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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秋长容收好了画卷,几人还有些回不过神,也唯有“看不见”的元原看起来稍稍平静一些。
然而他的平静,自然也是强撑着的。
他以前只道旁人说什么“画中仙”,却一直不解其意。现下,却有些明白了。
宿维时疑惑道:“只是这云增生的这样好的容貌,怎么没几个人提过?”
“这个我知道!”秋长鸢马上抢答,“云增年幼时一直跟着自己的师父空离子隐居于山中,后来虽年少成名,但其实真的见过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而且见过他的,又大多是他的手下败将,怎么可能会说他的好话呢。
秋长容将画卷仔细放回了原本的暗格之内,又转头对元原道:“且不论这个云增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有别的事情找你!”
别的事情?
他还以为秋长容找他来只是为了将秘籍给他以表结盟之意,难道不是?
“我对你那个秘籍不感兴趣。”秋长容洒脱一笑,“我秋家武学博大精深,岂需要靠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虽然这话说得狂妄,但在场的人想想这人独步于武林的功夫,再想想秋家几百年的声誉,还真是没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是以,元原闻言也没呛他,只淡淡地道了声:“哦。”
秋长容:“... ...”
你有本事不屑,你有本事说出来啊!哦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因元原的话,秋长容一直阴沉着一张脸,但好在他还记得初衷,坚持着将元原几人带到了目的地——
秋家内院的花园。
秋家世代喜欢养花,秋长鸢则格外喜欢,是以这花园一直被打理得不错。
但今日,却不仅仅是不错而已。
直到行到花园前,秋长容平日里的得意与骄傲之色才恢复了些,他轻挑眉毛,回眸笑道:“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元原:“... ...”这话貌似有点耳熟。
以心思缜密、武功绝世而闻名于江湖的秋家家主,一时间粲然如一个孩童。
他上前一步,手上内功磅礴而起,“轰然”一声推开了花园门口遮挡的屏风。
见到这屏风后之物,几人的讶异神色丝毫不亚于适才看到画作之时。
秋长容并未去看他人,单单盯住了元原,见元原面上也满是惊讶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自然知道元原看不见,但面前之物即便看不见也不碍事。
闻也可以闻到的。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相互簇拥的四种旖旎花株——
东司缘,西独语,南回殇,北引归。
“这怎么可能!”刚安顿好慕清琅便跟了过来看热闹的宋甜儿、一见到这景色便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
且不说这四种花离开了故土怎么能继续存活,单说花期也不对啊!
司缘花的花期只有三天,且早就过了,怎么可能继续盛放!
元原敛眸想了片刻,了然道:“灵器?”
秋长鸢闻言便掩唇笑道:“你看,哥哥,我就说阿云肯定能猜出来的吧!”
所以,宿维时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这灵器,是你... ...”
“恩。”宿维时眉眼微弯,如寒冰初融,“我此前听说你师兄楚裕遭逢不测,而后你又险些受伤... ...所以,想弄些东西,让你开心些。”
“诶诶诶!”秋长容连忙插话道,“也有我的功劳啊!”
且不说组成这灵器阵的很多原材料是他提供的,单说这四种花种子的采集也是他辛苦所为呢!
元原哑然失笑:“你... ...你又为何?”
“这... ...”秋长容一顿,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总隐约感觉自己与宿维时想法相似... ...想让眼前这人开心些。
不过这也很正常。
要知道,元原可是除秋长鸢外第一个不带着厌恶和逃避态度对待他的人,怎么说... ...也算是半个朋友吧!
他秋家人呢,义气还是要讲的,还是要对朋友好的!
宿维时立于元原身侧,心情难得不错:“上一次给你听的,是漫山遍野的铃声。这一次,本想给你闻漫山遍野的花香。”他声音淡淡,其中言语却重逾千斤,“可我突然想到,你此前有提过,说是不知若这四种花能聚到一处,会是怎样景色。我便想试试看。”
即便知道你看不见,可既然你这样希望了,我总归还是要为你做到的。
元原心中一涩,他竟完全回忆不起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了,可见当时自己也不过是随便一提而已。
可这个人,为什么,还记得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明明,是这么不好的人,这样做明明这么不值得。
“所以。”宿维时柔声道,“你现在开心些了吗?”
元原声隐叹息,一字一顿:“非常。”
回殇蛇绕回殇花,立为生死之交,永不负矣。
此生我能得到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何其有幸。
“啊!”
一时间本温情脉脉,气氛甚好,不料秋长鸢却突然惊呼了一声。
秋长容忙看向自家妹妹,关切道:“怎么了?”
秋长鸢忙摇头,顺便将本一直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浮生向前举了举:“你们看,它是不是哭了?”
猫,会哭的?
几人忙好奇地看向秋长鸢怀中的小猫,只见他漂亮的瞳仁间,竟真的有水雾迷茫,潋滟非常。
“还真哭了!”秋长容啧啧称奇,“难道小猫都被感动了?”
“似乎还不止猫呢!”秋长鸢笑着看向宋甜儿,道:“甜儿也被感动哭啦!”
一滴滴泪水,几乎是从宋甜儿的明眸中砸落而下,隐然于其足下泥土之中,却仿佛落地有声。
感动... ...?
宋甜儿暗暗道,似乎... ...不是。
而是... ...
难过。
撕心裂肺的难过。
可是不是为了她自己,可是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为了谁在难过。
可真的,好难过。
几个隔院之外,原本正乖乖倚于床旁看着白七悠为自己收拾东西的慕清琅骤然一怔。
“你怎么了?”慕清琅连忙起身靠近白七悠,着急道,“不舒服?”
“不是... ...”白七悠手中动作无意识地停了下来,面上神情痛苦非常,“我只是觉得... ...”
很... ...
悲伤... ...
难过,绝望,还有些... ...同情。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升腾起这样的感情。
这阵感觉突如其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与元原系统有关之人,包括远在江南的顾惜朝亦有所感。
可与系统无关的人,同有所感的却也不少。
梁则本认认真真地看着店家递过来的菜谱,准备多点两个菜,忽然间,却连翻页的动作都顿住了。
“红袖,你有没有一种... ...奇怪的感觉?”
他看向李红袖,被他硬拐出来寻徒弟的红衣少女却仍在认真地赏阅着菜谱,闻言讶然抬头道:“奇怪的感觉?什么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梁则想了半天,亦不明所以,“肯定是我太想云儿了... ...”
这感情波及范围如此之广,而位于其中心的元原,却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一般。
他笑着道:“甜儿就是这样,有时候看着话本都会哭。”
可没想到,居然连浮生都会被感动成这样,看来还都是性情中人呢!
不过... ...
“维时。”元原轻轻唤道。
“恩。”
“你带萧了吗?”
“恩。”
秋家与宿家世代交好,一个爱笛,一个爱箫。
是以与秋长容常在身旁带笛子一般,宿维时的玉箫亦从不离身侧。
“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听吧。”
“好。”宿维时也不问为何,解下玉箫便认真为元原吹奏了一曲。
笛音清丽,箫声凄凉。
宋甜儿越是听这箫声便越是克制不住地想哭,秋长鸢怀里的浮生更是早已哽咽了起来。
秋长鸢:“... ...”呃,我觉得,要不你别吹了?感觉他俩都快哭背过气去了。
宿维时:“... ...”我吹的这么难听吗?
元原:“... ...”这箫声虽然凄婉了些,但也不至于惨成这样吧。
不过,这曲调,怎么这么熟悉... ...
“你以前为我吹过这支曲子吗?”元原道。
“不曾。”宿维时一直觉得箫声会引起人不好的回忆,是以很不愿在元原面前吹奏玉箫,更别说吹这么凄凉的曲调了。
何况,这曲调,是他适才灵光一现,直觉性吹奏出来的。此前不可能有人听到过。
“可我却好像听过一样。”而且总觉得,不止一遍,是很多遍。
宿维时再次肯定道:“我确实不曾吹奏过。”
“那这曲调来自何处?”或许他是从别的地方听到过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
元原无奈点头道:“那也许,是我记错了吧。”
“本来气氛挺好的... ...”秋长容皱着脸道,“现在这气氛怎么突然就变惨了啊!”
本来在宋甜儿他们哭得时候,他就觉得心里隐约有些不好受。
尤其是听完了宿维时吹的这支曲子,就更不好受了。
而且这支曲子... ...怎么这么像悼亡的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