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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彤在镂月馆已是第十日了,今日最后两件裙子完工,她的使命便告圆满。
“江姨,等这两条裙子绣好,我便要告辞了,以后不知还能不能上门请教呢?”令彤有些不舍。
“自然可以,令彤随时可以过来”
十日间,两人早已换了称呼,一唤江姨,一唤令彤。
这江镂月并不曾收取加急银子,只是按着寻常价格收了费,令彤不解道:“江姨何须这般客气,你我固然脾性相投,但生意场是不论这个的,我还是付给您吧!”她笑笑,摇头。
“你掌柜的,她还好吗?”
“嗯?我,江姨您在说什么呀?”令彤不敢随便承认。
“好了,你是天衣阙的,我哪里会看不出呢?这城里谁不知道天衣阙接了宫里的活儿?不然,那广袖留仙裙寻常人家要来做什么?她好不好?还是忙起来什么都不顾吗?”
令彤只得点头:“掌柜的很好,一个人将整个成衣铺支撑下来,若说不忙,定然是假话了……”
“唉,一个姑娘家,眼里心里只有生意,怎么找婆家呢?”
令彤弄不清楚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只知道白珵美挺忌讳谈她,但江镂月却浑然不觉,且并不介意。
令彤一看窗外天色已暗,便向江镂月正规福了福:“谢江姨这几日不吝赐教,令彤所获甚丰!不瞒您,这便立刻要回去复命,掌柜的还在等信儿呢……”
“他日再来吧!”江镂月雍容的笑着,只觉得她脸上每条细纹都是和顺的。
出了门去,只见北风呼啸,路上行人甚少!令彤兜上斗篷的帽子,怀抱着裙子向天衣阙走去,大风几乎要将人刮走,令彤步履维艰小心翼翼的走着,只觉得鼻子都要冻掉了,脸颊似被刀片割着一般。
终于,天衣阙的招牌就在眼前了。
令彤左右看看,只有身后几米处,一辆板车装了一堆白菜慢吞吞的在走,她拉拢衣襟低下头加快步伐穿越马路,谁知她走到道路中间时,那辆板车突然加速,直直向她冲来,她大惊失色却闪躲不及,被撞个正着!只觉得背部和腿部剧痛,像要断了一般,顿时跌倒在地,紧接着头顶遭到一击,在晕倒前她依稀听见一个人叫道:“板车撞了人了!”,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等令彤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似曾相识的屋子里,麻色的帐幔,玲珑的雕花木板,沉朴悠远的气息,不知怎地,虽然腿背依然疼痛,头也胀痛,心里却安逸舒服极了,像回到了幼年的静谧时光。
眼前出现了一张安详宁和的面容,那是约摸八十岁的一位老妇人,满头银丝盘着一个如意髻,只插着一支象牙包银雕竹叶的簪子,她的神情关切,旁边站着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个玛瑙小碗,里面放着一个骨匙,主仆二人皆着杏色缎子棉袍。
令彤刚想动,忽觉得背后骨头似碎了一般的疼,忍不住哼了一声,“莫要动,我们已经给敷了药了,你的伤要休养个两三日才会好了!”
说话的正是那位端宁的老妇人。
“令彤姑娘,你怎么会被人拉的板车撞成这样?”
令彤忍着痛,迷糊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丫头微微一笑道:“这里是天衣阙的沉思苑啊!我是朝雨太师的丫头,清露!这位便是我们天衣阙的阙主,朝雨太师!”
“啊?”令彤一惊,忍不住又要起来。
“你别动啊!你背上有伤,我给你上过药了,冷吗?”说着将令彤身上棉被盖紧。
“朝雨太师?”令彤想起,在令麒的酒庄里,缪亲亲说起过这个名字。
“对啊!这天衣阙里,只有菊楠尺头,安师傅和掌柜的可以随意进出沉思苑,其他人可没几个亲眼见过她老人家的呢!”清露笑着。
“谢谢朝雨太师救了我!只是我还有要事去见掌柜的,不便在这里躺着”
朝雨太师柔声道:“你不要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她了,过一会儿她就来了……清露给你敷的是特制的接续膏,今儿在这里趴着睡一宿,明儿定能好了大半了!”
令彤定定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充满了爱意,竟像奶奶一般。
突然,她想起来:“啊呀!我那两件衣裳呢?”
清露同朝雨太师对望了一眼,犹豫片刻道:“你先别急,那两件衣裳,被撞你的人给拿走了……”
“他为何要拿走我的衣裳?”令彤一急,便流出了眼泪“那是宫女跳舞的衣裳,他拿走能有什么用?”
“令彤你别着急!”耳边突然传来白珵美的声音。令彤一抬头,只见掌柜的赫然站在门口。
白珵美进了屋子,清露给她端来一张椅子,她先看了看令彤的背才坐下,道:“姑娘受苦了!撞你的人是故意的,本来你要遭的罪更大,可巧朝雨太师和清露出门看见了,那人便跑了,连板车都没顾上!他拿走了裙子想必也是故意的!裙子当日是多做了两件的,眼下还是刺绣的问题,离交货只剩两日,我们自己的绣娘还在赶之前的八件,少不得我自己来绣一件,现在只一件暂时没人接!”
令彤听了,默不作声,郁郁趴着。
她猜到是谁害她!又一次大意了!不由得想到之前为了查辛诛,险被令宣和缅娘害死!心中暗下决心,今后断断不能再这样无用!这世上总有人因为种种不堪的目的害人,自己若再不长进,只靠运气好有人相救,只怕迟早要送了性命!
听掌柜的说要自己亲自去绣了,令彤想起了江镂月。“其实,那江掌柜的一定愿意帮您的!”
白珵美突然脸上一寒“你这是什么话?记得我说过的,不许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并不敢透露,只是江姨……那江掌柜一来便猜着了,她说只有天衣阙接了宫里的活,而且,她还问您,好不好,是不是只顾着忙,别的都忘了”
白珵美脸上转了几个颜色,似乎受到了挺大的刺激,“她还会问我好不好?!哼,她若在意我,当年怎会舍得丢下我一走了之!”她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一幅净水观音像,那画像一看便有了年头了,绢色旧黄,墨迹褪淡。
朝雨太师走到她身边,温言道:“珵美,勿要急躁……不管她当年是怎么做的,她惦念你的心是不会变!听我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了!如今事情紧急,不妨去求求她!她的快绣在城里是数一数二的,你不也是她教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