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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贡院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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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少岩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堂堂礼王世子跟一个丫头较劲吗?南宫宇峰心里的火蹭蹭蹭就想来了,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又不能对王少岩发火,这位可是个精贵的瓷人蹭一下都能破,真要一个不小心弄出点什么动静来,王家收拾不了他,皇后那里也够他喝一壶的。

    席翠见这位世子现在有些挂不住了,心里着实舒坦了许多,想想上次给他气得,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就看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轻贱是吗?于是她一个没收住脸上的笑就把心里的欢喜暴露了。南宫宇峰正好看过来,额上的青筋立马暴涨,可是面上还得忍着,于是咬着牙道,“你这丫头果然是个忠心护主的,既然这样本世子现在就去为你家小姐找马车,然后送你们回王家,不知这样你可否先让你家姑爷去贡院一趟?”

    席翠看看他的脸色知道该适可而止了,笑道,“世子能体谅奴婢护主心切就好,可千万别误会了奴婢去。既然事情真的这般着急,咱们自然不能耽搁,不妨找个茶楼寻个包间,先将小姐安置在里面吴嬷嬷伺候着奴婢去寻个马车来回府就是,方才只顾着担心主子了脑子没转过来,世子您别生气才好。”说着就要上车跟芸婷说话,不想动作有些大叫怀里的锦盒掉了下来。啪的一声,锦盒打开,一支做工精致的金镶玉彩蝶戏花珠钗出现在众人面前。席翠慌忙去捡,却被南宫宇峰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这分明是那日席云剑专门挑来的!如何会到了这个丫头手里?难道席云剑心里的人竟是这个丫头?想到这一点,南宫宇峰再一次打量着席翠,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般打量她了,可这么看都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怎么可能?“席云剑给你的?”

    席翠很想将锦盒一把抢过来,可她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恭敬的俯身低头站在一边,低声道,“是。”

    “他什么眼光!”南宫宇峰一把将锦盒丢回来,看都没再看席翠一眼。可他此刻哪里知道自己前后几次无心说出这几句讥讽之言会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王少岩对此事倒不觉有异,侯夫人已经将席云剑喜欢席翠的事说与他知道了,既然自己对这个丫头也没什么想法,那她自己的事情在他眼中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跟着南宫宇峰到了贡院,里面早已升起了灯火。会试临近,这里自然是热闹一些,能劳动南宫宇峰亲自跑去找他王少岩出面的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人,那就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恩师,张元镜。

    张元镜曾经前朝太子太傅,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涉及,王少岩早年与南宫宇峰一起投在张夫子门下,两人一文一武名满京城。可惜他身子不争气,这些年更是连门都出不去了,师徒之间虽同在京城却是两年都未曾见面了。早先听父亲说起皇上几年前重开恩科意欲广招人才,可放眼朝廷竟无人可用了,那些个文臣谋士死的死退的退,如今就剩下蒋太师一人算得上真正的文臣,王尚书穿着尚书令的官服若是没了自己儿子出谋划策骨子里也是一个武将。王少岩在那个时候举荐了张夫子,并修书一封说动张夫子出山。但张夫子到底是前朝之人,放到这个位子上总少不了有心之人搬弄是非。这些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他岂会没有准备,也就南宫宇峰这样的人才会着急上火。

    进了大堂,就见张夫子一袭深紫色官袍,头戴从三品侍郎乌纱四平八稳的坐在主位上,坐下几个吏部官员争论不休。正当中还跪着几个儒生模样的老人,老人身后站着几个形色各样的书生模样年轻人,看样子是过了乡试的一些生员。到底是开朝首次开科举是,秋闱才过,距明年春闱还有小半年时间看样子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南宫宇峰与王少岩相伴进门之后,张夫子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急切的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王少岩身边,一脸的关切,“身子可好了?”说着冷冷的瞥了南宫宇峰一眼,“些许小事就跑去祸害少岩,可知他的命有多重要!”南宫宇峰讪讪低头,不敢有丝毫不敬。

    王少岩笑道,“老师还是这样偏心,亏得宇峰心宽,换了别人岂不是要嫉妒了?”

    张夫子笑着将他牵引坐下,不再多言。

    虽然见过王少岩的人没几个,但这一声老师喊出来有脑子的都猜得出来王少岩是谁了。且不说这位有没有品级,但就是摆着明面上的身份与才名坐在首位众人都不敢多说一句。皇后的亲侄子,亲爹王尚书一个人掌管着六部,人家就是哆嗦一下也能让他们随便谁上天入地。

    大致听了这些人的争论,原来问题出在刚刚结束的秋闱上面。这件事一直由张夫子一人全权负责,他将乡试门槛放的很低,结果一出来就被人找到里面的问题。有些通过的生员竟是“前朝余孽”!而且这些人还不在少数,相反一些为开国立国功劳的功臣亲族后辈竟被无情的刷了下来。这让一些所谓开国老臣着实寒心,打着不能让自己历尽艰辛打下的基业被有心小人无情颠覆的旗号,要求吏部将此次秋闱重新来过,最好是把身份背景作为最重要的选拔条件。可张夫子却说为国选材自当不拘一格,稳定朝局最忌朝令夕改,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退让。于是一些所谓忠臣老奴们就带着自家主子后辈前来贡院聚集,前面跪着的那几个还言辞凿凿是要以死相挟了。

    王少岩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由始至终都是一张笑脸,可他的笑脸在这些人眼里居然比站在他身边南宫宇峰的满脸怒气还让人心惊胆战。只见他语气温和,似春风拂面,轻飘飘的对最前面的老奴笑道,“这位老人家轻问您是哪个府上的?要保举的是哪些人?祖上功德如何?不妨由您开个头,把这些都写下来签了字画了押,记录在案,好叫吏部的官老爷们核查清楚,再根据这些来斟酌该给您的主子多大的面子可好?否则他们选的官不听您主子的话替您主子好好守江山可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原本站着的那几个几乎噗通几声全都跪了下来,前面几个老的已经开始全身哆嗦汗如雨下。自古帝王多疑,你就是对皇家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一直挂在嘴边念着,他们也就是想拿着吓唬一下张元镜,能逼的他退让几步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即可。原本这是件小事,却不知这张元镜是个倔驴油盐不进,几个老奴觉得丢了面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其实就是虚张声势,可事从这位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了。

    “狗屁功劳!真正的功臣死的死退的退,留下几个就是咱们的老爹叔伯了,可他们成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功夫鼓弄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南宫宇峰恨不得一脚踹一个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都踢出去。

    这边才刚刚安静下来,外面又开始吵闹起来,不一会一阵凉风刮进来,然后一个明黄色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金冠束发,双眼含笑,略微有些发福的面庞,扬起的嘴角让整齐好看的八字胡更加的突显了出来。身材虽然有些胖,可一身明黄色太子龙袍裹身翻到显得更加的贵气十足了。来人正是当今太子周祺泰。

    当今皇上膝下子嗣并不多,周祺泰是老大在其姑母永安公主身边长大,亲母早逝后被追封为皇贵妃,二皇子周祺文母妃是梁贵妃,三皇子周祺钰跟朝阳公主都是安妃所生,这些都是成年的,还有一个四皇子周祺康只有十二岁母亲是丽嫔。这四个皇子之中,最有实力争夺皇位的就是太子跟二皇子,三皇子整日不学无术在京城早已是出了名的纨绔。四皇子虽然有些才气可惜出身太低加之年龄太小成不了气候,于是这些年随着皇帝身体越来越差朝臣中渐渐形成太子党跟二皇子党两派。皇帝似乎很清楚却一直作壁上观,就连皇后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太子突然出现众人纷纷行礼,王少岩也不例外。太子赶紧过来亲手扶起王少岩,“少岩你这是做什么?你我表亲兄弟何必如此多礼。”大家起身才发现太子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些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之前在正堂的那些人,身份差距一目了然。方才站在里面的都是有些背景的官宦子弟,身上穿的都是绸缎,而随着太子进来的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

    太子见大家互相都看出了一些眉目,也不多做介绍,只说路上遇见这几个书生说是刚刚成了秀才准备聚在一起庆祝的时候听说贡院有人集结针对的就是这次秋闱便要来看看,太子刚好无事也就跟着来凑个热闹。

    哪里是闲来无事,这几个人里头虽然多数是真正寒门书生,却定然有几个太子门人。王少岩看得出来,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显然太子想要借着贡院这个地方演一场戏,他们只能陪着。

    果然两帮书生一见面就是一番与身世背景有关的争论。太子坐在上位一脸悠闲的品着茶,不时对下面人的争论细心地聆听,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王少岩闭上眼睛脸上显出一些困乏,太子的意图太明显了,皇帝目前最需要的是文臣,张夫子首当其冲,能把他拉拢过去对他而言岂止是如虎添翼?今日是南宫宇峰将他找来了,若他不来或是晚来,能帮张夫子解围的就只有太子了,如此下来张夫子岂能不念他的恩情。计划很不错,可惜晚了一步,他已经稳住了局面,他本着雪中送炭的心思而来,得到的却只能是锦上添花的结果。可既然已经来了怎样也要把戏演下去,不然带来的那群书生他如何应付,张夫子这边他只能再找机会。至少此次要在这些文人志士之中给自己留下点贤明的形象,毕竟将来的官员都是从他们之中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先入为主的,贤明在外总没有坏处。

    太子看似在听他们争辩其实也在沉思,此番计划唯一错漏的竟是王少岩。没想到这个病痨居然有力气坐在这里多管闲事了,否则张元镜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通过这件事他至少知道这张元镜与王少岩关系匪浅,看来只要王少岩活着,王家在朝廷的地位就会至关重要,该是要费些心思在王家了。

    张元镜能教出王少岩这样的弟子那也是狐狸一样的人,就算看不到王少岩那么透彻,可这里面的道道还是摸出来一些了,但眼前的人是太子王少岩都只能陪着更何况是自己呢?只能耐着性子看着下面一群人上演着猴子戏。

    终于高潮来了两方人言辞越来越尖锐,有人甚至一副忍不住出手的样子,堂上的三个明白人早都等得不耐烦了,终于等到了结束的前奏。王少岩看了看张夫子,摇了摇头,太子满脸焦急的跑下来,居然没人拦着。太子径直冲到了混乱的人群之中,一个炒红了脸的年轻人看也不看挥拳出去眼看就要打在另一个人脸上了,却被太子生生接了下来。旁边不知道什么人被推了一下,有个人差点倒地,太子顾不得身上才挨了打的伤痛赶紧将那人扶起来,这时太子的侍卫才冲进来将双方人拉开。

    打了人的那几个一看是太子赶紧跪下请罪,太子竟然没有怪罪,反而好言相劝,“我大夏开国之初,基业未定,百废待兴,尔等都是国之栋梁,伤到分毫孤都于心不忍,父皇每每想起今日朝局都是求贤不得的苦闷,见此孤都心痛不已,故而对此番开科举是看得尤为重要,如今好容易盼到诸位人才出现,若让父皇知道你们在孤面前受伤碰撞岂不是要害孤被父皇厌弃?好了,你们争辩的无非就是一些门第身份背景问题而已,孤在这里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此番开科只看真才实学,不论出身。你们官宦子弟若是有真本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比试,你们寒门子弟也莫受谁挑拨离间尽管施展所学,只要能为大夏子民谋得安居乐业,自会民安而国富,何须害怕什么前朝余孽!”

    不得不说太子这几句话确实说的许多人热血沸腾,王少岩甚至都看到有些人脸都涨红了。皇家人果然各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太子安抚了众人,表明了朝廷招贤纳士的决心,也为吏部此次科举开出了一条光明大道,更让太子在读书人之中名声鹊起,谦和大度,有仁君之风范。一时间太子的实力高出二皇子许多。这些都是后话。

    解决了贡院之事南宫宇峰亲自送王少岩回了王家,刚到门口就看到王夫人抬着脖子左右张望着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他们。见到南宫宇峰,王夫人就冷冷的扫过来,若不是看礼王的面子,他怕是会被当场收拾一顿。

    王少岩下了车就看到自己母亲没好气的脸,只能抱歉的看看南宫宇峰。好在这个人没那么多心思,也不太在意。正准备进门的时候王少岩才发现席芸婷跟席翠一直跪在大门里面的青石台阶上,她们身上还穿着出门时那身衣服,看样子是从一进门就被罚跪着了。

    王少岩刚要走过去就被母亲叫住,“这件事你不要管,身为妻子居然能放任自己生病的丈夫一个人出门不给她点教训日后指不定更加没有轻重!”

    “母亲,这件事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你这样对芸婷怎么可以?而且她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分明是……”王少岩气急了竟忍不住咳嗽起来,王夫人赶紧扶着他。却被王少岩一把推开,快步走到芸婷身边,将她拉起来。芸婷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跪在门口一直流着眼泪,如今看到王少岩更是心酸,哭得更加厉害了,红肿的双眼看的王少岩一阵揪心,赶紧抱在怀里哄着。

    见儿子态度如此王夫人也不好再叫芸婷跪下,只能冷哼一声命人带少爷少奶奶进门,而席翠只能在众人都走远之后慢慢起来。她跪的地方被夫人身边的小环故意放了几颗石子,原本夫人是要叫芸婷跪在这里的,芸婷那性子一旦跪在石子上岂能乖乖受罚,可王夫人要的就是她闹。席翠只能自己抢先一步跪在这里,然后赶紧拉着芸婷跪在旁边,好在吴嬷嬷听到动静躲在马车里没出来才躲过去否则她那把老骨头要是跪上这么几个时辰怕是很难站起来了。

    席翠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发现膝盖已经磨出血了,应该伤到了筋骨,不动还好一动刺骨的疼痛就会袭来,很快汗水就湿透了她的后背。

    南宫宇峰看见她们受罚了,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是他强行拉走王少岩才导致她们糟这番罪的。好在王少岩已经把这件事解决了,可他却见席翠迟迟不起身。有些好奇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