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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听闻有人击鼓告状,急忙升堂问案。
那拐子原本死不承认,却架不住皮肉怕疼。一通板子下去,也只得招了拐卖甄英莲的事情。
这县令是个好官,人也不糊涂。
他一则痛恨拐子叫人骨肉分离不说,往往还将人家好好的小姑娘和小男孩卖进了肮脏的地方,毁了人家一生。
二则他的儿女也不过才五六岁而已,想到甄英莲也是个小乡绅家的孩子,居然遭此横祸,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又怀疑这拐子不止做了这一桩,严令大刑伺候,那拐子熬不过刑,只得全数招了出来。
县令见所涉及的不止自己所辖一县,不敢怠慢,立即上报州府。
由此,倒是解救了不少被拐卖的孩子,记得自己家族所在的便一一送回了家,什么都不记得的也妥善安置。
这些孩子大多也都是乡绅、富商家的孩子,当初被拐后,家里也是费了许多心力去找,却是徒劳无功。
原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聚的一天,却不料忽然一天居然有人将孩子送了回来,哪里会不感激这县令?
竟不知有多少人家给这县令立了长生牌位,时常上香供奉。
这县令既有才干、人也机变,操守也好,又有此次功劳,且不居功,只说是上峰领导有方,自己不过是遵照上峰指示行事,这样的下属谁不喜欢?
因此上峰对他也十分欣赏,连年考核皆为优等,不上二年任期一满就高升了。此后一路升迁,倒也是个能臣。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封氏和甄英莲母女团聚,都十分感激林如海夫妇,林安安又资助了她们五百两银子,二人更是感激不已。
封氏知道父亲昔年就没少贪污自己家的银钱,生怕回去之后会守不住银钱,思量过后,决定不再回去了。正好封氏有一手好手艺,便留在扬州开了间针线铺子。
她们二人本就本分,又有银子傍身,手艺也好,倒也过得和乐。
甄英莲生的美貌,性情也好,还未到花信之年,就有许多人家求娶。
也是缘分,那本在金陵应天府住的冯渊四处游历,路过扬州,恰巧见到了甄英莲。竟是一见倾心,非她不娶,立时就请了媒人上门说合。
封氏好不容易才和女儿相聚,自然不愿她早早出嫁,也不想叫她嫁的远。就借口甄英莲年幼,婉言拒绝了冯渊的求亲。
这冯渊倒也是个妙人,反正他父母长辈都不在了,家里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竟然迅速搬到了扬州居住,并表示自己愿意等着,也愿意奉养封氏。
封氏见冯渊痴心一片,思量过后,倒也觉得不失为良配,便答允了亲事。
冯渊性情和顺,甄英莲温柔美貌,夫妻二人十分相得,也称得上是一对佳偶。
二人又都孝顺,封氏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如海公务繁忙,却也没有忘记林黛玉和林岩的教育问题。
先前林如海亲自给林黛玉启蒙,如今林黛玉已然五岁,林岩也已三岁,林如海便打算正经请位西席先生来。
林如海自己是探花出身,林家又是书香世家。寻常的教书先生他自然看不上眼,然而大儒一般又不肯教授女学生。
林如海在扬州任上时间不长,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与扬州官吏来往之时不免问起此事。
巡盐御史是个大大的肥缺,一年不知道要往国库送上多少银钱,历来不是皇帝看重的臣子无法担任这一职务。
林如海又是探花出身,门第清贵不说,林夫人贾敏是荣国公之女。前程不可限量,扬州城的官吏哪里会不想结个善缘?
林如海话一出口,就有许多人暗暗放在心上,开始代为寻访先生。
贾雨村此时也听闻了此事,不由得心中一动。
若是平时,林家的门第绝对不是自己一个被革职的县令等巴结上的。可自己毕竟是进士出身,在这偌大的扬州城里,真要寻个进士出身的西席先生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自己巴上了林如海,想必束脩丰厚不说,也十分清闲。
最为重要的是也能和京城的荣国府联系上,将来若是朝廷起用,也有人给自己出力。
否则,自己没有靠山、出身贫寒,只怕此生再也没有为官做宰的机会了。
因此,贾雨村立时便寻了同年帮自己说项。
贾雨村哪里知道,林安安早就与林如海说过,做事先做人,必须要请一位品德高尚的先生来。
林黛玉和林岩年纪尚小,若是先生德行不好,只怕会移了林黛玉和林岩的心性,到时候学识再高也不顶用。
林如海自然赞成林安安的说法。他是个君子,虽然并非不懂官场和内宅的斗争伎俩,却也不屑于施展那些过河拆桥之类的伎俩。因此,对于西席先生的品行十分看重。
贾雨村这个人选一送到他面前,他立即就打发人去探查其品行才德。
得知贾雨村是因为贪污被革职的,立即对其没有好感。
再一听贾雨村曾经得到过甄士隐的援手,得势后却不思回报,还有以妾为妻的行径,登时对贾雨村非常厌恶。
这样的小人,他怎么敢请来教导自己的子女?因此便婉言推拒了。
贾雨村满心以为林如海家的西席非自己莫属,哪里想到人家没看上自己?
饶是林如海的话说得再好听,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人家对自己不满意,贾雨村心中不由得十分郁闷。
然而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犯官,也没有法子,只得佯作不在意地再三感谢了同年,又托同年给自己寻个别的地方谋职。
他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姿容魁伟,又一向口蜜腹剑、言谈不俗。
还有一个两榜进士的名头,很是能糊弄一些人,没过多久,便被一家盐商看中,邀请他去当西席。
贾雨村祖上也是官宦之家,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家业凋零不堪,饶是如此,他也自视甚高,原是不肯去的。
但架不住这家盐商出的束脩丰厚的惊人,贾雨村便有几分心动,只是一时之间拉不下脸面。
后来听闻这盐商与金陵城内钦差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关系亲近,便动了心思,应下此事。
后来果然与甄家扯上了关系,甄应嘉和贾政交好,自然也是贾政的同路人,倒是十分欣赏贾雨村。
等到朝廷启用被革职的官吏之时,甄应嘉便作保推荐了贾雨村,这贾雨村便做了金陵应天府的知府。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林如海精心为儿女选择西席,自然也是得偿所愿,请了一位年高德劭的老举人来。
这位举人也是倒霉,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奈何后来连考数次均未上榜,只得死了科考的心。
倒也曾给官员之家的子女当过西席,只是那些官员家不是儿孙不上进、不尊敬先生。就是家里的老太太心疼孙子,动辄说三道四。叫他好不心烦,只得托病离去。
他已经上了年纪,也不大愿意再辛劳了,就闲在家中,平淡度日。
正好听闻盐课林家正在为儿女请西席,他一想,林家只有一儿一女,又都是嫡出。林如海的官声也很好,料想不会有什么为难之处,便毛遂自荐了。
林如海并未因他年老而轻忽,与他一谈,也觉得颇有见地,就请了他。这先生见林家对他尊重,束脩也很丰厚,倒是十分用心。
林如海年已四十,并不重欲,心里觉得自己已有一儿一女,也算对得起祖宗了。又心疼妻子昔年生育艰难,不愿她再受苦,两人早已是纯粹地盖着棉被聊天了。
林黛玉和林岩聪慧可爱,又十分孝顺,林安安过得倒也十分欢乐。
到了年下,林安安自然要打点送给荣国府以及其他与林家有来往的人家的礼物。好在贾敏身边可供使唤的心腹不少,又有旧例参考,倒也不难。
等到收到京城贾母来的书信,林安安却是冷笑了几声。贾母还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要贾宝玉与林黛玉联姻。
按理说,在这个时代,亲上加亲倒也不算什么,毕竟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可人家联姻也都是在门第相当的人家之间进行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可并不相当。
贾宝玉是荣国公的嫡亲孙子不假,可荣国公早死了多少年了,贾宝玉的亲爹可是文不成武不就的贾政。
别看这贾政被人称赞为谦恭厚道,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其实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官三代罢了。
他当年科举不成,还是依靠着贾代善的遗本才得了个工部主事的闲差。若是他真是有才能,靠着荣国府的权势,早就该升迁了数次了,哪至于如今还不过是个员外郎?
若无荣国府和王子腾等人庇护,只怕他连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也坐不稳,他的仕途已然是一眼望到头了。
等到贾母一死,贾赦肯定要分家的,到时候贾宝玉的身份就成了工部员外郎的儿子了。
但凡是有远见的人家,谁肯将女儿嫁给贾宝玉?别的不说,贾宝玉的亲舅舅王子腾为什么不肯将侄女儿王熙凤嫁给贾珠,反倒是将王熙凤许给贾琏?
那是因为王子腾心里明白,别看如今荣国府的二房煊煊赫赫的,凌驾于大房之上。
可说到底,荣国府还是大房的,爵位也会由大房的儿子继承,将侄女儿许给二房,那就意味着与爵位失之交臂。
林如海则不同,他是一甲探花出身,又担任巡盐御史一职,眼看前景一片光明。
林家子嗣又少,将来林黛玉的陪嫁肯定不会少。如今贾敏和林如海又活的好好的,将来不知会有多少人家愿意求娶林黛玉。
贾母不见得不知道贾宝玉的劣势,只是她一贯偏心二房,将贾宝玉当做了自己的心肝肉,事事都要为他打算,这才想要为贾宝玉求娶林黛玉。
贾母这般为二房打算,倒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可惜偏心太过,到底不是件好事。
林安安也懒得理会贾母,只是照例回了信,并不肯应承贾母的要求。
贾母接到回信,自然失望不已。可如今林安安远在扬州,她也是鞭长莫及,只好再接再厉地写信,企图劝说林安安回心转意。
林安安自然是当做完全不明白,顾左右而言他,因此贾母始终也未能得到让她满意的消息。
等到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加封凤藻宫尚书,荣国府和宁国府的一干人等自然是欢欣鼓舞。
此生林黛玉没有去荣国府居住,林如海也活的好好的。荣国府自然没能将林家的家产收入囊中,在修建省亲别墅的时候银钱就不凑手了。
贾母便写信向林安安开口借钱,当然,贾政也写了信给林如海。
其实林如海也知道荣国府不靠谱,只是原著中他也无别的亲眷,不得不将林黛玉托付给荣国府。
如今见荣国府借钱,还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明知荣国府不会归还,自然不是很愿意。然而荣国府毕竟是贾敏的母家,若是真的不借,难免损及两家情分,叫贾敏不好做人。
林如海左右为难,便征询林安安的意见:“夫人,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林安安反问:“老爷以为如何?”
林如海道:“岳家开口,自然是要借的。只是岳家开口就是一百万两,只怕我一时筹措不及,反倒耽误岳家大事。若是三二十万两倒还好说。”
就是拿银子打水漂最起码还能听个声响,银子到了荣国府,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了。
林安安可不想便宜了荣国府,笑道:“老爷真是糊涂了。什么三二十万两?我常年身子不好,吃药费用颇为不菲,老爷俸禄也是有数的。我们如今哪里有多余的银钱来着?若是他们实在不趁手,也只好将我吃药的银子挪出来几百两来。”
几百两,还是吃药的银子?这简直就是往荣国府脸上打耳光,林如海听得目瞪口呆,“夫人,这样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