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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华徴嫆觉得,自己与与人家的差距,到底不是一点半点的大啊。
虽然被打击了有些担忧,但她还是很欣赏缱绻的歌喉。平日里在落香坊也听过她唱歌,但她在那时唱的,明显没有此时的认真。此时的她像把性命都交到了这方高台上一样,就连带着的几个简易的动作都格外融入舞台。
“妾思君思长离别,安知何时再相见?早知见后再难见,才盼君归却,但见彩蝶萦身边,最难见,却是不忍与君绝,不忍君来羡。”
一首带着些哀伤,主要基调还是在撩拨情感的歌,被她唱得如同真事,配上那略带着哀怨却渴望的眼神,华徴嫆当真自叹不如。
尾音落下,缱绻含蓄又隐含诱引的眼神惹得台下多少男人鼓着掌大叫“缱绻”,若不是有打手拦着估计都要爬上去与缱绻见面,当真是感染力十足。
这就是实力啊。
华徴嫆待缱绻从另一头走下场,自己则抱了琴上去,内心里打着鼓,但面上却做足了柔和的笑容。
自有大嗓门的人替她报上花名。华徴嫆朝台下众人屈膝见了礼,坐在了方才为她准备好的小木板子上,将琴架在了腿上。
白皙的手指抬起,停顿,俏皮的向下点了半指的距离又收回,而后便停滞在半空静了静。
台下的人相互之间递着眼色,也有直接讨论了起来的。却听见台上猛地一声琴铮,又没了声音。
这是作何?
在台下人生纷乱到了极致时,华徴嫆终于静下了心。
她将自己融入了这方空场,像是完全置入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外面的人们在激烈的讨论,那些却与她毫无关联。她只孤身一人,沉寂在这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心里想着自己欢喜的人。
自己欢喜的人。
君轻尘……
闭上眼,指尖拨弄缭乱。复杂的琴曲,带着复杂的心情激荡而出,诉说着她的每一分情绪变动。
想要见到的人,想要诉说的情思,简直要汹涌而出的心意,全部在胸腔涌动着,在脑海回荡着。
“君轻尘,我多希望此时你就在台下看着我啊。”在心里这样诉说着,华徴嫆却没有分神,而是更仔细的弹奏。就当做这曲子是为他弹的,一首《宫阙》,她与他之间隔着太多。
台上的她专注认真,却不知正对着的酒楼二楼中,君轻尘抱着手臂站在窗前,正片刻不眨眼的盯着她。
“主子,要不咱过去听听?在这根本听不清啊!”双狼有点急,他还想投华徴嫆一票呢。
君轻尘却淡定的很,低声道:“我听得到,很好听。”
自己这多年的练家子都听不到,主子竟然能听到?双狼显然不信,但他不会忤逆主子说的话。
主子说能听到那就是能听到吧。
君轻尘看了她好一会儿,在曲子激昂至极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靠在窗框上露出了微笑。
离得这么远,明明什么都听不到,可在他的心里,就像是有声响在回荡一样,那声音很好听。
双狼见自家主子都陶醉出这种从未露过的表情了,终于也是无话可说。只是那表情细细一看,倒是有些红晕在脸颊?
难道主子……
“您是不是中暑了?”
“……”
君轻尘睁开眼,冷冷的看着这破坏气氛的迟钝狼,“出去!”
“主子,您仔细些身体,刚养好的身子可别……”
“你主子让你出去!”
双狼委屈:“是……”
重重的呼了口气,君轻尘无奈透了。但也没办法。他这时候要是与她见面,定然忍不住去捉弄她一阵。明日清晨就要去检查这段时间燕商运来的布匹,还要去办好公文,必须打起十足的精神,稍后他就得回去休息了。
毕竟屏门那场大雨中的逃命险些又让他发了高热。但比起前面不听他劝阻而死伤的人们,倒是好了很多。
莫非世上真有神明?能让她来到这里,救他一命。
君轻尘摇了摇头,到底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他不信缘,不信劫,不信命数,只信自己。
想要得到的,求神拜佛又有何用?还是要靠自己。
先弄好手头的事,再管其他吧……
这样想着,他离开了窗口。此时华徴嫆却若有所觉的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的窗。
像是从梦境中挣扎出一样,想起自己是在演奏。华徴嫆提起了底气,手指拨弄已然烂熟于心。
只要面上表现好……
她可以的!
樱唇微微张开,两头儿翘起了诱人的弧度。烟波流转,温柔的扫向台下众人。双臂抬高,微微露出如雪皓腕,指如削葱,拨弄间像是冲人做了撩拨之姿。这已经是她练得最极致的动作了。再深入的,她做不来,也不需要。
在她心底有一片安宁的净土,里面只装着她欢喜的人。至于其他,宁缺毋滥。哪怕过得日子苦些,也不能失了本心。什么样的苦日子她没过过?也不差往后这几十年。
曲子终了,华徴嫆站起了身子,朝着前方众人鞠了一躬,缓缓离开高台。
像是完成了心里久藏的一件愿望那样不再遗憾。
“徵嫆!”穆韶青体贴的来接,却不露痕迹的与她隔了一段微妙的距离。华徴嫆冲他满足的笑了,“谢谢你。”
“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总要做到。”穆韶青道。
是答应过华芷柔什么吗?华徴嫆呆了呆,随即道,“那还是多谢,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还是希望往后你能少做一些,少伤自己一些。”
穆韶青默了默,点头道:“好。”
其实华徴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在台下这么久,就让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接受穆韶青的东西她会觉得亏欠的难受,又不知怎么拒绝。可君轻尘给她的东西,她接受时却是满满的心喜,并且要费尽心思的拿自己的心意回报给他。
明明见面的次数不是特别多,可她对君轻尘却没有半点陌生疏远的感觉。
这就是喜欢吧……
她,喜欢君轻尘。
心里动了动,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蔓延消沉。又幸福又悲伤。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可他有自己要娶的爱人,并且已经对她疏离,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反正也要孤独一世,那么这样带着对他的欢喜度日可能也挺好?
华徴嫆细细的思索着,可到底对感情之事不大了解。一旁的穆韶青目光深沉的看着她拨弄着自己腕间的珠链,脸上表情复杂,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着谁。
有时候他真的有一种荒唐的直觉,眼前的她不是华芷柔。而是冒充着她的样子的别人。
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他宁可相信,她只是细细的嚼懂了情字,而后发现自己爱的是别人。
至少她还是自己眼中的华芷柔。
第二日,进行复赛。这一次要求比较严格,场所也定在了有棚顶的地方。宽敞的大堂金碧辉煌,最前头的戏台也是设计的奢华无比。
这便是胭脂楼的浮生宴厅。
董妈妈把絮姐留在了落香坊,带着穆韶青和自己的丫头们一同过来参加选秀,看得牙根直痒痒,从一进门便开始道:“这柳胭脂就给我等着吧,不就是去年卖出去十几个姑娘才赚了钱修的这宴厅么,今年我也能!”说着拿着小团扇对周围这一圈姑娘都点了一遍,除了华徴嫆和绫罗缱绻,“你们这些个,抢不到头牌也争取博得哪家大人的好感,把自己卖出去那往后可都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都卖点力!”
华徴嫆想到了在马车上君轻尘对她说的话,沉默了。
这就是一个销金窟,里面的女子们靠着新鲜感活着。董妈妈只是为了赚钱,就算心里头是希望她们出去能好的,可她们那些把自己卖出去的姑娘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当真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胭脂楼的老鸨柳胭脂扇着风走了过来,瞧着董妈妈,笑成了狐狸样,“哟,今年是姐姐来的啊。胭脂还以为姐姐这金贵的身子,踏不进我们这小门儿小院儿呢。”
董妈妈皮笑肉不笑的瞥了柳胭脂一样,别开脸道:“姐姐最近掉了两斤,勉强能挤进你的小窄门。不过呀……啧啧啧,胭脂妹妹,你这地儿都修了一年了,还没打扫过?怎么房粱上那么多的灰?这吹一口气儿都落下来了,也不怕呛着人!”
说着她还拿着帕子捂嘴咳嗽了两声。
柳胭脂眼底尽显不悦的情绪,面上却笑:“姐姐身子金贵,入不得咱这小地方,还是出去多走走吧,还有益健康。”
抬手是请人出去的手势,立刻有四个打手凑了过来。这时后面却有人声音玩味:“哎呀,每次我来都赶上这儿有人请宴,今日终于有幸参观一下,胭脂姐姐你可让我等的好苦。”
柳胭脂看清了来者,当即面露欣喜,挥手就命打手们撤下,自己扭着腰迎了过去,“哎——哟——,君少爷,您可回来了!您这将近俩月没来了,胭脂可担心您是不是在屏门出了什么事儿呢!”
三十来岁的年期,发起嗲来一点不输十几岁的小姑娘。柳胭脂皮肤保养得也好,就那么凑上去虽然有些令女子们微微的不舒服,可围观的男子们却都对君轻尘艳羡至极。
这要是也有个胸挺臀肥面容好的姑娘向他们迎过去,那估计就是要抱过来滚进芙蓉帐了。
可惜君轻尘却是个不能人道的,看着柳胭脂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多看的一眼都没有,只道:“方才姐姐招了打手来,可是有什么热闹让我看?”
柳胭脂立刻替他摇着扇子道:“没有,没有的事儿!姐姐就是看着春晓姐难得来一次,与她开些玩笑罢了,都没当真!这不看您来了,立刻就上来欢迎了么!”
“这样啊。”君轻尘有些可惜的扫了一圈屋子,在华徴嫆身上顿了一顿又继续扫过去,而后收回目光抬起了柳胭脂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姐姐最近可是操劳过度了,没有仔细保养?”
“诶?”柳胭脂一惊,连忙去看自己的手。上面皮肤虽有些松,但还是很白嫩的。
但君轻尘阅女无数,说是有问题她都不会怀疑。
“哎哟,这可不行,姐姐得回去擦点珍珠粉!”柳胭脂这等爱美之人一刻也不愿耽搁,把自己的贴身侍女留在了这帮她看着场子,自己就往门外走。
“姐姐可要记得少发怒,对皮肤不好啊!”君轻尘高声道。
“多谢君少爷提醒,胭脂知道!”柳胭脂娇羞的离开了。
华徴嫆默默移开眼,看向“全是灰”的房梁。
她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家伙……?
柳胭脂走后,董妈妈也浑身舒坦了些。本想上去与君轻尘讨个近乎,但想着人家是柳胭脂的常客,那关系和她是不能比的。也就算了。
自己被他坑过几次,这次也算被还回来了。
而后君轻尘一眼也没多看华徴嫆,带着双狼挑了个座儿就坐了下来。管事见他过来,立刻端了最好的瓜果茶水上去。
君轻尘受用的点了点头,拿起一颗梨子就啃了起来。
目光一点也没在华徴嫆身上多留。
已经变成陌生人了么?华徴嫆心里堵得慌,却认了命似的放弃了想要与他打招呼的心情。
当陌生人也挺好。或许等她习惯了就能忘记他了呢?
到底是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感觉,动起来只觉得茫然无措。华徴嫆想了半天,也只能劝了劝自己。而后由董妈妈带着一起去了后台。
第二天的比赛分上下午两场。上午的那场已经笔试完了,正在加紧统计票数。而下午这一场来参加的,包括落香坊和胭脂楼自己在内,都是些云来主城中有头有脸的青楼,姑娘们比起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送选上来的身份也都高了个层次,所以一般第二场选拔时下午来的大客人比起上午会多一部分。
胭脂楼接连出了四次花魁,还每一个选出来就不多留,转手就卖给哪个王公大臣或是送到鹃山,甚至还塞进了后宫里一个,这钱可是赚翻了。柳胭脂又不是很喜与同行打交道,因此许多青楼老鸨对她都看不上眼。偏偏这一次是在胭脂楼这富丽的宴厅里选花魁,以董妈妈为首的几个老鸨都咽不下这口气,就指着手里的姑娘把花魁之位抢过来,灭一灭那柳胭脂的威风。
然而到了后台,见到胭脂楼这一次最可能当选花魁的姑娘,她们还是沉默了。
华徴嫆也见到了那个叫做云飘的姑娘。一张脸倒不是很明艳,可偏偏生得五官恰到好处,看一眼觉得一般,两眼尚可,但三眼四眼那么一直盯下去,就会觉得这姑娘生得真是惹人心动。越看越觉得舒服。
“这柳胭脂都是在哪找的,年年都能找出一两个绝色的货!”董妈妈转身气的直咬指甲,旁边两个别家青楼的老鸨也道,“柳胭脂有双识人的眼睛,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她这年年碰好货的运气,可当真是让人心里头不舒坦!”
“可不是!今年再给她嘚瑟一回,估计她的胭脂楼就要开到鹃山去了!听说她前年送到宫里头的那个姑娘现在还怀了龙种,我们可真是要一日不如一日了!”
董妈妈沉下了脸色:“她能往宫里头塞人又怎么样,我董春晓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我许香杏也不能由着她嘚瑟!”
几个女人相互之间打了气,其他姑娘见到却和没见到似的,看缱绻的表现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华徴嫆无奈的拨弄了下手中的珠链,已经准备好随时上场了。
有了昨天那一场选赛做铺垫,她已经不是很紧张了。加上今天君轻尘也在看着。她更应该好好表演才是。
进了决赛,头牌稳拿,那就是名次之间的较量,看花魁会落谁手。
她不奢求太多了,只希望能够表现的出色,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这样就够了。
锣声敲响之前,所有参赛的姑娘们都进行了一场公平的抽签。这一次华徴嫆不够幸运,抽到了倒数第五个。
这次的比赛,一般最前面到中场是比较好的。因为很多来观赏的大官不会花上一下午的时间杵在这,基本看了二十来个姑娘,有喜欢的就问跟不跟着走,又跟着走的就领回家,不走的再看一会儿也走了。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多半……
是那种特别好色或者特别无聊的人。
抽到后面十名的姑娘们都在哀声怨道。华徴嫆也有些失望,但没多说什么。绫罗和缱绻凑在一起在透过后台上专用的窥视窗上偷看着下面的观众,华徴嫆就和其他的姑娘们站在一起干等着。
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将升调版的《宫阙》默弹过无数遍。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打雷声,引得不少人都往门外看去。
没有下雨。
们侧的两个小厮将门稍微往里推了推,但为了方便一会儿有贵客带姑娘走,门是不会关死的。
华徴嫆始终没有多去看其他的,只是闭着眼,睡着了一般在脑中重复着曲子。
终于轮到她,意外的走出去时台下竟还坐了不少人。不过也正常,毕竟号称今年赢面最大的胭脂楼的云飘姑娘排在她的后面。那些有兴趣看一看云飘姑娘表演的人,自然要多等一会儿。
君轻尘也在台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舞台。华徴嫆克制着自己没有去刻意看他,端坐在台上放好了琴。
还是那架普通的琴。琴弦断掉之后送去修过,而后便接着用了起来。
深知台下的这些人等了好一会儿,已经没了最初的耐性。华徴嫆也不多说,只道:“那么便由徵嫆在此献丑了。”
而后将头一天演奏的曲子升了半调,换了节奏重新演奏了一遍。
乍听之下,好像也没多大变化。但是那音听起来就是少了些忧容,多了些欢欣,也无大喜大悲,就是那么简而不凡的演奏着。
突然!
天边又是雷鸣,一阵接着一阵。厅内烛火被震得晃动了起来,还灭了几盏。
门半关着,窗帘落着,少了许多烛火照耀的大厅立刻暗了不少,观众都开始不安起来。华徴嫆本想继续弹完,却又听见头顶一阵诡异的响动,迫使她抬了手忍不住往上看去。
这一看,就吓得她丢了琴连连把屁股往后挪去。
“咔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在头顶出现,又接连引来几声东西破裂的响动。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像是正从顶棚一点一点向下钻出,吓得华徴嫆闭上了眼。
君轻尘手中扭动着茶杯,低声命令双狼:“去保护她!”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双狼道。
君轻尘蹙眉:“以后她也是你主子!还不快去!”
双狼愣了愣,突然想清楚了什么似的,点头就往台上冲。
他还没冲到台上,就听见头顶的破裂声已经达到了极致。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顶棚的洞中掉了下来,正砸在舞台的红毯上。
白花花的东西落了地,还呻吟着来回滚了两下,吓得不少人都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厅中众人一片慌乱。
柳胭脂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同样被吓得够呛的同时也没忘派人去叫打手过来。董妈妈和其他老鸨拿扇子半遮着脸,露出眼睛一个个往这边看着,穆韶青却因去送前面比赛完的绫罗和缱绻她们而不在场。
“好痛……”地上的东西打着滚呻吟。
华徴嫆已经被双狼挡在了身后。这是君轻尘也已上了台,还大着胆子踢了地上的东西一脚。
“啊,谁踢我!”对方低嚎着回应。
活的?还会说人话?君轻尘心觉古怪,刚要蹲下身子看个究竟,就见华徴嫆拨开双狼往前几步站在了他身边,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地上的东西,脸色发白。
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君轻尘立刻就想带着她离开这。然而已经晚了,华徴嫆已经蹲了下去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
“……容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