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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旷野,匈奴铁骑迅速散开,彻底展开队形,占据有利态势。
秦军则抱团迎战。
死士营、强弩营在左,轻兵营、鉄戟营在右。
千人一队,都尉统领;五人一组,伍长节制。
两支无论是作战方式、还是生活习俗,都毫不相同的军队,接敌之后更是没有丝毫的手软和妥协,一方奋力冲杀,一方拼死抵御,一时陷入僵持。
对于匈奴来说,铁骑纵横捭阖,压根可以不把这些连马匹都没有的秦人放在眼中。
可是原本预想到的,一边倒的屠杀却根本没有显示出来。
几乎每一个匈奴骑兵,前进一步都会变得异常困难,策马一处,遇到的都是不怕死的秦人的围攻。
即便他们要比对方足足多出两千人。
混战之中,人数的优势似乎已然变得不是那么明显。
本部士气如虹,对方则背水一战,一方誓死捍卫荣耀,一方压根不怕牺牲。
一伍之内,前赴后继,抱团滚打,丝毫不惧刺眼骁骑的剑锋寒光,迎着锋利的弯刀一拥而上,一个个井然有序的作战单位间隔合理,相互支援,固若金汤。
步骑对战,旷野冲杀,从来都是骑兵的天堂,可是事实却是……
秦人以有效的分割和冲锋,以大队和小组混合作战,配以军队果敢勇毅的战斗精神,逐渐瓦解了匈奴的铁骑冲杀、纵横驰骋的战略。
不过,也只能是缓兵之计。
分割延缓之后,剩下的单兵格斗,依靠的还是步卒的个人体质和意志。
在这方面,游牧渔猎、马背江山的匈奴人,显然要技高一筹。
骑术,射术,武术,从来就是草原蛮夷难以维持的生存技能。
如果说中原战士,是为了打仗而打仗,对于匈奴,这无疑是为了生存。
南下劫掠粮食财宝布匹等生活必需品,显然要比每年逐水草而居,靠天生存要容易得多,获利也快得多。
因而,虽然秦军战术合理,初见成效,也只是适当的降低了匈奴骑兵的冲锋速度,马背之上保持平衡,弯刀劈砍却是丝毫不手软。
秦人以顽强的战斗毅力,侃侃与这些强悍的骑兵分庭抗礼,对战砍杀,一时平分秋色。
长戟短剑,弯刀长矛。
两方的战士,自从短兵相接之后,数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急速衰减……
秦军主将一路策马,手中宝剑左劈右砍、直至鲜血淋漓。
从头至尾,全身上下皆是染满了蛮人的污血,汗珠与血液交融滴落,划过棱角分明的脸颊,染红了黑色的精致鱼鳞甲。
主将嘴角一咧,脸色冷峻万分,丝毫不近人情。
大手一招,身后数名护卫便四散杀出,背后披风亦是扬沙大展、烈烈破风。
一声大喝,前方十步相隔的匈奴佰长胯下战马不禁受惊,竟是连连停蹄,止步不前。
“吁……吁……”
对面的匈奴佰长使出浑身解数,却还是无法促使战马前进一步。
临阵之前出丑,无疑是兵家大忌。
隗俊心知肚明,只要他们能够击败这些前锋的匈奴铁骑,便可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想必援军到达也不过瞬间之事。
依照时间来算,派出去的斥候也应该到达了烽燧边城,甚至是九原郡治。
只要上将军蒙恬发兵来援,主力大军抵达,铁骑、材官、战车阵型展开,等待这伙孤军深入的匈奴骑兵的,只会是覆灭的命运。
到那个时候,天平完全倒向大秦一边,战斗结束之后,北方边患缓解,蛮人伤亡殆尽,远遁大漠,自己也就可以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
虽然,他并没有家……
心中主意打定,主将的脑海之中仿佛浮现出了凯旋高歌的胜利场景,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似乎也已变得迷离。
事到如今,困扰主将的唯一一个问题便是:
这伙匈奴人,是如何跨越北部*长城,掩人耳目,甚至蒙蔽了上将军,直达黄河岸边的?
还有,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隗俊想到这里,心里便如同一团乱麻,陷入苦苦思索之中,难以自拔。
匈奴佰长见状,不知何故,却还是打算冒险一搏。
从之前的战斗看,这名面目清秀的秦军军官,明显职衔不低。
拿下他,获得奖励和荣耀!
匈奴佰长眼神一凝,嘴角渗出阵阵冷笑,仿佛胜券在握。
突然斜刺里一道寒光闪过,呼呼生风,多年战争的第六感促使他下意识的仰头收背,仓皇躲避。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一杆明晃晃的长戟破空而来,直刺面门,惊得他全身汗毛直竖,瞳孔急剧收缩,硬生生的挤出一身的冷汗。
若不是仰头及时,这名匈奴佰长估计最终的命运也只有人头落地了。
侃侃避过长戟志在必得的全力一击,还没有松一口气,那明晃晃的戟刺威势不减,却是一个大旋转掉过锋刃,准确的划过细长的脖颈,一路破坏,狠狠劈下!
“哧……”
一枚滚*圆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水四溅,不知所踪。
佰长,死不瞑目……
“啪!”
直到这一滴滚烫的鲜血飞溅到自己的脸上,传来阵阵酥*痒之感,主将才渐渐回过神来……
一瞬之间,不过一时走神,自己便差点从鬼门关之中走了一遭。
主将顿时冷汗涔*涔,感到阵阵后怕。
抬头一看,那个勇敢的刺杀匈奴佰长的将士,身着都尉制服,此时已陷入匈奴铁骑的重重围攻,披头散发,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隗俊见状,顿时感到一股子热气从丹田直窜脑门,眼神之中杀意甚浓,登时大喝一声,策马冲杀而去。
然而,为时晚矣……
“将军……突……突不出去啊……”这名都尉一把扯住主将的衣领,脸色抽*搐,肌肉颤动,仿佛经受着极大地痛苦。
在他的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从左肩一直拉到腹部,皮甲碎裂,血肉模糊,侃侃从蠕动的喉间挤出几个字,便气绝而亡。
“此战……不辱国家……”
主将眼神凌*乱,大张着嘴巴,拼命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眼四顾,皆是尸山血海,残骑裂甲,打斗交战的人影渐渐稀疏,滚打抱团,残肢断臂数不胜数,无论是匈奴铁骑,还是秦军步卒,皆是伤亡惨重,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亲眼目睹一个个将士从眼前消失,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已化为一抔黄土,没入草原大漠。
作为主将,统领一军,其间酸涩滋味,痛切之心,难以言表。
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默默铭记,来日凯旋故里,为他们记上一笔。
“啊!!!”隗俊不禁仰天痛哭,滚烫的泪水顺势流下,洗过斑驳血迹,狠狠砸入脚下。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隗俊伸出右手,一把抹过脸上的血迹和泪水,翻身上马,准备做最后一搏。
既然一万将士终究免不了战死沙场的命运,自己又怎么能够一个人苟活于世?
还不如痛痛快快纵横驰骋,多杀几个蛮人,斩首就列,以祭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大秦军威不败,忠肝义胆、勇武传魂的誓言万世流传……
直到这个时候,生与死,仿佛已然变得不那么重要。
主将翻身上马,刚欲策马扬鞭,对面匈奴本部大军,却突然传出了阵阵号角声,断续悠长。
那些本来与秦军将士交战在一处的匈奴铁骑,听到声音,却似条件反射一般,脸色纷纷大变,立刻调转马头,回身就走,丝毫不与身后的秦军纠缠。
不过几个呼吸,战场之上残余的匈奴骑兵便失去了踪影,仓促的马蹄声久久不息,激起阵阵沙尘。
“匈奴……居然退兵了……?”
主将眼色舒缓,喜出望外,心底却隐隐显现丝丝不祥的预感。
“万岁……万岁……万岁……”
那些得以幸存的秦军将士,皆是大喜过望,山呼万岁,在剩余的军吏指挥下,向着主将所在之处靠拢而来……
主将回头,放眼望去,心底不由得散发出阵阵悲凉。
原先尚且剩余四千余人的秦军残部,激战过后,便只剩下了不到八百人……
三千余名烈士的骸骨,无规则的散落在地上的一顷区域之内,印证着大战的惨烈和憋屈。
虽然秦军勇武无畏,悍不惧死,却也难以抵消在数量和兵种方面的劣势。
三千名将士的死伤,换来的也只是不到两千人的匈奴尸体……
若是阵型完备,得到箭镞补充、长矛营助力,这一战也不会打的如此无力。
可惜……
天不遂人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还未得到一丝喘息休整之机,就在秦军残部刚刚聚拢,尚且没有清点之机,匈奴本部大军之中,再次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
与之前不同,号角声完毕之后,阵阵震人心魄的擂鼓之声就势传了出来……
“全体将士听吾命令,准备迎战!”
隗俊不敢有误,登时大喝一声,紧张的望向远处的蛮人大军,呼吸急促。
“嗨!”
虽然不知道匈奴人有何阴谋诡计,但是有备无患,残部迅速集结,重整防御队形。
众人皆是握紧手中残兵,同仇敌忾,目眦尽裂!
最后的决战,终于要来了……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秦军之中,不知由谁发起,竟是一致颂唱起了老秦人热血的战歌,在这四面临敌之际,高亢辽远的秦腔荡涤肺腑,独有一番苍凉与悲壮。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却也要拼死一战。
忠肝义胆、勇武传魂八个大字,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这些秦军将士的心中!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雄浑沧桑的秦军战歌,旋即响彻大漠荒原,瞬间如同长江决堤,山河失色。
飞沙之上,孤独的秦腔荡气回肠……
不等战歌唱完,匈奴大军之中便是一阵骚乱,战马嘶叫之声不绝入耳。
目光不及之处,匈奴铁骑迅速前出一队,策马扬鞭驰骋而来,在距离秦军不到五十步的地域之内驻蹄,井然有序的展开铁骑马队阵势。
“蛮人,这是要冲锋了?”隗俊眉头一皱,心中不时传出阵阵悲凉。
车轮战?主将目眦尽裂,气的咬牙切齿。
“匈奴人……可真是好计谋啊!”
分队突击,轮番作战,这是要活生生的吧剩余的大秦将士拖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