到了钟离县……”虽有些人听过沈默的前事,但也只是个大概,这回见他起意要细说一下那场传奇中的遭遇,一屋子人都只是静静的听着,竟没有人插话。
“来到张老爷院外,他家管家正在索拿一个和尚,见了我,便顺手绑了我扔去门房。只说是若没拿到那和尚,便用我来顶罪……”
虽说儿子现在好生生站在眼前,但这些细节,沈母还是头一次听到,急着问道:“那后来呢?张老爷并没为难你罢?”
“张老爷被名僧人骗了钱钞还是小事,只是救治儿子的希望落在空处,心里火气正大。听管家说我无事窥门,随口便要抽我一百鞭子,拿去县尹那里问罪!”
“啊?这怎生是好?”沈母惶惶得抓着沈默的衣袖,紧张得问道:“我儿可吃了鞭子?”
“好在无生师傅渡化了极多学识与我。听说那张老爷的儿子天生寒弱,正好想起师傅传我的一门方子,便伏与地上哭喊着求张老爷与我试试。不行再抽我鞭子不迟。张老爷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就信了我……”
“那后来呢?”沈母接过了沈怀捧哏的活儿,却并没人取笑,都是静静得听着,就连韩影娘与陈仁美也没有出声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