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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桌,圆角凳,放着杂乱摆放的盘碗杯碟,堆着满桌子的狼藉,溅出的汤汁沾着些油污。
石锅蹲在方桌中挖出的孔洞里,锅中滚沸,像永尽海的风浪,卷着浮萍般的菜叶,不断翻涌。
热气升腾,竟然盖过了天光,比苍穹的天幕更见氤氲,许烟萝隔着水汽,隐约看到了一张圆润娇小的脸,和一头粟色的短发,从门缝间探了进来,只露出整个脑袋。
风尘几人闻声回头,都是一脸惊讶。
风尘意外的喊了声:“江米?”
百里伯渔在桌子底下踢风尘,“完了完了,找上门了,都说了平时少蹭点饭,这下好了。饭钱我可不管啊,都是你带头的。”
江小米看着围坐在桌边的几人,开开心心的蹦跳着进来,“哈,果然在这里,我聪明吧?”
风尘踹了一脚百里伯渔说:“明明你吃的最多,”然后讨好的站起身迎了上去:“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记得我只告诉了你杏坛北院的地址。”
看着风尘的神态动作,许烟萝低声议论:“什么时候也会正儿八经,嬉笑温柔的打招呼了。”口气里全是好奇和嗔怨。
百里伯渔这种唯恐天下不乱,肯定少不了添油加醋:“烟萝,你都不知道,当时江小米救起风尘,好几天之后才遇到的我们,孤男寡女,你想想,我都不好意思说他,这种衣冠禽兽,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可惜了江小米脑袋实在有些呆,就这么冉冉而起,即将绽放的祖国花朵,被人面兽心、却满嘴仁义道德的腌臜之辈给欺骗利用了。哎~!”
百里伯渔一脸的悲天悯人,还加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云追实在觉得玩笑归玩笑,但是这种胡编乱造,不是吾辈之风,于是也踹了百里伯渔一脚,说:“别胡说八道,担心以后蹭饭不带你。”
百里伯渔赶紧收声,云追转头向许烟萝无奈的说:“老话说的好啊,吃人家嘴短,当然要客气一些了。”
还没等三人继续讨论出结果,江小米清亮呆萌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我去了杏坛呀,只不过那里的人说你来了烟萝医馆,我等的无聊,就自己找来了,我才找了第十七家就找对了,我厉害吧。”
风尘满脸的僵硬,但嘴上还是说:“太棒了,我第一次都迷路了,还是你睿智。”
百里伯渔悄悄问许烟萝:“侧街有这么多房子吗?”
许烟萝特别无奈的说:“不算住户的话,拢共十九家店铺门市。”心里想,看来果然比较呆,随后又突然冒出一丝念头,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
年龄相仿的人好像本来就很难保持陌生。在人生的每个阶段,总不至于独行。
江小米因为有些迟钝,本来就很容易自来熟,所以毫不客气的在风尘身边坐了下来。
风尘说:“江米,这位就是烟萝医馆的主人,许烟萝,也是无极寮丰溢司命座下行走,更是北冕王座义女。烟萝,这位是江小米,于我们三人有救命之恩,还是‘轻寒苑’的幕后老板,来自,聊城!”
许烟萝这才惊讶的捂住了嘴,“是我们的山东聊城。”
江小米很开心的说:“对啊对啊,风尘跟我提起过,姐姐来自沧州。”
许烟萝会心一笑,又看了看桌子,“看来不但得加些菜,还得再加些酒了。”
趁着许烟萝去张罗安排的空当。
风尘说:“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会来找我。”
江小米说:“我说了啊,你们走的时候我就说等忙完最近,我就来找你们玩。”
百里伯渔一脸愁容,欲言又止。看着他抬起放下的手和张开又闭上的嘴,江小米笑笑说:“并且我暂时没什么事不用回去,并且,胖子你完全可以放心,好吃好喝照样管够,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百里伯渔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这种羞愧难言的表情很让风尘和云追意外,“看来,小米偶尔机智的脑子让伯渔很是难搞。”
就这样,随性约起的火锅,简陋的锅底,草率的蘸料,从中午到晚上,没有停歇。
两年多来,整个院落不曾泛起如此多的欢声笑语,以至于锅里的菜是不是已经煮烂了,都变的不那么重要。
五个人,五种人生交替弥补着餐桌上的故事,小时候扔进厕所的鞭炮,老屋门前树上的鸟蛋,初中隔壁班的马尾辫,放学操场上的秋千,从来乏味提起的事情,都变成了绝好的桥段,充满了各自的时光,见证着每一个人的童年。
也证明了彼此还确实存在。
风尘看着不胜酒力坐在院中石阶上的许烟萝,轻轻抚着驺吾,所以没有继续理会打的热闹的另外三人,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驺吾抬头看向旁边,很识趣的慢慢溜走了,忠实的履行着看家护院的职责。
“酒量不错?”风尘随便找了个话题。
“从没喝过。”
“那果真不错。”
许烟萝好奇风尘怎么走了过来,所以回头看了看另外三人,发现他们还在嬉闹,根本没有在意,于是说,
“知道吗?一开始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每天都期盼着醒过来,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我开始怀疑以前的才是梦,现在的我只是因为昏睡了太久,把现实都忘记罢了。”
“直到今天?”
“嗯,不过也不对,应该是直到遇见你。今天无比确定。”
无可避免的,又迎来这种类似的话题和语气,风尘却坦然多了。
“不过还是几个孩子,大学都没有毕业,人生是什么样子我们根本都还不知道呢。”
“所以才应该一起面对不是吗?如果可以选,谁又愿意一个人呢?”许烟萝故意在“一起”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风尘好像没有听见这种暗示,自顾自的继续说,
“慕轩师兄的死,我其实难辞其咎,到现在问柳都还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也和你一样,我总觉得这只不过是场梦,不管他在怎么真实,又无法清醒。直到慕轩师兄走后,在茅坪外,我被胖子狠狠的骂了一顿,我才确定,不管我愿不愿意,命运都不会搭理我的态度,它永远在那里,可以抵抗,但又必须接受。可我还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就像我们生而应有来处,才能坦然踏上归途。所以我决定做些努力。”
许烟萝问:“你想做什么?”
风尘轻描淡写的回答:“其实和刚开始差不多,我想知道我们怎么来的,又有没有可能回去,现在再加上一条,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们。”
“我好像跟你说过没什么用,现在遇到他们几个,你更应该知道没有什么用了。”
风尘呵呵一笑,有些自嘲,“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就是个屌丝,头脑还凑合,就是贪玩,不好好学习,结果父母重病,变卖家产,连学业都没办法继续,早早的开始工作,放在以前,你这样的女生连正眼都不会给我一个。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关系这么好,还能坐一起喝酒聊天。”
“那又怎么样呢?”
“可是好死不死的,我竟然拥有这个世界最稀有的灵晖之一,该说不说,我还能小小的膨胀一下,虽然还没发现有什么好处哈哈哈。”
许烟萝大概知道他还没有说完,所以静静的看着他,风尘继续说,
“我从小的自卑,没有自信,所以即便院长和许叔告诉我的时候,我都还不敢相信,哪怕现在我都觉得我不配,会不会搞错了。可所有的故事都好像一直在劝说我,这就是我的人生,已经不一样了。就算为了因为我才聚到一起的这些人,我也得稍微适应下这个新的开篇。”
“那你想怎么做呢?”
“我以前跟你聊过,我发现好多事情,都在历史之中,历史其实是所有未来的答案,所以我决定遵从许叔和院长的安排,去讨一个道理。这样有理由去到临渊,看看你曾祖父许渊当年都可能做过些什么,好叫我知道瞬灵晖切实的秘密。至于以后,我还没想过,因为还不知道会发现什么。”
许烟萝不知道那天一起吃饭后,许成皿和风尘谈了很久,但她知道自己这位父亲毕生的理想,所以,听到临渊几个字,心里陡然一颤,说:“父亲想让王国重启战事,然后让你参加军队?”
风尘说:“应该不会让我加入军队吧,毕竟我的能力比较特殊,但是肯定会去的,不管以什么身份,所以我把老道、死胖子也拉上贼船了。哈哈哈。”
许烟萝说:“他们难道不知道王国和临渊历来的冲突都是不死不休吗?还能这么高兴?你又算计他们了?”
风尘看着那两个人,笑了笑,很肯定的说:“你以为我没有明说,那两个人精就不知道了吗?”
云追和百里伯渔都出身鸿雁馆,像特务机构和强力机构一样,好多事情,大概不需要说太多,他们就已经知道其中关键。
风尘说的也没有错,他们确实知道将来的去处,和可能的关键,就在风尘确定他们两个人知道许渊当年叛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