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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出国的悠哉舒适不同,这趟回国的路纪时清走地血泪交加。
军团没收了他的一切物品,除了他的终端——军团也是无权剥夺一个觉醒者的终端的,期间纪时清悄悄看了眼,之前那个匿名者没有再给他发送任何信息。
他又点开觉醒者论坛看了一眼。除了各地正常的诡异生物活动外,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有第九军区在漫长的狩猎之后终于捕获了之前一直作乱的岩龙,这还算个新闻。虽说第九军区的动作没有第三军区那么干脆利落,但两个军区的实力和分调的士兵数量有明显的差距,所以也没什么人苛责他们。
纪时清扭头悄悄打量身边面容肃穆的士兵,感觉这些士兵和他之前在翡林镇见过的第九军区的士兵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但无论如何,照临根本是在明目张胆地冤枉纪时清,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别的不说,袭击军区负责人的确是重罪,但照临自己是整个华夏都排得上号的高级觉醒者,而纪时清是个只能挥舞铲子自卫的文弱青年,而且照临出场的时候就被一群士兵簇拥着……傻子才会挑这时候搞什么袭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八个大字几乎是刻在纪时清的脑门上了。
偏偏作为“重大嫌疑犯”,他手腕上必须戴着军团特制的镣铐,还要一个人坐在封闭的飞机舱里,四周站了八个士兵——这些士兵啥也不干,就一个劲地盯着他。
纪时清“……”
纪时清欲言又止。
纪时清躺平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隐约响起轰隆的风声。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自己的脸。
“……嘿,醒醒,我们到了。喂,兄弟,别睡了。”
纪时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想说“谁是你兄弟?有你这么对待兄弟的吗”,但他还是把这些抱怨全都给咽回了肚子里。
惹怒这些不讲道理的军官可没什么好处。
纪时清抬眼,看见面前出现的是个他没见过的栗发年轻人,光鲜俊朗,唇角的弧度看起来相当和善。似乎是个没什么架子的、愿意听人解释的军官。但对方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八成是照临的手下。
“唉,你可算是醒了,睡的够沉的啊。”对方给他递来一杯温水,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姓宋,叫宋瓒,军衔少校,算是那位阎王爷的副手。我知道你这次肯定被吓坏了,不过你放心,即使是军团内部想要给谁定罪,也是必须走军事法庭流程的。你不会真的被判处什么莫须有的重罪。只是这几天,你身为‘嫌疑人’,多少还是会遭点罪。”
纪时清接过那杯温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萎靡不振地说“你们这算是什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宋瓒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这次军团把你接回国的手段有些激烈,但我也只是个少校,没法左右我们老大的决策。况且,如果不是军团神不知鬼不觉的来逮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跑到别的地方去再度上一个月的假期啊?”
纪时清“……”别说,他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
宋瓒一看纪时清的表情,就把他内心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看你啊,搞了个封印,然后把神事厅的厅长活活封在那儿一个月,军团的人想进那个封印去探查情况都不行,因为那是你设下的封印,必须得由你解开——结果你呢,事后你跑的比兔子还快,还直接流窜到北极去了,你说别人会不会怀疑你身上有问题?”
纪时清一脸冷漠“就是厅长决定把我送去那里度假的。我随身的行李里有文件可以证明。”
“我们知道。”宋瓒揽过纪时清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但现在情况不是不同了吗?距离神事厅长消失可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再过几天这个消息就要传得大江南北都是了——一个大活人失踪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呢?所以,我们必须得把它当做一个紧急事态来对待。即使将来局势有变,我们也算是提前做了准备,不是吗?”
纪时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叫提前准备?所以军团是打算让他来背这个黑锅?
“好了好了,不要紧张。就目前看来,你身上的问题其实并不大。毕竟你和神事厅无冤无仇,之前也只是在照吩咐做事。”宋瓒安慰他,“接下来你好好配合就行了,我担保你不会出事的。”
“配合什么?”纪时清问道,“你们是想让我解开那个封印?”
“b。”宋瓒打了个响指,“我们总算话入正题了。”
“没可能。”纪时清却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摇头蹙眉,“你们不知道那个洞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厅长让我设下封印的时候,用的是最顶级的封印石,这足以证明他并不想让洞穴里的东西暴露出来,也不想让外面的人接触到。”
“我在国外度假的时候,一直有个来自神事厅的匿名者帮助我。想来那也是神事厅的内部人员,是厅长的手下。”
“解开封印是违背厅长的意志,那恕我无法配合你们。”
宋瓒边听边皱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我们也不是想插手神事厅内部的决断,而是……算了,先说点别的。你真的清楚那个洞穴里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知道。”纪时清的脸上多了几分忌惮,缓慢而审慎地说道,“那里封存的,大概率是一个刚刚死去的邪神。”
“……厅长杀死那个邪神之后,似乎就消失了。”
……
另一边。
司青玄在漫长的黑暗中航行了很久。
他以镇物破损为诱饵,让盐蚀之星以为有机可趁。在那个幽暗的洞穴里,被盐蚀之星污染的信徒自信满满地召唤了祂。
邪神要突破世界屏障来到现实的世界,有一个类似于破茧的过程。祂要以信徒的力量来诞育自己的第一丝血肉,第一根神经。这一过程其实非常快,往往在十分钟内就可以完成。
可惜,洞穴外有个守株待兔的司青玄。
他以剑劈开了盐蚀之星的躯体,宣布了此神的死亡。但司青玄又以源月的力量将生命力灌注入祂的躯体中,维持着祂生命概念上的“活着”。
司青玄让盐蚀之星以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卡在了两界的缝隙里,以祂为桥梁,在两个世界间建立了短暂的连接。
不过这种连接并不是那么稳固,穿越世界屏障的道路也不是那么顺利。
等他终于走出那片亘古的黑暗时,身体已经被细小的伤痕割开千遍万遍。他若无其事地治愈那些伤口,抬头,终于看见了属于诡异世界的天空。
——一片终年阴沉的、浅灰色的天空。
和现实世界相比,诡异世界单调而荒芜,像是失去了色彩,看着就不适合人类居住。
司青玄对这种环境感到陌生。
虽然在接触断罪焚星的时候,多少有那么些记忆碎片涌入了他的脑海,但等他真正回到诡异世界的时候,却没有你好故地重游的怀念或感慨之意。
他不能拖延太久。
他要在被诸神发现之前,回到断罪焚星的神殿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断罪焚星曾经是曜日的至高神,他的黑日神殿英武无匹,是曜日权能的象征。那座神殿本来该是飘在空中的,但先古的人类在离开诡异世界之前,似乎已经把黑日神殿给砸烂了。
司青玄沿着熟悉的气息去找,却只找到一片漂浮在空中的废墟。
司青玄“……”
还行,至少神殿还保留了一小片主体没有被毁坏,否则他就要像拼乐高那样把它们从头拼凑在一起……那才叫累死个人。
司青玄一袭白色的神袍穿行在古老的黑色砖岩上。
绕过最前方的祭祀殿,司青玄的目标是神殿深处的宝库。宝库是一座神殿最安全的地方。虽然“珍贵的东西一定藏在宝库里”这个概念谁都能想到,但宝库确实是集中了一个神明能想到的所有防护措施的、最安全的地方。
否则怎么能被称作“宝库”呢?
断罪焚星的宝库前竖着一扇高高的黑铜门,金色的日轮纹样隐隐有些褪色,甚至有淡淡的金屑随着风流泻下来。
断罪焚星已经逝去,但祂留下的神威仍在。这座宝库的大门看起来好好的,似乎没有被谁强行破入过——说来也是,一般的邪神甚至都不敢踏足这里。毕竟断罪焚星也是曾经掌管灭亡的曜日神,祂只要在自己的宝库门上随便下几种诅咒,也够任何一个邪神喝一壶的。
司青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宝库内的墙壁已经生出些许裂缝,墙角里堆满了金银宝器,灿烂的华光甚至有些刺目。但在司青玄眼里,这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他的注意力被一副壁画给吸引住了。
壁画上画的似乎是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端,曜日神一身黑袍,光芒万丈,端坐在神座上,受四方叩拜。
然后是他播撒死亡,收割灵魂,将所有生命送入灭亡的黄昏。
循环又循环。神座前的面孔换了又换,唯有他们敬畏的态度与神明的冷漠不曾改变过。
直到一抹银色的光辉在画里出现——这些壁画大多由金黑两色绘制而成,银色的光芒柔柔的,似流淌的月华,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类贤者。
他一头银发,起初只在断罪焚星的神座前徘徊,后来他走入人群之中,成为了人群的精神领袖。人们变得不再只是为了敬神而集会,他们为了交流、沟通而集会。甚至围绕在断罪焚星的神座边叩拜的人也开始变得行色匆匆,人类似乎总有自己的事要做。
贤者开始教授人类一些特殊的东西,或许是知识、力量。他收了几个学生,这些学生也分别成为了人类群体的新领袖。
但这一切似乎只是循环中的小小变化。
逐渐的,时间到了,又一次灭亡即将拉开序幕。
人群躁动不安,有人去断罪焚星的神座前请求饶恕,但更多的人在哭号愤怒。
如果他们的生命只是漫长布匹上的一道线痕,而布匹本身从亘古而来就没有任何变化,那他们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人群转而去叩拜贤者——
壁画到这里就断了。
再之后,是空白残缺的墙面。
……我相信您能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系统说,断罪焚星默许了这一切,于是变革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最后人类取得了短暂的胜利,但您挑学生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前前后后三个学生,两个背叛了您,还有一个死在了反叛的战争中。
司青玄忽然沉默了一下。
难怪他刚才杀死盐蚀之星的时候,那家伙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过司青玄也没有多注意,就“背叛”和“入侵”两个罪名而言,他是不可能放过杀死盐蚀之星的机会的。
他只是觉得盐蚀之星多少有些蠢,随意设计一钓,居然真的就把祂钓上来了。
盐蚀之星还敢来您的神域,我也是蛮惊讶的。系统淡淡地说道,不过幸好祂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否则一定只会惹您生气……啊,我跑题了。哎呀,让我来找找,最后一个提维尔之铃,在哪里呢……系统的声音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却也有点转移话题的嫌疑,奇怪啊,明明感觉这边的灵气最重,怎么找不到呢?
司青玄没有理会系统,目光又落回了那些壁画上。
他找到了在贤者身边聆听教导的三个学生。
“哪个是盐蚀之星?”他说,“哪个又成了现在的冥府之主?”
系统……
系统最矮的那个是盐蚀之星。不过他天赋最高,成为您学生的时候也最晚。他在您身边呆了十年,见您容颜不老,永远强健,于是动了成神的愿望。
系统皮肤最黑的那个是冥府之主,他沉默寡言,您对他的评价是勤恳踏实。但他心思最重,想的最多,似乎是认为人类没什么前途,于是出于实际利益考虑,决定脱离人类这个种族。
系统剩下的那个,是您最心爱的弟子,但您也最烦他。是他的先祖把您从群星之中召唤来,所以他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好您。后来死于反叛战争。
系统不说,司青玄也能自己做总结了。
——他们都是普通的人,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而已。
断罪焚星在循环与罪孽中困了数千年,即使死亡也想要打破这种命运。祂因漫长的生命而痛苦,但祂座下的无数普通人,却因生命的短暂和微小而挣扎。
“断罪焚星提到过,他本来也是人类。”司青玄把视线落在壁画最开始的那端,“他又是怎么成神的呢?”
这个问题也超出系统能回答的范围了。
司青玄沉默片刻,伸出手,往那层薄薄的壁画上重重砸去——
金色的光点四处飞扬,似膨胀的星海在空中闪闪发光。几秒后,那些细碎的光点开始慢慢黏合在一起,光芒的核心逐渐变得耀眼起来。
最后化成了一枚小小的金色铃铛,安然地躺在了司青玄的手掌心。
司青玄抬头,之前的壁画碎裂开,露出了低下的一层。那里还覆盖着一些灰暗的图像,像是用炭笔画上去似的,线条粗糙很多,形态也没有那么华美。
它讲的是一个神奇的天轮降下,所有生物开始发生异变,大地成了残酷的狩猎场。
一些人的掌心出现了日纹图案,拥有了神秘的能力。
站在日轮上出现了几个人影。那些人影们光彩夺目,用如音乐般的声音告诉人们
成神吧,成神就可以活下去。
成神者掌控灭亡,否则灭亡就将掌控你。
于是游戏开始。
而那些人影始终在那高高的天轮上注视这一切——司青玄注视着那个日轮上的文字,虽然有些难以辨认,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穿越时空与梦境……于灭亡与新生中永存。”
司青玄“…………”
“系统。”司青玄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有些寒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形容过我来着?”
系统……
系统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