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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玦的笑容确实漂亮的让人窒息,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乃至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某种魔性的魅力。在娟丽柔和的外表下,他内在若隐若现的神秘始终在吸引着别人去窥伺,去探究。他像是无时无刻不宣扬自己有着令人期待的过去。
他确实是值得惊叹的良作。这一点,就连叶尽欢也不得不承认。但同时,正因为他是一个好作品,他本身固有的特色才被毁的一干二净。所以叶尽欢才会对于现在的他毫无兴趣,披着美丽动人的躯壳,内心却空虚一片的人引不起他一丝半点的兴致。他感兴趣的,想要的始终是真实活着的,真正存在着闪闪发光的灵魂的。而这,也正是他的任务所在。
“比起加注在我身上的美誉,这些作品的主人,才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呢。”
画展里的人实在是很多,全国乃至于世界各地都有人在这几天专程赶过来。然而除开那些不过是来一次,单纯为了炫耀自己也是有着艺术性的人,真正理解画家真谛的人倒是渺渺无几,但事实上也只有那少数的人才有资格站在这里对着他的作品评头论足。
“以噩梦,残忍,血腥的*组成为主题,粉碎人格全部的美好,将人类心灵的阴暗面全然的表露出来,以此来劝解人向善。不管是理念的具现化,还是画家本身,都完全不同于那些低俗画家肤浅的流行作品,是能够直击观者的内心的东西。花小姐不觉得吗?”
他的称呼又变得生疏了起来。又或者这才是他内心一直冠以的名词吧,他言语上的亲近不过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与他本身对他人的喜恶态度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一旦涉及能够让他兴奋的东西,不经大脑的真实言辞便直接吐露了出来。
花怜玦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停顿了很久,终于回答道,“我本身对于艺术的理解还停留在美学的感官,即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上。说实话,他的作品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通过直接表现人类内心残忍本性的丑态,以此来纠正人类心灵上的丑陋什么的,普通人是无法理解他的吧。可能观点的差异比较大,我并不太赞同他的理念。”
他显然并不想因为几幅画作就和叶尽欢争吵起来,但个性上的直白包括自我又让他并不愿意就此住嘴。他的语速很慢,显然一边再说,一边还在考虑着哪些话会刺伤别人尽量删去,“我觉得,不管人类的阴暗面有多么丑陋,多么不堪,,外在的美丽依然必须维持。作品不该以这种规范甚至成为体制约束美学。更不该仅仅是作为唤醒和启蒙,真正重要的是群众对这份美的接受度,只有被众人所惊叹甚至敬仰的美丽,才有其存在的价值。否则的话,能理解的不过是区区少数人而已,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是吗?”
叶尽欢神色没有任何异样的微笑着。
他似乎对于对方全然的反驳并不生气,事实也是如此,毕竟他虽然喜欢这位画家的作品,也接受了画家传达的思想,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观点就和画家相同。恰恰相反,他的理念反而和花怜玦比较相似。
正因为追求着极致的美丽,他才会想到用人类的*来当做素材。正因为希望所有人都能认可并为这份美丽引起轩然大波,他才会将犯罪作品摆放在公共场所,并期待着有人发现它,为它目眩神迷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既然你认为理念是通过感性的形象来显现自己、认识自己,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觉得只要达到了这个效果,无论作品采用的是怎样的素材都无所谓呢?”
“这个素材里也包括人类本身哦。”
叶尽欢这么说的时候眉眼微微弯起,他多数时候是个冷静又理智的人,偶尔也会表现出讨人喜欢的孩子气,然而当他露出这个神情的时候,这些特质却被全然的抹消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恶意。仿佛沾染了罂粟的毒素的男人,暧昧而又充满了杀机。
这个男人想要杀死我!
有那么一瞬间,花怜玦真实的感受到了这份全然的冷酷。然而,同时他却又感到异常的兴奋。越是杀机毕露,他心脏的跳动就越发激烈,激烈过后则归于平静了起来。
花怜玦听到自己这么说,“素材的挑选也应该慎之又慎,人类又或者其他生物并没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美丽。*与灵魂双重的绝对美丽。”
他紧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哪怕是对方的半个表情他都不想错过。
终于,叶尽欢唇角微微上扬,“说的也是,空有美丽躯壳的丑陋人类没有作为素材的资格。早点认知到这一点的话,也能够少掉不少无谓的琐事。”
花怜玦察觉到对方的话里有蕴含着某种很深刻的东西,他也确实在一瞬间被他的话刺痛,然而,他却不得不强自将这一瞬的这份心情给压制了下去。那件事,那个事件,是他这辈子都绝对无法忘记的阴影。就算只作为一个行尸走肉活下去,他也不想面对……不想重新回忆那段仿佛真的被彻底改变的可怖日子。
相比自己的过去,他察觉到的是比那更加有意思的东西。
这个男人是谁呢?他真的是那个少年成名的雕刻师吗?不,这与他是不是叶尽欢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只有知道一点就足够了,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危险分子!刚才那一秒的杀气是真的,如果自己没有改变他的想法的话,说不定自己已经被他盯上了。那种简直像是蛇才有的,瞄准猎物时候的阴冷视线,脖颈后的冷汗还依稀尚存,花怜玦绝对没有办法忘记。
从他的种种特征来看,花怜玦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证实。这个男人只会在这里留三天,一旦画展结束他就会离开这个城镇,那么被监狱长的责任困住的花怜玦就绝对没有比查案组先一步抓到他的可能了。
也就是说,机会只有在这三天之内。
思绪一转,花怜玦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低沉。
“追求美丽会带来灾难,但是如果没有美丽,那么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我一直都清楚,但却是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了,在很早很早以前,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鬼的时候。 ”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直观而可怖的画作。
“也许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叶尽欢轻轻笑着,他的神情柔和的能够让任何一个人放松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非常认真的倾听。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有故事的人。”
“那只是个孩子无聊的想法罢了,天真又愚蠢。”
花怜玦否定了这一点,却并不停下他的诉说。“小时候,我家的附近是个大农场。农场里有很多很多的动物,但最吸引人的一定是那群雪白的绵羊。那可真是美丽,柔软的让人心都震颤起来的绒毛,看起来温和的小小的头,还有那一抖一抖的耳朵,是我童年对于美丽全部的幻想。”
“然而,他们的存在价值却并不是为了被观赏,他们产下的羊羔是美味的食材,他们的皮毛可以做成舒适的衣服。每个寂静无声的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能听见绵羊惨痛的哀鸣声。如果他们没有美丽的皮毛,也许就不会惨遭厄运了吧。那个时候我总是这样想着,并在梦境里为他们哭泣。我没有能力阻止那样的悲剧发生。”
叶尽欢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没有那雪白的皮毛以及自身具备的种种才能,也就没有其存在的价值了。”
“上天所给予的一切必然会在某一天带来什么。无论是好运还是厄运,这都是无法避开的必然。如果那些小东西知道有人曾经为他们流下了泪水,也一定会感到非常莫名吧。因为那是命运,无法逃避的,属于自己的业。”
“虽说如此,我还是有些喜欢。”他的声音又温暖,又轻柔,仿佛是冬日拂过脸颊的阳光,又仿佛是夏日轻袭而过的凉风。被他的目光所凝视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种被他深爱着的错觉。
他喜欢什么,故事?还是讲故事的人?
花怜玦没有开口问。他讲这件事本来除了引用外,也不乏想要引起叶尽欢的好感。可真正看到他纯粹的笑容,花怜玦又只觉得满心都欢喜起来,本来的用意像是一下子就隐藏了起来,又或者完全消失了。他有些气急,不知道是不是受女性思维过多的影响,虽然明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是那个连环杀人犯,那么他曾经就一定用这种段数欺骗过数不清的男女,但花怜玦却还是无法克制的整颗心的心跳都急促起来了。
“说起来,阿玦是做什么的呢?应该也是和我相似的工作吧,毕竟我们的理念如此相似。”
叶尽欢人畜无害的抿着唇笑了一下。
从某方面来讲他们的工作应该是完全相反才对,常接触倒是真的。罪犯和看管犯罪分子的监狱长。
“心理专家,专门和一些精神有很大问题的人做交流。”
几乎是在第一瞬间,花怜玦嘴里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双手交握着露出笑脸,看起来清纯又干净,整个人简直像是朵不惹尘埃的百合花。
从某方面来讲他倒是也没撒谎,毕竟他常见的也确实都是些极端分子,以杀人为乐的真是多了去了,没有病态到极致的话,也不会被扔到这个特殊监狱来。
“这样啊,那就应该多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了,毕竟与那种精神病患者常年相处的话,不慎之间被影响就不好了。”
说着说着,叶尽欢突然靠近离画更近的花怜玦,两人的手不经意间就这么摩擦而过,叶尽欢温热的指尖无意识的划过对方的掌心。
感受到对方温度的花怜玦一瞬间脸简直像是烧起来一样,然而对方的注意力却似乎完全没放在他的身上,叶尽欢仅仅只是用左手轻轻抚过画框,那上面恰好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渍点。他可能是完全没觉得刚才那无意间的碰撞有什么吧,竟然将刚刚触过某人掌心的右手食指用来放在唇瓣上。
“摆设的人员也太不用心了,这样的作品即便是微妙的小痕迹也绝对是污点啊。”
叶尽欢小声抱怨道。他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也包子似的鼓着。对于美学有着绝对坚持的人,总是对于自己眼里看到的小缺点无法容忍的。又或者说,是在自己内心无限放大了这份缺陷。
“说,说的也是啊,太糟糕了。”花怜玦有些僵硬的附和道。
他明明也不是那种多么干净的人,结果却纯情到因为那种不经意的小动作而脸红,简直是糟心到了极点,他在心里痛骂自己。明知道面前的家伙是什么货色,却还是傻傻的分不清真假。
甚至于,他竟然还会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孩子一样的表情可爱的让他简直想伸出手扯一扯他的脸。
这实在是,不可原谅啊啊啊啊!
自己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杀人犯产生特殊反应?!
然而,明明已经这么糟糕了,他却还是因为想要先于查案组抓到他而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叶尽欢离开。
“你明天还会来这个画展吗?”
花怜玦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希望我来的话,我就会来。”
叶尽欢转了转眼珠,嘴角微微上翘。
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看起来狡黠而顽皮,充满了捉弄的意味。然而他话语里的温柔却一下子敲响了花怜玦的心扉。无论是谁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温情里无动于衷。
“那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在画展以外的地方见面呢?”
“哪里都好,如果你希望我来,我就会到你的身边来。”
叶尽欢轻轻笑着。
假的,骗人的,他全部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花怜玦一遍又一遍的这么告诉自己,企图将自己从这溺死人的假象里拖拽出来,可事实却是他无法控制的愈陷愈深。他像是跌进了泥沼里,感觉到整个人都在以不可控的速度下沉。
花怜玦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他在最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低哑又柔和,“明天的开展时间,我还在这里等你。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花怜玦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告别,自己又是怎么回家的。等到他大脑清醒过来后,他已经一个人安静的四肢大张着躺在床上了。
四周一片寂静,也因此,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格外明显,伴随着心脏无法控制的激烈跳动,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