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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八点五十分,包恬出现在心理咨询中心。
中心租住在静安寺的高档写字楼内,面积不大,但装潢考究。前台长得也是盘两条顺,温柔甜美。
见到包恬,前台报以微笑,起身道:“您好。”
“我是包恬。”
“早,包小姐,盛小姐已经在办公室了,我领你过去。”
“叫我恬恬就可以了,嗯,你……”
“lisa。”
“好的lisa,很高兴认识你。”
lisa领着包恬进去,咨询中心的构造简洁。两间大教室供团体课使用,四间办公室分属于不同的咨询师,公共区域有会谈及等候空间和饮食区,设计简洁但不呆板,算是包恬见过的外观入流的咨询中心之一。
lisa轻扣三下标着盛时名字的房门,数秒后,从里面传来微弱的回音——“进来”。
“包小姐来了。”lisa打开门,将包恬请了进去。
盛时从书桌上抬起头来:“谢谢,你出去吧。”
盛时将包恬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道:“不错,像个人样。”
包恬抚了抚自己柔顺地披在肩头的长发,得意地笑道:“嘿,我是专业的。我离lpc执照只差3000个工作小时。”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国?5年内你得在美国完成3000工作小时,1500个面谈时间,不然之前的考试都作废了。”
“我亲爱的师姐,人生大事我不会闹着玩的。我连导师老头都说服了,你还需要质疑吗?”
“从功利主义出发我有一万个质疑你的理由。请不要告诉我你回国是因为你让我调查的那个人……叫张野,是吧?”
包恬摆了摆自己的手指:“.it’.”
“我可以不管你,只要你不影响工作。”盛时抽出准备好的两份档案夹递给包恬,“你在飞机上碰见的柏女士打电话来了,我帮你约了今天的会面。另外一份,是一个学生,已经做了scl和mmpi报告,情况不严重,明天下午的会面。暂时你就负责这两个来访者,其他时间,帮我们安排一些行政和宣传上的事情。”
包恬坐在盛时对面,翘着腿,将资料迅速扫完,拍了拍胸口:“!”
“出去吧。你的面谈室已经准备好了,门上挂了你的名字。有问题邮件沟通。”盛时下了逐客令,包恬起身,刚迈出两步,盛大老板补充道:“记得,别在来访者面前说英文,即使你是华裔。还有,别砸我的招牌。”
包恬连连点头,一直走到门口,房门关了一半,她探着脑袋说:“老板,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盛时看向包恬,后者微微笑开。
“你整个人看上去很紧绷,非常需要爱的滋润~”
盛时脸果不其然拉得老长,包恬在她爆发的前一秒缩回脑袋,把门“砰”地合上。
包恬背对着门摇头,紧绷,太紧绷了,毫无幽默感。
心理咨询师的工作时间看似自由,其实不然。时间跟着客户走,虽然为了防止和客户走得太近很少留下私人的联系方式,但如果客户状态不好,依然有需要随叫随到的可能,尤其是面对有钱又高傲的客户。
这一行门槛也高,就好比lpc执照,想要申请首先需要拿到心理咨询相关专业的硕士学位,并且拥有100小时的与来访者面对面的实习时长,还需通过全国统一心理咨询师考试。申请通过后,另需自己花钱找督导机构,督导费用差异较大,但基本都需要100刀起步。在督导监督期间的工时拿到的工资是很低的,同时,自己还得承担巨额的费用去做个人体验。
当然拿到执照之后工资会有相当的涨幅,如果在业内声誉提高,这行的回报也是很大的。除去本身的咨询,还会有不同机构邀请去做讲座,积累一定经验,也有出书的机会等等,这些都是额外的收入。如果能熬过最初包括本硕博在内的十多年。
因为巨额的前期投入,加之个人兴趣,包恬对待自己的专业很认真。在工作时,丝毫不带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
这周的两个案例都是第一次正式咨询,内容不复杂但至关重要。
首次咨询会面一般需要了解来访者的基本情况,初步建立咨询关系,明确主要问题,附加一些心理测试。在这第一个小时里,如果不能获得来访者的基本好感或信任,可能就再没机会见到对方了。
柏阿姨因是主动前来找包恬进行咨询,和上次一样从头到脚的奢华,也从头至尾的掌握着话语掌控权。走时她可谓相谈甚欢,包恬则有些耳朵疼。
至于那位学生的问题,如盛时所说,并不严重。
学生刚刚结束高二的课业。她平时学习勤奋,一直是年级前几名。爸妈和老师对她考大学都抱有很大希望,在亲戚中也被当作其他孩子的榜样。但高三即将来临,高二下学期的几次考试她虽然考的不错,但发现自己上课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有时甚至会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看书无法集中注意力,导致她觉得自己的成绩会很快掉下来,这样就考不上重点高中了。她越想越难受,虽然已经寒假,但每天晚上总想这些事情,导致失眠,白天没有精神,上补习班总是注意力难以集中。
学生母亲陪她来的,表示学生近一个月来回家很少说话,经常为一些小事发脾气,并且会在房间里自己走来走去。
根据之前的测试结果,焦虑因子偏高。包恬诊断为一般心理问题。主要是对自己的水平存在错误认知,情绪方面受焦虑、烦躁、紧张等情绪困扰,行为上缺乏策略与技巧,无法缓解自己的压力。
学生母亲在刚见到包恬的时候表现出疑惑与不信任,但在咨询结束后,包恬分享了自己的部分诊断结果并对学生布置了心理作业内容后,母亲的疑虑有所消失,并且约定了下一周的见面时间。
咨询过后,包恬花时间认真研究他们的测试结果和档案,准备下一次的咨询内容。加之和盛时讨论案例,帮她安排讲演,这周很快就过去了。
周五。
要离开咨询中心前,盛时丢了张酒吧开业的邀请函给包恬并高冷地丢下三个字——犒劳你。
包恬扫了眼荧光的邀请函,撇嘴,还不是自己不乐意去应酬嘛。
不过,她不介意。
包恬挺喜欢去酒吧的,或者说,她喜欢去几乎一切可以和人打交道的地方。而酒吧,这个遍地酒后吐真言的场合,再合适不过了。
回酒店,包恬换上紧身的连衣裙,把头发卷成大波浪,化上适合夜晚的浓妆。她准备去喝几杯,和人谈谈心,再回来闷头大睡,到白天搬家。
抱着这样放松心态到酒吧,一切和包恬计划的无甚出入。她一个人坐在吧台边,没喝两杯就有人上前搭讪。她挑了个长得还算顺眼的,接受了对方请喝酒的提议。接着,他坐到她身边,他们开始聊天。
半个小时之后,这个男人痛哭流涕地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接着,扭头继续用抽泣的声线对包恬哭诉:“是的,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从来没有拥抱过我!他只把我当做完成他心愿的工具!”
包恬有些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她没料到这位先生如此之脆弱:“,没事的。你已经长大了,拥有独立的人格。你有修复这段关系的能力。”
“不,我为什么要修复?他根本不在乎我!”男人接过酒保递来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包恬安慰:“你这是酒后的气话。睡一觉,我相信你会忘记这些。”
“不,我怎么能忘记?!”男人悲痛。
包恬叹了口气,搭住他的肩:“嘿,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抬眼看着包恬,她目光深深望进他的眼里,无比专注和认真:“相信我,你只是因为酒精而引发的情绪失控。你的父亲是爱你的,你并不是他的工具人。你需要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你的情绪就会平缓的。”她的字句缓慢而坚定,直把说得一动不动。
片刻后缓过神似得揉了揉鼻子:“我好像有点困。”
包恬微笑:“那就回家吧,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男人走后,包恬问酒保再要了一杯酒,却见酒保狐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包恬微笑着问。
“你刚才对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忽然哭成这样,又忽然不哭了?感觉很奇特。”
包恬耸肩:“只是有些人比较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仅此而已。”
“我觉得你有些可怕。”酒保似笑非笑。
几分钟后,酒保将玛格丽特递给包恬,但避免了和她的目光接触。包恬笑着摇头,环顾四周,寻找着除了酒之外留下来的意义。
意料之外的,她竟然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张野和好友赵正在靠角落的卡座坐下,一人一杯威士忌。这周因为一个不顺利的大项目,两人都有些不舒爽。酒吧邀请函来得即时,张野毫不犹豫在收工后拖了赵正来喝酒。
有人陪着实在难得,他们那群兄弟,几乎都成家了,本来还有赵正这个独身主义者,可这男人也在今年年初领了证,自此张野可谓少数派的孤家寡人。
“我今天又核对了一遍资料,这个案子下周应该能解决。”赵正平缓地开口,人坐得端正。
张野则靠着沙发背,有些慵懒地回:“天,都为这事烦了一个礼拜了,我们是来放松的。能不提么。”
“我也只想快点解决。我觉得姜一忍不了我再拖一个礼拜。”
“你这是在秀恩爱吗?”张野嗤笑,“曾几何时,我们在澳门那会儿,我还苦口婆心的劝你,找个姑娘吧。现在……哎,风水轮流转啊。”
“感谢你当时的建议。我现在也有个建议,你也可以放下过去的心事,好好寻找一下新的芳草。”
赵正认真看张野,后者不接话,而是以喝酒填补沉默的空白。
就在此时,一个窈窕的倩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包恬勾着明媚的笑容:“嗨,好心人,那么巧,又见面了。”
张野在昏暗的光线下,视线从她的裙子一直扫到她的脸上,这张脸,还真是让他过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