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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衙书房,倒上两杯茶,张鹏飞与邓让对桌而坐,邓让显得有些拘谨,屁股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上,整个身子前倾着,样子看上去十分别扭。
张鹏飞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邓副捕盗,今天请你来书房,是有事向你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邓让连忙起身,弯腰作揖道:“大人请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必如此拘谨,坐下答话。”张鹏飞问道:“给我说说南海海盗的事吧,比如说都有哪些有名的大海盗,他们手下的人马有多少,都在哪一带活动?”当初张鹏飞留下邓让,就是为了了解海盗的情况。
邓让恭敬道:“请大人听属下一一道来。当下邓让便将所知道的南海海盗现状说了一遍。原来自从南海海盗霸主刘香被朝廷招安的大海盗郑芝龙所杀,这南海上便进入了战国时代。
由于郑芝龙杀了刘香后又缩回了福建老家,所以在这南海上便形成了势力真空,以至各种大大小小的海盗蜂拥而起,他们有的是被打散的刘香旧部,有的是新近下海的新手,也有从其他地方来南海讨生活的。
这些海盗团伙大的有数千人马,上百条船,小的不过数十同伙,一两条船;还有许多渔民平常打鱼,一有买卖便即相互传信,转瞬间既可联众数百,劫船越货不在话下;还有一些商船,在海上见到比自己势弱的商船,也会杀人越货;再有就是西洋海盗,这些西洋海盗大多是路过的,数量极少,但却是海盗中最为凶狠者,船坚炮利,遇到其他海盗只要你不反抗还有很大活命机会,可如落在西洋海盗手中,万难活命。
至于有名大海盗,主要有锅盖屿的郑廷球、万山岛的马玄生、猫儿岛一带的徐贵相、琼崖沿海的石壁等。
听到邓让说出石壁两字,张鹏飞心头一阵好笑,自己当初随便给大奚山鱼厂取个名,居然和这大海盗重名了。又想起马玄生,有些余怒未消,狠声道:“这万山的马玄生,便是劫杀艇民船队的海盗们的头子,说说他吧。”
邓让点点头,继续道:“传说这马玄生本也是一海商,但出海行商时船被大海盗刘香所劫,本人亦被协裹入伙。这人极有能力且八面玲珑,很讨刘香欢心,不久之后便成为其手下一个大头目。后来刘香败亡,马玄生收拢了他的一部分手下自己当了头子,后来又占据了老万山岛,成为一方之雄。”
张鹏飞点点头以示嘉奖,又问:“那他手中实力如何?”
邓让答道:“马玄生手下有jing壮海匪一两千人,且都是刀口舔血的海上惯匪,远非梁老大手下那帮乌合之众可比。战船有数十艘,火器众多,甚至有来自西洋人的重炮。而万山一带十余股小海匪也为其马首是瞻,甚至一些渔民、海商都受其胁迫,为其所用。”
“那他的势力如此巨大。”张鹏飞显得有些惊异,“我这一箭之仇岂非难以相报?”
“那倒未必。”邓让继续道:“这马玄生以前也算是个人物,但自从称霸万山以后,不用在海上四处漂泊,手下又有一大帮人任其驱使,渐渐的便自大昏聩起来,其所厚待者不过手下本部亲信,而对其他依附者非打即骂,甚至无故杀害。疏远有功不赏,亲厚者有过亦不罚,其上下早已离心离德;其手下一如其主,骄横狂傲目空一切,号令不明防备松懈。如此岂可长久?只要大人整肃兵马战船严加cāo练,制备器械厉兵秣马,必可一战擒之!”
张鹏飞奇道:“你为何对马玄生及万山岛如此熟悉?”
“回大人。”邓让拱手道:“海匪虽分散于海上,但相互之间也有像三十六岛一类的松散同盟,再加上前八月初四,马玄生寿辰之时小的受梁老大所派前去万山岛贺寿,是以知道一些内情。”
“原来如此。”张鹏飞这才释然,“那三十六岛同盟是怎么回事?”
邓让答道:“因刘香死后,郑芝龙是不允许南海上再出一个刘香的,所以海盗们也不敢大肆吞并扩充势力,但众海盗也要应对官府、传递信息、互通有无,于是便有了这三十六岛同盟的说法,大家推一大龙头主事。但所谓三十六岛之数不过是虚指,同盟更是笑话,众海盗谁也不服谁,所谓龙头,也就一摆设而已。”
“那现在的大龙头是谁?”
“是锅盖屿的郑廷球。”
“这海上海盗这么多,我以前怎么很少遇到?”这确实也奇怪,要说以前张鹏飞长期飘在海上,遇到海盗也就梁老大那一次,再遍搜身体前主人的记忆,也没有海盗方面的信息。
“大人是兵船,上面又无财货,海盗见到还不远远躲开。”邓让答道。
“原来是食之无肉。”张鹏飞恍然大悟,突然他又想起一事觉得非常有趣,在这大明朝,山贼流寇之流,其头目都喜欢取外号,什么过天星、不沾泥、双翅虎、闯王闯将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但是海盗,特别是那些大海盗,从不取外号,汪直就是汪直,郑芝龙就是郑芝龙,刘香不过是称一声刘香佬而已,而且这些海盗的名字都还挺文雅。他便以此事相询。
邓让一番高谈阔论,渐渐洋洋自得起来,远没有刚才的拘谨,只见他笑着道:“那些山匪流寇不过乡间野民出身,粗鄙不文,取些诨号也属平常;而大海盗多出身沿海大族,自小习文习武,亦盗亦商,怎屑为之?”
听到这话张鹏飞心头一惊,冷哼道:“本千户看你也谈吐不凡,怎会屈身于梁老大手下?”
邓让听到张鹏飞语气中的怀疑,面sè一变,心想军师说我有个毛病,就是一得意便忘形,果然是一语中的。他连忙跪下道:“千户大人,小的本也是沿海大户出身,为jiān官所害倾家荡产,这才亡命海上,请大人勿疑!”
“我随口一说而已,你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张鹏飞将其扶起,又问:“既然你到过万山岛,对万山岛的地形可有了解?”
邓让自信道:“不说了然于胸,但也略知一二。”
张鹏飞点点头,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手里握个石墨条,扭头对邓让说道:“你过来,说说万山岛的地形,还有海盗巢穴的建筑布局,还有岛上道路、码头、战船、岗哨分布,不得遗漏。”
邓让一一道来如数家珍,张鹏飞写写画画,不多时,一张万山岛地图便跃然纸上。
“你下去休息吧。”张鹏飞将地图进一步完善,头也不回的说道。
“小的告退。”邓让拱手退出。
待其走远,张鹏飞扔掉手里的石墨条,抬头看着邓让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人很不简单,不是梁万豪那种粗鄙能收服的,而且还很不地道,居然怂恿自己去进攻万山岛,不知是何居心,今后的小心着点。
他拿起桌上的地图,虽然他没有专门学过制图,但也画得有模有样,就不知道是否属实。心想疍民、艇民那边未必没有上过三门岛的人,遣人去问问。
想了一想,他又对侍立在门外的孙二虎道:“二虎啊,通令全岛,为防海盗jiān细,今后有外人上岛必严加盘查,岛上之人如无事不得离岛或与岛外人接触。再传令水营沿岛巡查,严防不明船只靠近。”
次ri一早,整个三门岛如同一台上好发条的座钟全速运转起来。
在修械所,工人们加班加点整治铁模铸造火炮、弹丸,而最新仿制成功的散弹也投入量产,特别是炮弹,张鹏飞下令除每ri训练消耗,半月之内必须保证每门火炮有100发实心弹、10发散弹。
在水泥厂,一块块石灰石从山体上剥下送进粉碎房,在巨锤轰鸣下被砸得粉碎,又送进混合房与粘土搅拌在一起,最后被送进水泥窑烧成水泥。一筐筐水泥运到炮台工地,数百名后勤队队员和水泥厂工人挥汗如雨,数处炮台先后成型。
连食堂和医疗队都不闲着,食堂除了准备每ri的伙食,还连夜赶制各种干粮、罐头,储备大量食物;医疗队则在制备大量的急救止血药包,还有各种药丸、药汤,药汤全做成罐头,以便保存。
既然后勤部门都如此忙碌,那大鹏所军水陆二营又当如何?
水营十一条战船被张鹏飞拉到海上严加cāo练,炮手们不再用泥沙做的假药包训练填装,而是发发实弹,炮弹不足就用石球代替,一时间船队硝烟弥漫炮声隆隆犹如实战,不到十天,库房积蓄的购自澳门的五万斤火药便被用去一半,相应的炮手的水平也直线上涨。
海豹则更是卖力。张鹏飞让麦守义从百余名海豹中选出二十人身手最好者,每天训练怎么潜渡上岛偷袭占领码头。
而陆营则相对轻松多了,虽然训练量被提高了两成,但那身上恼人的五十斤生铁片终于被抛下,是以虽全副武装,但人人感觉异常轻松。但好ri子没过多久,张鹏飞又将那三十余艘海盗船整治起来,载上陆营官兵演练什么抢滩登陆,上千人将岛西那片沙滩踩得稀烂。
而张鹏飞自己,则带着家丁和一帮童子营的小子,从海边取了许多细沙去到署衙大堂,关起门来玩沙,按千户大人的说法是在制作什么沙盘。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年底大演练,按张鹏飞的说法,这次大演练要完全按照实战标准来准备,以充分检验各个部门在战争中能否各尽其责。
(这就2014年了,真是时光如梭啊,即墨祝大家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