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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君,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
“魔界的绝大部分生物都和你的保镖不一样,大脑都很单纯,它们不擅长思考很复杂的事情,所以很欣赏耿直的人类。”
“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两次经历魔界十九层的经验者,传授你一些过关技巧,相信我,虽然它们看起来智商不高,却可以判断出来你是否在说谎,所以,不要试图在语言上欺骗它们,那毫无意义且愚蠢。”
那天最后赤司留下这样一段话,像是笃定了迹部一定会踏上魔界的路……虽然迹部景吾本人对此很不爽,但无奈的是事态发展只能如赤司所料了,而迹部虽然倨傲,却从来不是不听劝告的人。
“人类,最后认真地问一句,你来魔界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找艾米。”
“她是人类还是恶魔?”
“恶魔。”
“找到了,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她带回去了。”
“人类,为什么要把恶魔带走?”青蛙“老大”声音冷漠地询问道,“这里才是她的归属。”
确实,艾米诞生于魔界,亲人们也都还在魔界,尽管关系并不融洽却改变不了魔界才是她的家这一事实,但他实在难以想象艾米不在迹部家的样子……不如说,难以想象艾米不在他身边的样子。
比起桦地那样几乎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的陪伴,艾米是一个不管在哪种方面都不肯吃亏的魔女。尽管口口声声叫着他“老板”,一起出门的时候,她永远是走在他前头的那一个,嘴上说着“为老板排除各种危险,就算有炸弹也是先炸我”这样的话,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站在他前面。
“老板,我先去看看。”
“老板,你等下啊,我去问问情况。”
“老板,那边不是人类能去的地方啦,你站着别动。”
每一次,他都是被留在原地等待的那一个。
虽然最初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不满,但魔女总有办法说服他安静地等着她,也从来不会老实告诉她,她遇到了什么或者经历了什么,只是每一次都会准时回来,说的话也永远都是——“老板,我回来啦!”
“人类,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把恶魔带走?”看他径自发呆,青蛙“老大”一手持着一个疑似魔法阵一样的东西在地上猛地一戳,迹部蓦地抬起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大爷在的地方才是她该回来的地方。”
像是咒语一样,他说出这句话以后,青蛙们身后那一道厚重的门上忽然一道光圈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让迹部反射性地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门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清澈无垠的……湖?
“谁开的门?”青蛙“老大”跳脚的声音。
“不是阿尔法。”
“也不是贝塔。”
“老大快看,是镜湖!”
“这这这……镜湖怎么会出现在第一层!”
青蛙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纷乱地响起,迹部愣了下,一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湖面上忽然有熟悉的画面闪过,他径直走到湖边低下头,湖面上如电影屏幕一样正在播放的正是艾米小时候的事情。
他看得太认真投入,那道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那一瞬间镜面上的所有画面都消失归于平静,他听到艾米的声音,原本以为只是太想见艾米产生的幻觉,“艾米”却真的出现在了身边……但是不对。
说不上哪里不对,这个“艾米”就是让他觉得非常违和。
“你是谁?艾米在哪?”
话音刚落,“艾米”的身体忽然就变成黑烟飘散在空气里,迹部不自觉后退了两步,看到先前那个“艾米”所站的地方落下一个略微反着光的东西,他走上前去捡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穿着公主裙却一脸冷漠的艾米,他不由嗤笑出声。
“用照片制作出的假货以为能骗过本大爷么?”
照你个头啦!这是镜子不是相框!
被封在镜子里的艾米对老板的智商感到残念,然而她也知道不管她在镜子里怎么跳脚怎么呐喊,以人类之眼能看到的也只有外面的那张照片,问题是……既然魔法解除了,为什么她还没恢复?
这个问题艾米不解,迹部就更是毫无自觉,兀自捡起“照片”拿在手上,准备继续研究那面湖,抬起头,湖面却不见了,先前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朝上去的台阶。
这就是魔界第二层了吗?
第一层真的就这么简单通过了吗?迹部暗自嘀咕着,抬脚踏上第二层的台阶,刚踏上最后一层,眼前的风景立刻就变了,换成了一个幽深的森林,血色的月在头顶盘旋,看起来很有魔界的感觉。
“人类,来魔界的目的是什么?”
又要来吗?迹部皱起眉,虽然在森林里不知道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但习惯了这些场面的迹部并不在意这些。
“来找艾米。”
森林里沉默了半晌,久到迹部以为其实第二层看守根本就听不到自己说话的,森林却忽然喧嚣起来,说话的恶魔似乎在靠近,隐约能听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艾米……艾米……难道是那个骗子艾米?”
这番话成功地让迹部停下了脚步,也让镜子里的艾米平静不能了……不会这么巧吧?
“她是很喜欢撒谎没错。”迹部一边回答一边朝声音源头看过去,黑乎乎的森林里却只能看到几只飞鸟的影子,他不自觉朝前走过去试图看得更清楚些,眼前却忽然一黑,抬起头,硕大的鸟凭空出现在眼前,迹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什么东西……”
“我是第二层的看守莫奇,这是我的坐骑雷纳……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从大鸟的脑袋上跳下来一只黑色的有点像乌鸦的东西,体型大概只有人类巴掌这么大,小家伙扑闪着翅膀在迹部跟前,黑亮的眸子看起来和人类世界的鸟倒是挺相似,而它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迹部的猜测。
“没错,我在人界见过你,你是艾米的……老板,是这么个叫法吗?”
“你见过本大爷?”迹部挑眉,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个东西。
“当然,在成为第二层看守以前,我担任的是魔王城厨房的采购,也就是掌管魔王饮食素材的职位。”
为什么魔王的饮食素材要去人界购买?为什么采购员是一只乌鸦?为什么好端端的采购变成了十九层看守?这个魔界真的没问题吗?
满脑子一堆槽想吐,迹部景吾脸色难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当前最好奇的事。
“所以,你是去人间采购的时候遇到艾米的?跟本大爷有什么关系?”
“唔,比如说,有一次你被绑架,艾米求我去找你的所在地……之类的?”
“艾米……求你?”
“是哦,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个小丫头这么着急呢,明明朵拉死的时候都没落几滴泪,没良心的家伙。”
果然——艾米在镜子里捂住脸,老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可是知道的。当年她年幼,魔力本就低位,又不熟悉人间地形,老板不见了也是完全抓瞎的,恰好遇到魔界还算认识的家伙路过,就厚着脸皮去求救了……有了一就有二,小时候为了迹部她没少和魔界的家伙打交道,所以就算离开魔界多年,还是有很多家伙认识她的。
“我是第三层守护者曼……哎?你不是艾米的老板么?”
“第四层守护者参上,在下鬼影狐……什么?这股气息,莫非阁下是迹部景吾?”
“嘻嘻嘻第五层是老子吸血蝠王的天下,不管是人是魔都别想通……啊!”飞行中的蝙蝠蓦地撞上了一旁的玻璃,声音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艾米怎么会让他来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守护者一看到他的脸就完全改变了态度,而且他的魔界十九层之旅也仿佛开了挂一般畅通无阻,迹部景吾在深感怀疑的同时忍不住想到了些什么。在被第六层守护者宛如送瘟神一般送上了第七层的台阶后,他终于忍不住拿出那个他一直以为是照片的相框,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拿起手机尝试在魔界联系外界……
“迹部君?”
——居然真的通了!
“赤司,本大爷觉得我们都被艾米骗了。”迹部言简意赅地说起当前发生的事,电话那头的赤司挑眉。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往前走两步。”
赤司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笑,迹部不悦地皱起眉,脚下却很自然地迈了出去,第七层的世界看起来倒是和人类世界非常相似,迹部正身处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角,街道对面的红绿灯下,红发少年正手持电话微笑地看着他,站在一旁的魔女正愉快地朝他挥着手。
“迹部少爷,你好慢哦,怎么才到第七层,害黛西和少爷从上面一层一层找下来。”
“……”
“哎哎迹部少爷你去哪?”看迹部忽然转身就走,黛西迅速闪身来到他跟前,迹部蓦地皱起眉。
“本大爷要回去了。”这些家伙合起来逗他玩呢?
“不找艾米了吗?”黛西眨眨眼,似乎不能理解迹部在生气什么。
“不找了,那家伙说不定正在哪里藏着准备嘲笑本大爷……”如果他真的信了这些魔族所说的话的话……
“这个我倒是有同感。”赤司很讲规矩地等绿灯亮起才缓缓走过来,在迹部跟前站定,低下头看向他手里的“照片”。
“你说,是这样吗?”
别跟我说话,我想在里面静静。
魔界十九层的看守现在是流动性的,几乎每天都在变化,而今天迹部景吾遇到的这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选的。
黛西·海迪尔,等我出去你死定了!
镜中的艾米拒绝说话,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出来,倒是黛西兀自拿过那面镜子,双手合起把镜子握在手心念了一句什么,那面镜子忽然就消失了,下一刻,迹部的脚边出现了,蹲在地上捂住脸的黑发魔女。
“艾米,刚才我特意找阿姨去学的这个魔法,不用太感谢我。”
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
“嘿嘿,老板。”总算收拾好情绪,艾米抬起头朝迹部露出标志性的笑脸,“刚才那些家伙都是胡扯的,你别信哈。”
“……原来都是真的。”迹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露出这种表情来撒谎的时候,往往都是为了掩饰刚说出的真话。”
……是谁!是谁说她老板好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