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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慕家家主慕泽风终于闭关结束。
元原到其书房时,慕家主仍然着着练剑时的劲装,显然是接到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会被如此礼遇重视,也颇在元原的意料之外。
这慕家家主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若不是他太过固执刻板,也不至于出了慕和的事后就立刻封锁门派,让扶松剑派被戳了几十年的脊梁骨。
这样的一个人,竟对自己表现出了这样的重视,没办法不让元原多想。
看来这慕家主确实是下决心要振兴门派了。
可是家主现今已近六十,前几十年都默默无闻得很,怎么人近年迈反而有了豪情壮志?
“原公子请坐。”慕家主将元原让到书房桌旁的椅子上。
门口候着的小厮从婢女处接过茶盏,稳稳摆到了两人面前。
“不知原公子此次前来... ...”
元原颔首笑道:“是有事相询。”
慕家主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相询?”
“然。”元原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有些慕和前辈的事情想向伯父您了解一下。”
元原清晰感觉到,就在他说出“慕和”这两个字的时候,面前这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这绝不是因羞耻而产生的直觉反应。
看来,事情果然另有隐情。
慕家主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那不知原公子想知道什么事情?毕竟家兄少时离家,与我们也并不算很是亲近。”
“前辈客气,叫我随云就好。”元原道,“晚辈只是想了解一下,慕和前辈在二十岁到二十三岁这段时间的事情。”
慕和二十岁归家,这三年正是他在慕家停留的三年。
慕家主放下茶盏,轻笑道:“哦,这三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元原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慕家主含混的说法:“我想知道,慕和前辈在离家以后,是否与您还保有联系。另外,他归家之时,是否与您谈到过什么。”
骤然转变的语气已经清晰地说明了元原的立场。
若说一开始他的语气稍显客套是因为他是晚辈,那现在他强硬的口吻就非常明显的宣示了,自己是以无争山庄少主、秋宁剑谷少谷主的身份,来争取联盟的。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所求到底为何,但是慕家主很清楚,这很可能是他们扶松剑派唯一一个与这个人联盟的机会。
或许也是他们扶松剑派短时间内唯一一个崛起的机会。
但是——
“呵呵,并无联系,也没谈过什么。”慕家主的语气明显得冷淡了下来,他抬手理了理袖口,眼神稍显漫不经心,“不知原公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元原扶住杯盏,轻轻摩挲着杯口,笑而不语。
慕家主并不在乎他的沉默,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原公子的问题,老夫都回答不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这逐客令下的简直果决,却令元原有些想笑。
强弩之末,说的就是慕家主这种情况吧。
只是这人分明是知道什么的,为何却又要做出此番姿态呢?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只是话既然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便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和必要了。
元原也不纠结,起身便道:“这几日叨扰伯父了,那随云便告辞了。”
说完拱手便走,衣袂飘飘,潇洒至极。
见着少年白衣消失于门外,慕家主方卸下了面上冷色,微微叹了口气。
这倒并非他不肯说,只是——
只是几十年前,那人离开时的叮嘱历历在目。
“我与你所说一切,且勿与外人道也。”
彼时刚及弱冠的慕家主闻言,很是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可若是娘亲问起... ...”
“你就说不知道!”慕和斩钉截铁道,随即又伸手拍了拍慕泽风的肩膀,“泽风,帮哥哥这一次啦!哥哥好不容易才想做件大事,你还不表示一下支持?”
慕泽风闻言,很是无语地嘟囔道:“就是收了个徒弟嘛,也算是大事... ...”
慕和搭在慕泽风肩上的手骤然收礼,见慕泽风露出了吃痛的表情,才稍稍收敛,笑眯眯道:“嘿嘿,你不懂!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这可是要当爹了!这事情还不大!”
慕泽风:“... ...”不是很懂你的脑回路。
“咳。”慕和轻轻握拳搭唇,“反正,这可是哥第一次拜托你,你一定得帮忙!”说完他又朝门口的马车看了一眼,“诶呀,不和你说了,我走了哈!记住,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完,少年轻功一运便已悠然落到了马车之上。
转身,一个甚为夺目的笑容,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那确实是他第一次拜托自己。
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
原本以为找到了线索,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最终还是折在了这里。
宋甜儿被慕家主这神来一笔气的不行,一边帮元原收拾行李,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真是的!就问点陈年旧事都不肯说,就他家秘密多!哼!还有那个慕清琅也是!啥都不知道!这点消息储存量也好意思当一派少主?”
元原单手轻轻撑着额头坐于桌旁,静静地听着宋甜儿抱怨,面色不仅平静、还有笑意。
另一旁同在收拾行李的白七悠则淡定得多,手中不停,眉目不动,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白七悠!傻子白!”宋甜儿马上调转了枪口,“你不生气嘛!你不是最讨厌那个慕清琅了么,你怎么不跟我一起骂他?!”
白七悠漫不经心地应着:“骂什么?”
宋甜儿认真地想了想:“呃,想到什么就骂什么啊!这还用我给你定题目嘛?!”
“不骂。”白七悠将包裹系好放到一旁,“浪费口舌。”
“你... ...”这人!就是这种态度!最气人了!
宋甜儿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白七悠右手搭到床帏旁的柱子,左手则将包裹放到了一旁。
“我先去看马车了,你把剩下那些收整一下吧。”白七悠说完这话便转身去了门外。
被留下的宋甜儿默默地看了一眼白七悠刚刚摸过的柱子,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上面,深深地烙印着五根清晰的手指纹路。
“公子。”宋甜儿呆呆地转身看向元原,“他该不会去找慕清琅决斗了吧?”
元原笑得狡黠:“决斗也没什么不好,不打不相识。”
宋甜儿:“... ...”公子,你是不是也希望慕清琅快点死啊... ...
白七悠并未如宋甜儿所想前去“寻仇”,反而真的去雇了两辆马车回来。
车夫将车一路驾到了扶松剑派门前,其中一位话较多的车夫还打趣道:“在这边赶马车赶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这扶松剑派接人!诶,小公子,你是哪门哪派的人啊,竟能让这么个大门关得死紧的门派开门来迎?”
白七悠轻睨了车夫一眼,这一眼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力度,却让车夫狠狠打了个寒噤。
他... ...他就随便问了一句啊,不会是触碰到什么江湖机密了吧?
妈呀!自己不会被灭口吧?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啊!
正当车夫担心不已的时候,有道温润声音在门口处悠然想起,稍稍缓解了他的不安。
“七悠,火气怎么这么大?”
慕清琅笑意盈盈地看着白七悠,似乎全然屏蔽了白七悠的杀气一般,笑得十分从容。
白七悠亦还以一颔首,随即——
袖中短剑寒光乍现,擦过慕清琅的鬓角,直直钉入了他身旁的门柱之上。
慕清琅无声侧头打量了一下短剑没入门柱的深度,然后又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血肉之躯,略有些委屈地道:“又不是我不让父亲说的,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
白七悠冷冷打断:“跟我有关系吗?”
慕清琅被噎得一顿,片刻后才回过劲来:“可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我说跟你有关系了吗?”
慕清琅:“... ...”是啊,他没说。他就是单纯地想弄死自己来着。
虽然全然不懂自己为何如此想要辩解,但现在也不是急需搞懂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让这个人不要这么生气。
“不然,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吧!”慕清琅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了台阶,行到了白七悠对面。
白七悠微微抬眸:“说。”
“呃... ...我跟你们一起走怎么样?”慕清琅跟着阐述原因,“你看,我剑法也不算差,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但也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慕清琅马上拿出了怀中的锦囊:“我有钱!很有钱的那种!”
白七悠有点犹豫。
“而且,我怎么说也是慕和的亲人,很多事情还是知道的对不对?肯定能帮到你家公子的!”慕清琅道出了杀手锏,“你也希望多个人照应你家公子对不对?我在陆东也有朋友,若是你家随云去了陆东,沿路还有人关照!怎么样,带上我,肯定不吃亏!”
白七悠:“... ...”这人怎么这么积极?
肯定... ...
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