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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门而入的众人拿鹣鲽情深调侃了几回,被莫闻毒蛇般的眼神扫了几次,被方知微疑惑地瞄了几眼,冷大人终于携夫人出游了,当然这回为了防止上次的窘境,带了糊里糊涂的张叔。
两人不经意地提到了昨天的车夫不错,自有下面人热心地替他们去找了来。
车夫听到昨天拉的妹子和她男人,竟然是京城里来的官和官太太,当下就惊住了,嘴巴张的跟塞了个鸡蛋似的。
两人上了车,冷澄讨好似的说:“你没吃过这里的枣吧,晋州大枣很好吃的,我带你去东边的凤安城吃枣子好不好?”
倚华千回百转地“哼”了一声。
车轮辚辚地滚过脚下的土地,车夫总想说点什么,半点才挤出来一句:“那个妹子,不,夫人……。”
倚华本不欲理睬他,听出笨拙来竟是忍俊不禁,笑着打断了他,声音俏生生的:“大哥,昨晚一见就是缘分,何必拘泥这些虚礼呢?”带点恶意瞥了冷澄一眼,肆无忌惮地大声说:“何况我男人也没说什么呀。”
车夫急得涨红了脸:“妹子,你们是贵人,俺是粗人,不会说话,我……。”
冷澄的嗓音是清明雨前的清朗:“大哥,我们哪里算什么贵人,我以前也就是个这儿乡下的一个穷书生而已,这次说是钦差查案不过是来借着引子回乡串串门,没什么大事,大哥把我们夫妻两当老乡就好。”
车夫挠挠头:“呵呵,这样啊。”放松了好些。
倚华在一旁偷笑,不错嘛,现在某人撒起谎来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冷澄自来熟地向车夫打听“嫂子和孩子”的事情,车夫唠唠叨叨地说,眼里闪着幸福的光芒,倚华和冷澄听着听着突然都觉得自己很悲哀,明明是有家的人,可偏偏家里的那个人永远不能顺心地好好过日子,没事就吵吵闹闹,偶尔和平还是在别人面前演戏。
随着车夫以一句:“一家几口人,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就这样过去呗,虽说穷点倒也过得下去。”结尾,倚华整整心神又开始把话题移到了关心的事情上。
“我们这回去的有特产的地方叫凤安城,这名字听着有点熟啊,大哥是不是?”
车夫爽朗一笑:“妹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凤安城不就是昨天提过的我兄弟拉的那老太太家人住的地方吗?”
倚华伪装吃惊:“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您那位兄弟可说过他们住在哪里?昨夜里听说乡下不太平,若是找到了他们,也该跟他们说说把老人接回来。儿女不可以这么不孝的。好歹我男人也是个官,不能眼看着他们这样放肆。”
车夫:“妹子说得对,可我兄弟一个赶车的知道的也不多啊,只说好像是城外刚租的小院儿。”
城外?刚租的?小院儿?这些信息大概够了。
婉拒了车夫带他们游遍凤安城的要求,约定了黄昏再来把他们接回晋州城里。
两人在城外转了半圈,半隐半露地问了半圈,才找到今非昔比的张家。犹犹豫豫地走了进去,丢下张叔在外面。
约有半个时辰,两人才从屋里出来,冷澄脚步虚浮,倚华神思不属。耳边回荡着刚才说过的一字一句。
“张小员外?您可曾记得我?“带着几分热切和不确定
“冷——冷澄,你不是在京城为官了嘛,还回来干嘛?”满是。疑惑与迷茫。
“奉皇命,特来彻查晋州梨花乡假传金矿一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哈哈哈,这世上哪有公道,我只知道民不与官斗,还知道官官相护,看我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你来找我我可是绝对帮不上你什么忙的?”
“钱财是身外之物,家破了可以无所谓,可要是杀亲之仇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还不知道吧,也是您怎么会知道呢?您家的老夫人已然驾鹤西去了。”
“什么?怎么会?娘明明只是说回去看一眼的,怎么……。”
“张小员外!请节哀顺变。”
“狐死首丘,老夫人说你们被逼走了,但无论如何要和老员外埋在一起,她怕老员外一个人孤单。”
“娘啊……”
“你知不知道她坐在你原先家里的废墟上痛哭了几场,你知不知道她看着好好一个家七零八落吐血而亡?你知不知道她死时双目圆瞪,心有不甘?你知不知道她死前痛骂天地无眼,放下莫闻这样的贪官害得她到最后的时候都孤身一人,到最后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葬身之地?张小员外,你枉为人子!”尖刻的声音像钻子直是要钻进人心,满满的羞辱指斥把那点辛酸内疚后悔全都钻出来,钻的鲜血淋漓。
“呜——”声音像受了伤的狼,双手遮着脸还是挡不住泪水从指缝里泻下来。
“我不拿官衔说话,你我都是老乡,冲着大家帮我们家孤儿寡母过日子的乡里情谊我绝对不会害你,你可愿作证帮我,好为老夫人报仇?”
“您出来作证,替梨花乡所有百姓出一口气,令堂在天有灵也该欣慰安息。”
痛不欲生的一声“好”,尘埃落地。
正当二人要踏出门去,“我母亲她的后事可有安置好?”
“她老人家已入土为安。”
“这时机是个麻烦的,碍着莫知州在,她老人家虽是入了土,还不能堂堂正正地入祖坟,只等着您出来作证,扳倒了莫闻,就是老人家和令尊并骨,张家重复风光的时候。”
又是一声好,不同于前面的万念俱灰,这里的却是怀着几分憧憬,但更多的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两人走出门,阳光张狂地撒下来,耀眼的惹人厌,像冰做的箭狠狠扎在眼里,弄的人想掉眼泪。
倚华自己身子晃了晃,还是站住了。冷澄叹了口气:“今天的天儿真晴啊。”
倚华抬起手遮住阳光,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是啊,晴空万里,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