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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草长莺飞,人间四月天。
我的生日又要到了。
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奢望我妈会记得这日子,反正我自己不忘就行了。
清明这天,学校照例放假,初一初二的班级都是放一天,初三因为要中考,取消假期。
这天刚好是个星期三,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回家,回家还不如学校自在。
我现在住的还是那间大通铺宿舍,不过床位从下层搬到了上层。我的位置边上,就是个大窗户,用木棱一根根的支着,整片的玻璃窗碎了一半,冬天比较惨,冷风呼呼的吹,所以大半时候都用蛇皮袋给堵着。幸好现在是春天,倒也凉快得很。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我早早的回了寝室和同学聊天,因大部分同学都没回来,所以寝室显得特别空旷。
10点钟,熄灯铃响起,寝室内一片漆黑,有月光从那破碎的窗子透出,打在我的床上,微微有些亮。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将棉被叠叠好,靠在上面跷着腿,拿着根火腿肠啃着,边小声的和边上的同学低声聊着。等到大家都困了,大约也快12点了。我蜷了身子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半夜,总觉得有什么在我脸上戳来戳去,我不耐烦的一挥手,碰到了个毛绒绒的物什,吓得低叫一声,当场就翻身起来——是芦花。
睡在边上的同学被我吵醒,不满的嘀咕了两句,我忙着道歉,说是做恶梦了。
我将芦花从被子里掏出来。
芦花抖着被我揉乱的羽毛,很生气,却没开口说话,估计是怕边上有同学没睡死,吓到人。
我心下明了,赶紧穿了衣服起来,想带它到外面操场上去说话。
摸索着爬下床时,碰到了底下的叶晓梦,她眯着眼睛问我是不是要去上厕所?
我只好承认。
叶晓梦今年初一,就睡在我的下层,今天我说不回家,她也就很义气的说要陪我。
等和她去厕所转了一圈后,她打着哈欠躺回床上又睡死了过去。
我将芦花夹在胳肢窝下,快步的走到操场上。
“你这么晚来干嘛?”
“臭丫头,你快去看看吧,陈老太死了。”
我心下一惊,骤然觉得脑袋有些晕,芦花这话说得很直白,我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放出灵骨灯,在前方照明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凌晨2点多回到了陈婆的家。
跟着芦花上了楼,陈婆安静的躺在床上,桌上的煤油灯的灯油差不多要没了,油灯的灯光无力的跳跃着,随着窗边的风微微抖动,仿佛随时会熄灭。
陈婆走的很安祥。穿着一身干净的碎花布衣,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她仿佛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芦花问我怎么办?我当然不能让她像上辈子那样死了几天才被发现。可是我又不能现在去喊人,不然该怎么解释我半夜三更从学校跑到陈婆家里?
想了想,将陈婆的柜子打开,将里面的棉被抱了一床出来,从窗口扔下。然后又将屋子里的东西拨乱,装成一个进过贼的样子。
陈婆家实在没什么东西,我叹了口气,只好将她的桌子给放歪点,再放倒个椅子,又将油灯给挂起来,万一不小心被风给吹倒了就真作孽了。
该说的话,陈婆那天都跟我讲清楚了。虽说我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遭,可心里还是很难过。我在床边静静的站了许久,向她承诺着,这辈子一定会找到她孙子。
对修道者而言,向死人许诺可比向活人许诺严重是多。所以很多话我不敢乱说,比如说:我一定找到召阴诀的下半部,这种话。
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关键是,我不想找,这么宝贝的东西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觊觎。
乘着天黑,我下楼回学校,出门的时候,将她家大门大大的敞开着,这样可增加其他人探望的机会。
第二天中午,芦花告诉我,陈婆被邻居发现了。现在大家在村里商议着下葬的事。我向张骆驼请了假,他不太乐意,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奶奶死了。他没再说什么,让我回了家。
我来到陈婆家时,已有很多人围在那里,陈婆家从没如此热闹过。因她家实在是没什么物什,连邻居来了连个板凳都没有,大家只好站在廊道上商议着。
后来村支书和左邻右舍以及我爸妈一起,给陈婆定了个薄棺,抬去葬了。
本来我想去扶棺,但是我爸妈不同意,说是非亲非故的,棺材又不是其它好玩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扶。看他俩老人家的意思是坚决不同意,我也只好作罢。一路随行到葬地。
我们村还是土葬,陈婆已无亲人,所以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除了抬棺的四人,随行的寥寥几个。我默默的跟在队伍的最后,心下一片凄然,眼泪止不住的淌,可还得顾及边上的人,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他们看出异样。
就像我妈说的,非亲非故,我连扶棺都没资格,更别说哭丧了。
在农村,像陈婆这样属于寿终正寝的,又不是亲属的,是不可以哭的。如果陈婆年纪再大点,就算是她亲属也不会哭,还得逢人就笑,家里还要吹锣打鼓热热闹闹的送离世的人出门。
因为是喜丧。
芦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在棺材上空,来来回回,大家只顾着走,也没怎么关注它。对村人来说,顶多有些奇怪这只雀儿。
从今以后,再不会有哪个老太太会像她这样待我,以后的修道之路也只有我一个人走,遇上艰难险阻也只能凭自己解决。那个眉目慈祥术法深不可测的老太太就这样离去了,总让我感觉到不真实。
本来这种下棺后,一般帮忙的人都会在主家吃顿饭,但陈婆这种特殊情况也无法照例。大家在齐心挖了坑下了葬以后,填土立碑,打扫完毕,各自回家。
至此,也算是简单的办完了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