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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寒风瑟瑟,青云庵内一片静谧,一轮皎洁的弯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银纱般的月光之下,枯叶在风中飘转。
突然,一道诡谲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地飘过,眨眼间便消失不见,恍惚像是人的错觉。
那道矫健的身影在青云庵的各个房屋之上熟门熟路地跳跃着,最后落在了青云庵西边一处荒芜,被落了锁的院墙内。
墙门转角处是一片青葱的竹子,竹叶纷飞飘落在地,黑影立在柔韧的竹枝上,轻若鸿毛,竹枝微微颤动着。
黑影一双露在面巾之外的眼睛里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芒,仿佛有一抹轻松的笑意划过,竹枝一瞬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那黑影利索地从弹开的窗户内翻身跃入了屋内,坐在了床铺之前的一张圆桌周围摆的凳子上,自如地看着此时正盘腿而坐在床上的人。
寒风在窗外呼啸着,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般,猛烈地向着屋里灌了进来,床前那破烂的床帐像是一个瘦骨嶙峋,弓着背得老者在风中匍匐着前进,不时地从床上人的眼前飘过。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凳子上的人猝不及防地被对上那双冰冷异常的眸子,一个趔趄,差点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床上的人走下床,宽大的黑色袖袍轻轻一甩,嘶鸣地晃动着的窗户立即砰地一声关上,凳子上的人稳住身形也站了起来,冲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笑了一下,想到什么,伸手将脸上的黑色面巾给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俊朗,挂着一丝邪笑的帅气脸庞。
端王扫了他一眼,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选了这种地方见面?”年轻男人见他不说话,撇了撇嘴,随意地在端王面前坐下,一手撑着下巴,半个身子斜歪着像是没骨头般地倚靠在桌上,一双桃花眼在从窗户纸上透过来的朦胧月光中甚是迷人。
他很不满意这邋遢的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打扫过的房间,转头看了眼那应该也没被整理过的床铺,他倒是自在,一点儿也不嫌脏!
知道齐钰不会理会他,玄风换了个正经点的姿势看着齐钰:“芸香前几天拿着你的玉佩来找我了。”
看他没反应,便问道:“你真的做好打算了吗?”皱了下眉,“老皇帝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行了。”
齐钰看了他一眼,玄风立即把目光投向别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你又不在乎那老皇帝,他这么喊他又怎么了?每次都这样瞪他,不知道他很怕冷的吗?也不怕冻死了他,就没人给他做事了。
玄风翘起了二郎腿,黑色衣袍的下摆顿时歪了下来,修长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他伸手拉了拉衣服,袍子又滑了下去,他又拉了回来……
扫了一眼玄风的袍子,齐钰将目光看向了窗子,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纸的破洞照进来,银色的光柱里许多细小而不起眼的尘埃在其中飞扬着,落到黑暗里又不见了踪影。
“太子呢?”那银色的薄纱仿佛变成了实质的一般,似乎有一张美人脸隐在了其后,若隐若现,不时地蹙眉,不时地又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拨动着他的心弦。
“还不是那个老样子!”玄风放弃了和袍子争斗,干脆伸直了腿,把整条腿都露在了外面,“他以为所有的人都被他掌握了,除了林家。”嘴角隐隐有一抹不屑的笑意。
“他写了折子给老……皇上,让皇上同意他娶林家那个外孙女做太子妃,好把林家这棵大树一并收在旗下。”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也不想想那龙椅是这么安稳地就能坐住的?当年老皇帝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他做太子的哥哥拉下台呢。
玄风说着,突然感受到了齐钰的目光,没觉得自己又说错什么,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明白过来,“林家这棵大树可不是他想收就能收的。”不过一个外孙女而已,林家那个老头子可顽固的厉害呢!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齐炎给抓牢了。
“皇上同意了吗?”见玄风没明白他的意思,齐钰开口问了一句,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转移到了那张床铺上,不由地想到了那晚,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勾了起来,在他的血液里流动。
玄风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看着他,愣了愣,他怎么对这事儿感兴趣了?难道他是担心林老爷子真的会为了这个外孙女而……
虞茗睡得很安稳,直到半夜她翻了个身,却蓦地感到一阵凉意,冷的她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好似看见她窗前立着一个黑影,她顿时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人站在她的窗前。
慌乱了一瞬,她很快便镇定下来,缓缓伸手至枕头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紧紧地握在手上,剪刀冰冷的手把让她愈发的冷静,僵硬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丝细微的缝隙盯着那白色的床幔。
黑影逐渐伸出了他的手,掀开了床幔,头也跟着靠近过来,模模糊糊地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半夜潜进她的房间?柳绿不是在外屋守着吗?
正当虞茗疑惑着,那只手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她才注意到他手上似乎拿了什么东西,直往她脸上伸过来。
虞茗握紧了手上的剪刀,正准备向着那人刺过去,忽然一阵冷冽的寒风刮了过来,整个床幔被吹开,那人突然倒了下去,她惊了一下,立即坐了起来看向了立在床头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张口问了一句,视线下移到了地上那个人身上,不会死了吧?刚想起身去查看一下,意识到自己只穿了里衣,不过在这人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没那么在乎,不知不觉中竟是没那么在意了。
她裹着被子探出头来,想要去看看那人是不是还活着,没想到那人还有气息,竟是蓦地一睁开眼睛,双手迅速掐向了她的脖子。
齐钰亦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有意识,完全没有思考地出了手,凌厉的掌风掀起在空气中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整个屋子都颤动了一下。
那人的手还僵在半空,漆黑的瞳孔瞬间扩大,僵硬地扭着脖子似是想回头去看一眼是谁杀了自己,却是已经来不及,人僵死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虞茗顿时愣在了那里,即便她再怎么想让自己适应这古代的生活,深知在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一般无足轻重,可是当她看见一个大活人真真切切地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是一瞬间转不过来了,呆愣地也如同死去了一般僵坐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齐钰看见她苍白的神色,冷峻的眉峰宛若结上了一层冰霜,袖袍下的手缓缓收拢,大步跨过地上的那具尸体走到了床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她环进了怀里,像是记忆里奶妈抱着他一样安慰着她。
他的手刚把她圈进怀里,虞茗立即像是触电了一般惊炸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缩到了床角,目光迷蒙地看着他,眼里是一片防备。
他的眉峰顿时像是要结出冰棱来了,冰寒彻骨,缩在床角的虞茗冷的打颤,拉紧了身上的被子,看着他说不出来,内心依旧无法平静下来。
他眼里的怒火宛若一片冰花从他的目光里蹦出来,硕大一片,能把一整个人冻死,他的拳头绷得很紧,虞茗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她更不敢乱动了。
眨眼之间,面前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她复又眨了眨眼,确定齐钰是真的走了,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不及喘息几口,他又突然回来了。
不过只停留了片刻,但他冰冷的眼神深深地刻进了她心里,虞茗呆愣地坐在床上,像是被走了神魂一样,木然地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她冷的打了个哆嗦,视线瞥了一眼空空的地板上,那具尸体被他带走了,那东西还留在地上。
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把那块白巾捡了起来,想要递到鼻前轻嗅一下,蓦地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手,将巾帕收了起来。
回过神时,她才注意到手上还握着那把剪刀,剪刀把在她的手掌上印下了两道深红的印痕,自从那次齐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之后,意识到在这里一个人是可以如此轻松地进入她的房间,她不得不防备,习惯性地准备了一把剪刀放在枕头下面。
整理好床铺,虞茗担心外屋的柳绿,披了件外衫出去,见她睡的很熟,回到屋里躺下,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一直闪现着齐钰刚刚回来时他看她的眼神,还有那个被他杀了的人。
她想……是不是她太惊讶过头了?他作为一个王爷想要谁的命不是轻而易举呢?更何况他出手也是为了保护她。
她应该向他说一声谢谢才是的,只是那个时候,她真的没有办法保持像现在这样的冷静,这时想起来她依旧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被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不敢想象她会落得怎样的一个下场。
看着头顶的床幔,虞茗在胡思乱想中渐渐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