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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沁人的花香吹来,暖阳,淡淡的投射下来。冬日里难得的和暖化了皑皑的白雪,却化不掉莫言心中的冰凉。
莫言站在怒放的梅花下,颊边的髻发有些许的松散,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那垂下的一缕秀发,在颊边一侧,虚无缥缈地晃荡着,将她柔美的轮廓映衬得若隐若现,愈发地像那从梅花蕊里出来的仙子。
连一旁跟着的宫女太监都看得失神,只是愣愣地,仿佛一个眨眼,这冰清玉洁的仙子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皇帝悄悄过来,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居然都没发现,等忽然过来的时候,他的轿撵已经到了跟前,将太监宫女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跪拜行礼,莫言回头看见了,眼中只有冰冷,她只是淡淡地站着,并没有行礼,皇帝却不以为意。
径自下了轿撵,皇帝摆摆手让宫女太监们都悉数退下,看到她只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在那梅花丛里宛若误入人间的仙子。
看她穿着单薄,皇帝急急上前将身上的明黄色拈金线双龙出海的大氅披在她身上:“这样冷的天,你怎么就出来了?你身上才好了一些,若是再病了可怎么是好?这些奴才们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叫你添件衣裳!”
语气里有无数的温柔和关切,莫言知道皇帝对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也知道这样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一般的女子,想要入得宫来都已是如登天般困难,若是要得到皇帝的垂爱。那便是上辈子修了多少的福气,如今,这两样她都占尽了,却不屑一顾,不知道看得多少的妃子们恨得牙痒痒。
心有所属,其余的一切于她便再没有关系,只有远方的人儿才是她魂牵梦萦的所在。不着痕迹地避开皇帝递过来的大氅,她悄悄向后退了两步,与皇帝间便离得更远了些:“皇上乃万金之躯,皇上的大氅又岂是莫言一介民女消受得起的。还望皇上不要让莫言折了寿!”
嘴上虽是这样说,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屑,皇帝一双手停在空中。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一时间竟觉得尴尬无比。但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皇帝显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他上前一步。飞快地伸出手拂过莫言脸颊边飘荡的秀发,低低地说:“我的言儿还是挽这样的发髻好看。”
一句话,莫言便僵在了那里,丝毫无法动弹。她想起第一天的时候,她怒火熊熊、她哭闹不止、她哀切地祈求,但终究换不来皇帝对她的放逐。皇帝说:“你若是再想着逃跑,前线病床上那毫无还击之力的人便会变成一具尸首!”
于是,她用自己的自由换来了允之片刻的周全。皇帝深知若是允之这时候死了。他便失去了筹码,莫言定然不会独活,用莫言的话来说,她是神医的弟子,若是皇帝对她用强。她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能要皇帝的命,最不济的。自杀还是轻而易举的。
皇帝相信莫言这样的话不是说说而已,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相信以自己九五之尊的高贵,以自己的深情,就算是冰块都会被他捂融化的,何况是一个女人。
所以,只要允之一直病着,但是又不死,他便还有机会。
看到皇帝的愣怔,莫言却没有丝毫的内疚,她恨眼前的人,以爱她的名义将她囚禁,却使远方她的爱人日日生活在病痛之中。她日夜盼望那人能奇迹般醒来,她幻想着他如天神般忽然出现,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莫言垂眸,假装看不到皇帝眼中的火热和深情,这样的深情,她不想要!若占为己有才是爱,那也只是自私的爱,若是爱一个人,她好,他便好;她欢笑,他便跟着欢欣鼓舞。
而这些,皇帝显然是不知道的。他和他的女人们,都是以占有为目的的,不惜一切手段来抢夺,恨不得紧紧将对方转在自己的手心里。
“方才秋贵妃来过了,说她这几日身上不太好,怕是着了风寒,请皇上得了空过去瞧瞧。”莫言淡淡地说,没有一丝的思想夹杂其中,皇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身上的怒气也渐渐浓了起来。
“她若是再来闹事,你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必叫她服服帖帖的,知道谁才是这宫里的主子!”皇帝咬牙切齿道,为着素秋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没想到如今竟踩到他头上来了,连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都敢惹。
莫言摇摇头,苦笑道:“她并没有闹事,我与她是旧相识,所以她也不过是过来叙叙旧罢了,皇上不要多心。皇上后宫充盈嫔妃众多,该是雨露均沾才对,这样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皇上如今一得空便往我这边跑,嫔妃们心中自然是不高兴的。”
她顿了一顿,虽知道皇帝最不爱听这话,却还是说了:“况且,皇上知道我是不可能的。我已是皇上亲弟弟的女人。”
皇帝听了这话,周身一怔,怒气顿时上涌:“言儿,你何必要这样说?我爱你,无论你是谁,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言儿,永远也不会变,谁也抢不去。”
莫言知道皇上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无法忍受她说自己是允之的女人,她记得她能起床下地的第一日的时候,叫宫女给她梳了个已婚妇女平时会梳的发髻,皇上看见了,叫人将那宫女的手打得血肉模糊,直到她佯装生气,才停了下来。
从那以后,她还是梳了未婚少女的发髻,这事情才平息了下来。
皇帝看到她那默然的样子,心中也是不悦,一腔子的热情倒叫她浇灭了一大半,一时间便忍不住叹气起来:,却还是压下心中的不悦说:“允之的病已经好些了,派去的太医们虽不能完全将他们受损的身体恢复过来,但终究呼吸不再那么微弱了,你也可以放心一些了。”
莫言听到这句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雪亮,她禁不住上前一步,问:“真的?前线有消息传回来了?”
皇帝看到她那如同黑夜里明亮的星星般的大眼睛,内心一阵挫折,从来他要什么便有什么,却不料在莫言这里有了“意外”,不管他如何迁就她,她总是那样淡淡地,甚至拒之于千里之外,只有在听到允之的消息时,才能恢复少女的活力。
暖阳不知何时被一片乌云遮盖,原先黄橙橙的太阳已被阴暗取代,莫言觉得有些冷,忍不住便有些瑟瑟发抖,心中却因着那好消息而暖洋洋的。
饶是如此,皇帝还是细心地发现了,不顾她的阻扰,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唤了人来抬了轿撵送她回房。
莫言坐在轿撵上,看到令一架轿撵上的皇帝,只见他只着了一件斜领袍,是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周身绣满龙的纹样,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蟒教子珠冠,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纱金褂罩在外面,腰间束着朝项太明御丝带。
她忽然想起,皇帝过去总是乘着轿子在宫里来回的,因着皇帝万金之躯涉及到社稷大事,涉及到万千黎明百姓的生计,如何能被风吹雨打。但是她嫌轿子闷得慌,她平日里也不过是在御花园里散散,再远一些的便是着了轿撵,还能看景色,她竟不知道皇帝何时也换了轿撵。
这样的皇帝,也算是用心了了,只是再怎么用心,在她那里都注定得不到回报的。爱情这东西与其他不同,其他的事情,你若是努力写,必能得到回报,就算不是直接的成功,那也必是投桃报李,单只有爱情这一件,爱了便是爱了,有些人,你只看一眼,便是一辈子,而有些人,就算陪在身边一辈子,也无法爱。
或许,月老早早便已在两人脚上绑了红线,所以才会让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走到一起,那些没用绑着红线的,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她脚上那看不到的红线,该是绑在允之脚上了吧?
莫言自己胡思乱想着,却又发现自己一个大家闺秀竟想着这些东西,一时间便兀自飞红了脸。
一旁的皇帝看了,心跳忽的便加快了,身体的某一处也渐渐热了起来,自从莫言入宫这些日子以来,他夜夜都到莫言房里坐坐,但晚些便会离开,为了让莫言看到他的决心,他便再也没有翻过后宫嫔妃们的牌子,后宫嫔妃们也是怨气愤愤,却看到皇帝对莫言的圣宠,敢怒不敢言。
皇帝低声问身边的执事太监:“这里离哪位娘娘宫里近?”
那太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惯常会看人脸色,况且是服侍皇上多年了,知道这会子皇帝来了兴致,连忙道:“这里离秋贵妃宫里最近,皇上可好久没翻秋贵妃的牌子了。”
皇帝点点头,嘱咐人将莫言好生送回宫里,便径自往秋贵妃处去了。
其实,皇帝并不知道的是,这里并不是离秋贵妃宫里最近,而是秋贵妃娘家势力最大,而且秋贵妃是宫里出了皇后位份最高的,况且宫里的人都知道秋贵妃是个对下人最心狠手辣的,若是这时候让皇上去了其他嫔妃宫里,怕是够跟着的太监们吃一壶了,那秋后算账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