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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萱一路飞回房间,两侧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国公府的丫头就是警醒,饶是她像个小炮仗一般,速度如此快,她们也总能抢在她前头将帘子打开,将路上的障碍挪开,让她一路顺畅,还能在她进室内之前,在桌上倒一碗温凉的茶。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淡黄立刻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汗,二等丫头新雪、新雨等相继捧了衣服鞋袜等过来。
侍候她换了宽松的家常衣服,家常软鞋,又把头上绑的两个小苞苞散开,按摩了一刻钟头皮,李萱才彻底松了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啊。
新雪将李萱换下的衣服拿出去,发现襦裙两侧开了口子,忙唤了新雨过来,让她补上。府里是有针线房的,但一般是制作新衣,像是主子的里衣亵衣之类都要贴身侍女自己缝,外袍等裂开也要自己补。
若是拿到针线房,里头人多嘴杂,万一走漏了消息,说是五娘子襦裙裂开个大口子,不知道有多少猜笃想象,编排多少瞎话。
新雨拿过襦裙瞧了眼,咦了一声。
“怎么了?”新雪忙探过头来,她正在检查李萱的贴身物品,荷包、绣帕、香囊、玉佩……等,一件都不能少,连荷包里有什么都要看一遍。
这是谨慎,像是公爵府这等人家的小娘子贴身的物品都是有印记的,坏了不怕,就怕丢了,若是被歹人捡了去,会影响娘子声誉。
新雨拿着襦裙指给新雪瞧:“你看,这口子撕裂得多整齐,一定是大力瞬间掼开,这布料和针线都是鼎鼎结实的,寻常成年男子都挣不开,也不知娘子是怎么扯开的。”
“嘘!”新雪赶紧捂住新雨的嘴,拿眼睛瞪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主子也敢编排,小心让人听了去,你被罚了我管不着,可千万别连累我。”
新雨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吓得眼睛一眨一眨,连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可别不管我。”
“行了。”新雪嗔她一眼,“赶紧干活吧。”
新雨笑弯了眼睛,她年纪小,性子活一些,这些年又一直钻研针线,因而还有些呆,所以心里不留事。
眨眼间就把这茬忘过去了,转而开始研究怎么缝补衣裳,她就爱这个,一碰到针线上的事两眼直放光。
新雪新雨新平新安这四个丫头是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亲自给李萱挑的,个顶个得出类拔萃,培养个几年在主子身边长长见识,都是一等丫头的苗子。
府上都知道五郎君是老夫人所出,幼子都是心头肉,这趟回京师又是高升,而且六少君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备受宠信,谁心里没有一杆秤,私下里都紧巴着五房。
送过来挑选的这批小丫头都是资质最好的,赵嬷嬷眼睛又厉,就都留在五房了。
冯氏之所以没像前世那般逼着李萱用功读书,一方面有被李萱可能痴傻吓到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与前世不可同日而语。
夫君高升,儿子争气,她根本就不需要女儿去给她争脸面。
连妯娌间的酸言酸语都比前世少了不少。
而她前世是个什么情况呢?
夫君在青州任别驾,十几年没挪地方,好不容易回到京师,又连降几级,儿女都不出众,婆婆怨她将儿子拐走十几年。
妯娌间相互攀比,无论是家世、自身能力,还是夫君、儿女,她样样不如人。
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不甚聪慧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保持心态平衡。
都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日子是过自己的,可却不知说的容易做到难。
每当妯娌间小聚说话,其他人谈到未出阁做女儿的时光,或者说起娘家出色的子弟,冯氏都如坐针毡,深怕她们问到她头上,连她们目光扫过来,她都心脏一缩。
根本做不到淡定从容。
新雨聪慧想到一个好方法缝补裂开的襦裙,只是料子五房不缺,上次殿下送来不少,都进了娘子的小库房,但绣线却稀缺。
她皱皱小鼻子,为难地看向新雪:“姐姐,没有绣线。”
新雪根本没当回事,头都不抬:“去针线房要。”
“行吗?”新雨迟疑,她在针线房待过,珍稀贵重的布料和绣线都是有定例的,若是浪费了绣线布料,可是要挨打呢。
而且,别说是她们不敢浪费了,主子们过来索取针线布料,针线房说不给就不给。
每个主子都有定例,用完就没了,若是想要,得用钱买。
见新雨迟疑,新雪还有点不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禁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头:“我的傻丫头,你以为五娘子是随便哪个主子呢?你都不用亲自过去,直接派人到针线房说一声,她们准保立刻送来,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新雨瞪圆了眼睛,一副惊叹模样。
逗得新雪越发开怀,不过只笑了一会,她很快正色起来,语气严肃:“这就是跟着有前途又受宠的主子的好处了,人人都巴结着,做什么都方便顺手。
若是跟个没前途的主子,别说额外要了,就是自身份例都要被克扣,真是步步难,步步坎。有些时候,还真不是咱们做奴婢的捧高踩低,削尖了脑袋往有前途的主子身边凑,实在是侍候没前途的主子太烦心,生不起这份闲气。”
新雪是家生子,她娘亲就伺候过一个不受宠的姨娘,真是步步维艰。要点热水费劲,要饭菜费劲,要点什么都费劲,连院子里洒扫的婆子都惫懒,不过是说了两句,人家立刻就撂挑子,人跑得没影。
姨娘头痛说想要看大夫,让娘亲去请。
娘亲不过是个丫鬟,哪里请得到大夫,只能去求主母,在门口跪了几个时辰才勉强见到主母的面,还要被主母身边的婆子训斥打扰主母午睡。
瞧,不受宠就是这个样子。
李萱喝了一晚茶润润喉才去李崇福冯氏那里用午膳。
李承珏这几日一直闭门思过,每日只用一餐,所以不用管他。
到了正屋,膳已经摆好了,李崇福和冯氏也坐好。
李萱走到食案前,扫了一眼,夸张道:“哇,都是我爱吃的。”
冯氏被逗笑了,嗔她一眼:“我真是不知道你不爱吃什么。”
李萱嘻嘻笑,跪坐在食案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她食量一向大,每日运动量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一连用了三碗米饭,喝了一晚汤才勉强算个八分饱。
吃饭时因为李萱吃得太香甜,李崇福和冯氏受到感染,胃口大开,多用了半碗米饭。
吃饱了,擦擦嘴,李萱眨巴着萌萌大眼,乖宝宝似的看着李崇福和冯氏,她早就察觉到二人有话要对她说了,只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一切等吃饱再说。
见女儿目不转睛地看过来,李崇福和冯氏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紧张。
犹豫了一会,冯氏开口道:“听说萱萱今日在学上与同窗玩了投壶?”
李萱点点头。
冯氏的心依然提着,继续道:“萱萱过来。”她招了招手,将李萱拉到怀里,搂着她,语气异常温柔,“娘跟你说,这人啊太出色,就会被人嫉妒,所以萱萱不用怕,她们那般是在嫉妒你。这世上志同道合的人多了,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缘分,合得来就相处,合不来就远离。”
李萱挑着眉头,漂亮的桃花眼圆睁,她听得有点懵,娘亲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没有和同窗相处不来啊,她觉得相处得挺好的。
冯氏感觉到李萱没有颓然失落等情绪,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不过还是道:“萱萱不要怕,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回来告诉娘。另外,你要喜欢投壶的话,咱们天天玩。”
李萱捧着小手,笑得像只小猫,糯糯的黏黏的,她开心地往冯氏怀里蹭了蹭,说着孩子话:“娘亲放心,没人敢欺负我的。”太子殿下不是刚差了人给六哥送东西,谁敢在这个时候惹他们家人啊。
脑子锈掉了么!
小女儿白嫩可爱的样子看得冯氏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李崇福眼巴巴地看着,眼馋极了,他也想亲。
冯氏一个眼刀扫过去:“萱萱都大了。”
李崇福立刻道:“还小呢,还小呢。”
“你下午不是要去官署么?别总翘班,你得给萱萱挣前程呢。”冯氏柳眉倒竖,直接开始撵人。
李崇福这才想起来,他还在翘班呢,赶紧收拾收拾,带上随扈一路往外跑,跑几步还要回头,他舍不得女儿啊!
等李崇福走了,冯氏摸摸李萱软软的头发,温声道:“如果萱萱不开心,不喜欢上学,下午就不用去了,娘去和老夫人说。至于前程,就让你爹去挣。”
李萱内流满面,娘亲啊,您这样会把她宠坏的。
跟冯氏黏糊了一会,李萱出去散步,冯氏出去理事,这一大家子刚回京,好多事要做呢。今生不比前世,夫君是从四品宗正寺少卿,儿子是太子伴读,冯氏身价倍涨,每日收到的帖子得论斤称。
老夫人不放心她单独出门,正让赵嬷嬷紧急培训她呢。
李萱打算去院子转转,消消食,然后回去午睡。这是她在九娘那养成的习惯,每日中午都要小憩片刻。
这会正是秋季,还是正午,热气重,碧桥担心李萱被烈阳灼到,就说后院有一架葡萄,正好能遮热气,还有葡萄的清香,可以去下面走走。
五房的院子很大,后头还连着一片园子,碧桥说的葡萄架正在园子里。
“也好。”李萱点点头,决定去瞧瞧。
李萱以为碧桥说的一架葡萄会很大,结果过去一瞧,非但不大,反而算是小巧了,方方正正,能有两个堂屋那般大。两边挨着墙,两边开着口,看着脆生生的,一串串的葡萄也可爱。
只看了一眼,李萱就喜欢上了这里,沿着走了一圈,立刻吩咐人要在这里设个吊床,她午睡就在这里歇了。
难得娘子有兴致,而且今个天好,也没有风,碧桥也就没多劝,随口吩咐下去。不过片刻就有管事的过来,带齐了人手和装备,完全没有打扰到李萱的心情,动作利落又安静的将吊床安好。
吊床是淡紫色的,和葡萄一个颜色,高度也正合李萱的身高,上面铺了厚厚的的蚕丝被,被面是冰丝,躺上去又软又凉爽,舒服得李萱都想哼两声了。
管事的安完吊床带人离开的时候,刚好被同样出来散步消食的李珍李珠看到。李珠好奇地瞅了一眼,对李珍道:“好像是管内院简单休整的刘嬷嬷,什么事能劳动她啊,让底下人做不就行了。”
李珍挑挑眼皮,冷笑:”说不定在奉承哪位,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一会,小丫头就回来复命:”回大娘子,是五娘子要在葡萄架下头安个吊床,刘嬷嬷亲自带了人过去。“
闻言,李珍撇了撇嘴,差点把手上的帕子扯碎,平日里让这起子奴才做点什么,比指使乌龟都费劲,这些奴才都是家生子,一个个看着不起眼,后台都硬着呢,连母亲想要做什么,都要寻思半晌。
这会她们居然上赶着去巴结李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