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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回露居的时候带着那个男人,当他们出现在席翠面前的时候席翠几乎要忍不住尖叫了。吴嬷嬷终于回来了,席翠像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心,或者还有其他,她说不清楚,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恨不得拉着吴嬷嬷说上个几天几夜。
她身边的男人是个很难被忽略的存在,席翠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黑色的粗布长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在深冬腊月里这样招摇的装扮确实让人忍不住侧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吴嬷嬷见席翠盯着那人看,只是笑了笑,将她拉到那人面前,“段三哥你可看清楚了这个姑娘就是席翠,现在你可以把少爷要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了?”
那男人站直了身子,对着席翠弯腰行礼,从怀中取出一个藏青色布袋,小心将布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的递给席翠。
席翠看着那人的样子有些犹豫,“是给我的?”
“姑娘既是吴嬷嬷口中的席翠,这信便是给你的。在下段三本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两个月前接了趟生意是跑西南的,没成想刚到地方就遭遇战事,兄弟们被占山为王的盗匪截了道,死的死伤的伤镖银也全数被抢了去。那匪头子见席少将军的军马打来便投靠了敌军,镖银全都孝敬了敌军不说还想将咱们几个有身手的俘虏也一并献过去。咱们虽然一介江湖草莽却也知道些民族大义的,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与匪徒纠缠之间得席少将军相救,还将镖银为咱们抢了回来,让咱们顺利的完成了交易。依照江湖规矩,我段三得记住席少将军这个人情,虽然镖局已悔这份人情不能靠着咱的江湖方式偿还了,但咱们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只要有我段三在人世的一天自当记着欠下的这份情,一是救命二是还银,段三当即发誓愿意以性命相报。原本咱们是想要留在军营保护将军的,可少将军不让,说咱们一身的江湖习气怕不适合军营,咱们也试了几天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是给将军惹了不少麻烦。少将军通情达理没有怪罪,见没办法轻易将段三打发了去,只好写了这封信叫段三亲手交到姑娘手上,还叫段三此番就见到姑娘就不要再回去了,只管留在姑娘身边照应着,顺便等着将军凯旋而归。”段三声音低沉有力,一点都没有因为席翠只是个小丫头而有所轻视,见席翠拿着信却是不看,生怕她怀疑自己似的,赶紧接着说,“段三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席少将军送我出军营的时候告诉我找到吴嬷嬷的方法,我才能借着吴嬷嬷找到姑娘你的。在南边的时候总听少将军说起姑娘你,段三虽然未曾与姑娘相见可也算得上对姑娘有些认识了。少将军说他在信中已将我的事阐明,要我日后留在姑娘身边照应。”
席翠看看吴嬷嬷,见她点头才慢慢打开信。
确实是席云剑的字迹,上面说的关于段三的事与他所说相差无几。对于这个人日后的安排,席云剑并没有详细说明,只说着要席翠跟吴嬷嬷商量着给他安排个差事。此人功夫不错,有他在身边旁人轻易进不得自己身。可她一个小丫鬟用得着这样的护卫吗?对于席云剑这个安排,席翠嘴上埋怨着心里却是十分高兴,他这是已经把自己当他的人来保护了吗?
席云剑的信里没有说到边境的战况如何,说起正事只有寥寥几笔,只说他现在跟南宫宇峰都归在了平南侯麾下,这位侯爷感念与淮安侯的交情对他们很是照顾,叫她不用为自己操心。只是这信里面说了许多对席翠的嘱咐,叫她遇事多与吴嬷嬷商议,保护芸婷的同时也要适当的考虑自己,别受了委屈就会忍气吞声,他出征前与王少岩打过招呼了要他照顾着席翠,遇上些个不省心的人和事就去告诉王少岩……
看着信席翠忽然觉得席云剑似乎变了个人似的,自从那次路边长谈之后,他的话是越来越多了,一点都不像从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席云剑了。
看完了信,就该安排段三的差事了,这件事必须跟王少岩商量。毕竟她与吴嬷嬷说到底都只是奴才。
可这段三到底是与常人不同,他对席翠恭恭敬敬的可对旁人那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就是王少岩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把王少岩弄得很不高兴,差点就要叫护院将段三赶出府去了。好在老太太不知为何会知道此事,竟叫了木妈妈过来将席翠跟段三都叫了过去。
席翠从宁居回来的这一路上都不敢相信老太太居然让段三日后就住在露居的左偏院。原来这露居的偏院是左右各有一个的,席翠她们都是些女眷一直住在距离正屋比较近的右偏院,左偏院一直被闲置着。老太太居然对露居如此了解。
王少岩并不知道段三是席云剑送来的,待席翠与他离开之后吴嬷嬷一解释才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席云剑安排此人进来定然是为了芸婷她们主仆好,自己虽然答应过他要好好照看芸婷与席翠可似乎这段时间并没与做什么,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如今老太太将人这样安排也算是圆了自己的脸面,自然没有反对。
只是当天晚上席翠的房门外面就有了不小的动静。一贯来去自如的欢欢今日被段三逮了个正着,亏得席翠出来的早负责她的一条胳膊当下就废到段三手里了。
欢欢是杨姨娘的人,吴嬷嬷进王家没几天就知道了,可这姑娘有里头有功夫却是她不知道的。看眼前这架势想必这丫头是轻车熟路了,可见她走了的这些日子席翠没过什么消停日子,杨姨娘产下死胎这事席翠没跟着瞎掺和吧?
齐妈妈可是知道欢欢喜喜的身手的,杨姨娘这些年跟刘氏在王家斗得水生火热的若没有这两个身手不一般的丫头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如今欢欢在段三的手里头根本动弹不得,可见这段三更是深不可测,她只知道此人是席云剑给芸婷送来的,可这位为何会守在席翠的房前呢?
席翠打发欢欢走后,拉着吴嬷嬷进了屋,将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完不忘了问吴嬷嬷这段时间她究竟干什么去了?她专门说到她如何发现了喜梅的阴谋,又如何将她房里的名单换了一事。
吴嬷嬷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要席翠将她手里的名单拿过来比对。两张上面的内容居然一模一样!
吴嬷嬷气氛至极,用力将手里的名单拍在桌上,“侯府的管家果然是个叛徒!亏得夫人早有预备让我将名单记在两张纸上,否则若真叫喜梅那丫头把全部的名单都给了刘家老二,我这些日子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看来嬷嬷这些日子果真不在侯府,不知发生何事,嬷嬷竟然连席翠都要瞒着吗?”席翠是真的不高兴了。
吴嬷嬷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将之前与她一人拿一把的钥匙也给了她。“当初给你的那一把其实是真的小姐的嫁妆,而这一把却是夫人命我偷偷过到小姐与少爷名下的田庄铺子,酒庄茶寮,我这些日子将这些铺子的账目全都过了一遍,并且按照这份名单上安排好的让这些人做了相应铺子的挂名老板。而这些人最后全都要听命于持有这把钥匙的人。”吴嬷嬷说着将钥匙后面的暗格扳动,钥匙瞬间变成一枚图章。“这是夫人家传的图章,这些产业也是夫人家传的产业,虽然已经分了一半出去,可剩下的这些仍是常人想象不到的泼天巨富,没想到到了夫人这一辈居然要靠你来替主子守着了……”
吴嬷嬷你在开玩笑吗?席翠感到心里一阵发凉,别说打理什么常人无法想像的产业了,就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脂粉铺子怕她都管不好吧?首先她不会看账本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好吗?
吴嬷嬷像是知道了她心里的疑惑,接下来就说道,“我看院子里的人换了不少,刘氏的眼线似乎就剩下一两个了。姑爷找来的齐妈妈是个可以放心的,我跟她商量一下将那两个也打发出去,然后这露居就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伺候了,我会跟少爷说这件事,你日后要多拿出些时间来看账本,学会理账之后我再带你出去跑上几个铺子,时间不多你得抓紧了。”就算是短时间内学不到什么真本事,夫人留下的那基本书不是在侯府的时候就给席翠了吗?最重要的是,留给芸婷的产业占着多数,而这些迟早都是要留给王少岩的,就算是席翠管不好,王少岩也不会坐视不理。吴嬷嬷心里的算盘造就开始拨弄了。
吴嬷嬷这话说得席翠更加心虚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做生意根本不可能,吴嬷嬷分明是在病急乱投医嘛。
可没想到吴嬷嬷还真就这么干了,第二天就主动找了齐妈妈来,正好刘氏这些日子被禁足还被老太太夺了中馈,要打发一两个她安插在露居的眼线在容易不过了。齐妈妈对刘氏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敢苟同可她衷心的只有王少岩,对芸婷的态度虽然好了许多但要让她为了芸婷而与刘氏做对,这样的程度怕是还不到。之前帮着席翠打发了刘氏一些眼线出去她算是为了还席翠的人情,可吴嬷嬷想要她彻底断了刘氏对露居的控制她还是有些顾忌的。
且不说刘氏只是暂时被禁足就算是刘氏真的被永远的夺了权,这些年她在王家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要说真把这尊大佛给得罪了,旁的不敢说刘氏想要整死她一个小小的奶娘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吴嬷嬷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自己想办法。这个时候不能让席翠出面,席翠最好是可以尽可能的低调。于是她将主意打到了喜梅身上。
当天晚上,喜梅就跟那两个丫头大打出手,原因是喜梅放在首饰盒里的那支金钗不见了,而当天有人看到那两个丫鬟进去过喜梅的房间。喜梅一气之下冲到两个丫鬟的房间寻找,居然还就叫她找到了。这下算得上是证据确凿了,两个丫鬟却死不承认,说自己根本没有去过喜梅的房间。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虽然只是小事情。最后老太太都出面了,谁让露居没有个能说上话的女主人呢?
老太太将两个丫鬟发卖了,让吴嬷嬷自己从人牙子那里挑人进来,算是将露居的大小事情交给吴嬷嬷处理了。齐妈妈面上虽然笑着恭迎,可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自己再怎样都是王家的老人了,可老太太这回明显的是在卖吴嬷嬷人情。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刘氏耳中,正在抄佛经的刘氏狠狠的将蘸满墨汁的毛笔砸在正在给自己报信的玲珑的脚下,墨汁飞溅,弄脏了玲珑的衣裙。玲珑躲闪了一下却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衣服,最终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些年跟着刘氏她并不是没见过她发火,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玲珑能清晰的感觉到刘氏的无奈。此刻的她与其说是对老太太跟吴嬷嬷的愤恨,不如说她更多的是对自己此刻所处的境地的焦躁与不安。
“你二哥不是说那个喜梅早就是他的人了么?叫他动一下那个叫喜梅的,日后露居那边的事情看来就只能指望她了……”刘氏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重新拿了一只笔,坐下来开始抄写佛经,仿佛之前失态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这个吴嬷嬷还真会挑时候回来,自己前脚刚出事她后脚就进了王家。回来之后没有直接去露居而是去了老太太那里是吗?这次露居换人表面上看不过是件小事,可其中的门道还是多有波折的。老太太似乎与吴嬷嬷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这件事老太太给足了吴嬷嬷面子。看来这其中与她们昨日所谈之事密切相关,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查明白,否则她在王家怕是要一直处于被动了。
这些日子她日夜反思所发生之事,杨姨娘应该没有撒谎,老太太该是早就与她商量好了引自己上钩。她联想到腊八那天杨姨娘故意迟到,老太太勃然大怒,当时的自己看来那是挑拨老太太与杨姨娘的关系,方便自己对付杨姨娘的绝好机会,却不知那个时候老太太跟杨姨娘都是在演戏。杨姨娘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手段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次居然能下狠手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就是自己也望尘莫及啊。
可她想不通杨姨娘究竟何时搭上了老太太这条线的?她的眼线一直盯着海棠苑上下,为何会一无所知?看来不能等到老爷回来再有所动作了,必须尽快知道老太太跟海棠苑的关系,还有吴嬷嬷跟老太太密谈的内容。否则在老爷回来之前她被关在这里束手束脚,老太太跟杨姨娘在外面却放开手脚布置,虽然自己的计划还算周密可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情景?虽然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做什么,但至少要对他们的动作了然于胸,到时候应对起来也多几成把握。
玲珑走后,刘氏拍了拍手,从暗处突然蹿出三四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男人来,几人皆蒙着面。刘氏看都没看来人,继续翻阅手中的佛经,“宁居那边进得去吗?”
其中一人站出来,答道,“回夫人,现在的王家各处宅院,除了露居咱们都进得去。”
“哼!我知道!”刘氏冷哼一声,说道,“海棠苑你们确实进去过,只不过是硬闯进去罢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反倒是让老爷对我起了疑心!还让我牺牲了你们之中的一个。要知道为了训练你们五个我耗费了多少心血!浪费一个在小小的海棠苑亏你这个做老大的还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你们能进去!”
一阵沉默之后,刘氏又问了一遍,“宁居进得去吗?记住我要的不仅仅是进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到我想知道的情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除了露居?为什么要除了露居?”
蒙面人想了想,回道,“宁居咱们可以按照夫人要求的进去,只是这情报却要多费些心思。老太太很是谨慎,就是跟木妈妈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咱们听不明白。”顿了顿接着说,“吴嬷嬷这次回来带来一个叫段三的,身手在我们之上,他现在就住在露居,有他在露居我们近不得身。”
“吴嬷嬷!”刘氏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字。这个老太婆这些日子究竟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还认识了江湖高手了?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命人跟着她!还以为她一个老得快走不动的奴才掀不起多大浪,没想到却是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