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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海棠心中杀机升起,脸色却无半分异常,依旧笑呵呵地与周围的人们交谈,夸赞对方所作诗词一定是极好的。
三日前,苏炳南得胜后扬长而去,就在下午时刻,自应天府来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手中拿有信物,见到萧海棠后说明了来意:郝志想杀苏炳南。
郝志此前想要杀死苏炳南,最终却失败了,两方所闹的动静太大,定会传到京城中,他也将陷入被动局面。
作为一方大吏,郝志不可能会无动于衷,也不可能就此淡忘苏炳南所做的一切。
不知为何,郝志的潜意识总是莫名地排斥苏炳南,对对方的存在感到不适和不安。这也更让他想杀死苏炳南。
于是,那个找到萧海棠的人,便是秉承郝志的意志而来。
他找到了萧海棠,双方达成某种利益交换,只要萧海棠最终能杀死苏炳南,那么萧家在应天府就等于有了最大的靠山。
即使是这样,萧海棠心中还是犹豫不决,那天演武场的失败带给他的阴影太重了,对苏炳南,他固然愤怒,但内心深处同样有着深深的恐惧。
可在颜子菡找到他,表明要离开萧家离他而去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利益与愤怒交织,让他最后下定了决心,诛杀苏炳南。
看了一眼正位上稳坐钓鱼台的梁全能,萧海棠心中无奈叹息,若是梁大人肯全力帮忙,这次苏炳南将必死无疑。
……
……
此时弹奏暂告一段落,四位佳人齐聚,翻看身前叠满的纸张。
挑出相对而言较好的几首,狄冰梵站出来,说道:“薛瑄、薛大人,不知您可愿意让大家传看你作的这诗?”
在场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一人,众人都是徐州的头脑们,平日也大多熟识,这位薛大人在徐州也是身居高位,手握大权。
那位叫做薛瑄的中南男子有些自得,却淡淡道:“几句上不得台面的诗句,让大家见笑了。”
经得他的同意后,这首诗也被一一传递,被所有人观看一番。
纸筏到彭城手中时,已被多数人看过,听着人们的言谈,彭城知道,这首诗算得上是佳品。
“……当年禹迹旧分州,走马南来遂此游。地势萦回环翠岭,关城峭拔枕黄流。烧余豪杰千年冢,春老佳人百尺楼。周览未能穷往事,官河又放下洪舟……”
看着纸上优美流畅的书法,彭城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做出的,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也不过识字写字。若要他舞文弄墨,还不如要他杀人来的痛快。
很快,此诗传阅完毕。
“好一个‘烧余豪杰千年冢’。”梁全能赞道:“这首诗中,‘烧余豪杰千年冢,春老佳人百尺楼。’这句一现,意境尽出。哈哈,薛瑄你今日可要出风头了。”
薛瑄谦虚说道:“大人过誉了,在下水平有限,这只是一时灵感乍现,侥幸而已。”
梁全能说道:“文章本就是妙手得之,只要诗词上佳,一切都是好的。”
薛瑄掩饰住志得意满,带着淡淡笑意饮下一杯美酒,仿佛根本就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又有两首诗词被抽出,简水蕊柔声对众人说道:“周紫芝、周大人,不知您可愿意让诸位品鉴一下这首词?”
周紫芝自然欣然从之。
词的自楚中期诞生,大昊文帝执政期间才逐渐兴盛,到了如今,已经与诗的地位相当。
众人看着周紫芝所做这首词,忍不住心中的欣悦,有数人不由读出声来。
“……濯锦桥边月,几度照中秋。年年此夜清景,伴我与君游。万里相随何处,看尽吴波越嶂,更向古徐州。应为霜髯老,西望倚黄楼。天如水,云似扫,素魂流。不知今夕何夕,相对语羁愁。故国归来何事,记易南枝惊鹊,还对玉蟾羞。踏尽疏桐影,更复为君留……”
张子元看到这词,觉得自己所做与之相形见绌,虽然心中不喜,但也叹道:“周兄果真厉害,此词清丽婉曲,真如周兄往日所作,仿佛天然而成,自然淳朴,在下自愧不如。”
梁全能也对一旁的乔小桥小声说道:“我虽不是最终评定之人,但想来今日最佳篇便是此词了。”
薛瑄原本满怀踌躇之志,以为能和四位佳人一叙,让他人艳羡,但周紫芝的这首词一出,他便知道自己没了希望,不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盛卿又说出接下来一人,“张子元、张大人,不知你可愿众人观看你作的这诗?”
张子元心有郁闷地答应了下来,如果没有周紫芝的那首词,他尚且还能保持乐观心态,可对方的意境一出,他便心知,自己所作与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繁华随逝水,日暮高楼空。哀哀徐陵妾,事主不及终。空房辍膏沐,明妆为准容。春风燕子来,秋风燕子去。去来影带双,孤鸾抱憔悴。回首醉娇时,百花不敢媚。……”
这也的这首诗传阅完毕,便再也没有能被点名的诗词。
四位佳人又再次分出一人,走到中央处,弹奏九霄环佩。
陆陆续续,剩下的人都写出诗词,传递上去,更多人已经失去了争胜的心思,他们心中知晓,今夜最佳恐怕就是周紫芝了。
彭城就这么一直坐在角落,连笔都没碰一下,显得无比随意,似乎本就没打算参加这场诗会。
一边的萧海棠注意到他的轻松,心中气恼更甚,他方才交上了好几篇自认上佳的诗词,没想到如石沉大海一般,连泡都没冒一下。
时间过的很快,这轮弹奏也已经结束。
四位清倌人拿起之后的一些诗词,抽出寥寥两篇,供众人传阅。
这时所有人都已经知晓,这次周紫芝便是那个幸运儿,众人都是家学渊博之人,自然能分辨得出这些诗词的孰好孰坏。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诗会最终悬念已经揭晓时,余雨霏款款而立,看了一眼远处的彭城,目光扫过一旁仿佛护卫的苏炳南,道:“这里还有一位客人没有交上诗词。”
余雨霏伸出白皙的食指,指向远处的彭城。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
“嗯?”看着突然之间处于众人焦点的自己,彭城无奈说道:“请各位见谅,在下一时间做不出上好的诗词。”
萧海棠看着尴尬场面下的“苏炳南”,于此前惬意的样子迥异,煽风点火道:“今日梁大人宴请宾客,每人都写下了诗或词,虽然人力各有长短,但诚意却是一样,苏大人你为何特殊,连笔都不愿一动呢?”
经过萧海棠的提醒,众人才发现刚才对方的确一直端坐一角,听着琴音自得。
萧海棠面色渐渐便冷,道:“苏大人这般作态,是不是没有将徐州、将这诗会放在眼里呢?”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萧海棠这一句话,等于将苏炳南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今夜除了作为东道主、也是地位最高的梁全能,所有人都给了面子,做了诗词。
虽然后面有人技高一筹,但他们心中都存着一口气,想要展现自己的风采,不远白白放弃。
当他们苦思冥想,只为求得一个佳字时,眼前的苏炳南却无所事事,就听着美妙的音乐,看着他们辛苦思索。
想到这,所有人看向苏炳南的眼神都带有不满情绪。
“苏大人是不识字吧?”张子元斜着眼看着苏炳南,语气怪异,“不要紧的,今天大家坐在一起,便没有文人和武人的区分。”
张子元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笑声,是钱沅勃所发出的。
当人们目光投向他时,他止住笑声,走到彭城面前,看着洁白无瑕的纸张,再转过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嘴中说出一个词。
“有辱斯文!”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彭城一眼。
此言一出,众人皆戏谑看向彭城,眼中满是不屑。
文人固然自古相轻,但文人对待武人的心态,却是高高在上,自诩上流。
萧海棠心中快慰,看着“苏炳南”深陷窘境,只觉得报了此前射覆的怨气。
之前的射覆,并没有彻底改变苏炳南在他心中的形象,虽然那个简单的射覆最终是苏炳南答对了,但对方也花了许久时间。
就连射覆都这般吃力,刚才又一直不肯动笔,萧海棠判定苏炳南一定写不出像样的诗词,就算勉强写出,在众人面前也是班门弄斧。
萧海棠嗤笑道:“苏大人,作为朝廷武官,你虽然浅浮少文,但终究非是蛮夷,大家都相信,你定能替大昊荡平江湖。”
说完这话,众人看向彭城的眼神更加蔑视。
彭城反驳道:“萧海棠,莫非我不作诗词便是你眼中的浅浮少文?”
萧海棠没有搭理彭城,自顾对着所有人说道:“相信诸位都一清二楚,苏大人水平究竟如何,一目便知。”
挑起此事的余雨霏微微转过头,看清戴小雨的示意,然后对众人说道:“诸位,何不就让苏大人写下一篇,也好结束这场争端。”
张子元轻轻敲打如玉的墨,道:“我怕他不敢展现自己仅有的十来个词句。”
钱沅勃和一众“墨客”都带着歧视,以异样的眼神望向彭城。
萧海棠摇头微笑,虽然不语,但这一切都已表明了态度。
这时,萧海棠看到对方微微转过头,偏向一个小厮。
“苏炳南”的耳朵微微一动,好像听到了什么,脸上随即露出一缕笑意。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
彭城轻轻拍打上好的墨,嘴角噙着笑意。
张子元皱眉,道:“苏大人,你这是何故?”
彭城微笑看着张子元,“你让我有了慈悲之心。”
张子元冷哼一声,问道:“这是何意?”
“日后每当我苏炳南回首往事时,总能在你身上找到快乐。”彭城骂人不带脏字,笑着说道。
张子元勃然大怒,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目不识丁之人也敢大放阙词,可笑可笑!”
彭城手指向张子元,顿了一下,又指向萧海棠,最终指向所有人,大声说道:“恕我直言,你们这些人刚才所做诗词,不过一堆废纸而已。”
这句话一出,整个画舫彻底沸腾了。
“你说什么?”
“大胆!”
“武人终究是武人,狂妄竟至于此……”
“……”
“诸位静一静!”彭城看着唾液星子飞溅的众人,大声说道。
冷眼看着彭城,众人眼中闪过愤怒,道:“既然你口出狂言,那便做出一首诗词罢!”
彭城转过身子,眼中再也没有最初的惊慌失措,“要我苏炳南作诗词,你们还没有这等资格。”
看着众人又要爆发的样子,彭城接着说道:“不过要压过你们刚才的那些诗词,我的马夫就足够了。”
彭城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苏炳南。
(这一章大概是三千六百字,写了五个多小时。
明天有事,中午的更新是完不成了,看晚上能不能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