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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清楚了?”石老四牛眼圆睁。
“我看得真真的,确实是收走咱货物的那个人,白白胖胖的,戴副金丝眼镜,绝对错不了。”大宝信誓旦旦。
“我操他奶奶!看来咱确实被他算计了。”石老四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石玉柱你给我等着。”
但冷静下来的他却长长地哀叹了一声,沮丧地垂下了那倔强的头颅。他深切地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自从石大头被判刑入狱村支书被撸掉以后,没了权力保护的他们一家就没有停止过挣扎。怎奈现实比人强。自从老爹石大头进了监狱,家中的二叔虽然平时跟着石大头也是吆五喝六的,但毕竟不是一个能拿大主意的人。当时石老大虽然已经成年,但没怎么读过书的脑袋真的跟石头一样。而他当时还没有成年,羽翼未丰,什么也干不了。再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平反昭雪的大气候,奶奶一家“地主”的帽子也被彻底摘除了。镇上由郑公安镇着,奶奶家的大长孙石玉林又被村民选为了村主任,当了村支部书记,两家权力斗争的天平就彻底倾向了下葫芦峪的奶奶一家。最近的这次选举再次让他一败涂地;连美国富商都到他柱子的门前跪拜。这一切的一切不能不令他狗急跳墙。但他石老四不是一个脑袋充血的人,咬人的狗才不露牙。
彻夜思虑之后,他把父母、兄弟、子侄全都招到一起。“看来咱要想出这口气,只有跟他们拼命了。白道走不通,咱就走黑道,你们几个小兄弟出去多招揽人马,要钱我给钱,不信我们家就翻不了身。”
于是,葫芦峪的上空飘过来一片黑云。先是个别到其他石料厂装货的司机莫名其妙被打,再是个别石料厂老板的家中发现被剁掉四肢血淋淋的死猫。什么大宝、二宝几个活宝,铁蛋、铜蛋几个坏蛋,各自挥舞着钢管、长刀向周围的无辜村民伸出了罪恶的黑手。
九月,柱子做的两件事需要提一提。一是曹总工规划设计的葫芦峪村民安居工程正式开工了。总共是八栋楼房,每栋四个单元,排列得整整齐齐,很是壮观。这个方案是在公示后,在征求大多数村民意见的基础上几经修改后确定的。设计有两种,一种是一百二十平米的,一种是一百五十平米的。每人二十平米,免费,多余的部分,平均按每平米四百元计价。一楼三百六,二楼、三楼四百二,四楼四百送阁楼。按签订同意搬迁合同的先后顺序选房,选房结果提前公示。代价是原宅基地无偿归还村集体。有人提出男丁有权选房,那女孩呢?男女平等也应该有选房的权利啊?经村委会商讨决定,只要愿意在葫芦峪居住的女孩也可以参加选房。统计结果全村共需要建房二百四十七套,另有白脸奶奶和四姑奶奶两位孤寡老人没有选房,她们俩是村里的“五保户”,买不起房。
村民们对签订搬迁合同很踊跃,争着抢着都想早签,玉林哥只好用抓阄的办法,按顺序排队签合同。签完合同就可以现场选房随时公布所选房号了。施工工地的规划图前,整天有人在驻足观望。他们心中早就知道自己家的楼房位置和左邻右舍,因此就对施工质量很是关注。地基挖得深不深有人指指点点;基础打得牢不牢有人评头论足;施工质量好不好有人斤斤计较。因为这是我的房,千万马虎不得。没有两把刷子的建筑工人真还受不了村民们的挑剔,好在所有的施工班组中都有葫芦峪的村民在里面,建筑质量搞不好,就是你自己的事,岂能马虎?建筑工地上,忙碌的工人,挑剔的村民,伴随着轰隆隆的机器声,一天到晚很是热闹。
而柱子做的第二件事就安静多了。
“耿经理,昨天山庄出了条三十多斤的大草鱼,要不要来试两杆?”一大早,电话里,柱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哎呀老总,我就等着这一天呐!我马上就到。”耿涛的欣喜都能从电话里溢出来。
“自己带钓具哈,断竿断线可别找我。老规矩,二十斤以上的免费拿走。”柱子一边打着窝子,一边通着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当耿涛赶到葫芦峪山庄的时候,柱子已经钓开了。耿涛急忙挨着老总整理钓具:七米二的手竿,八号主线,六号子线,伊势尼十号钩,看架势他就是冲着巨型大物来的。
“你的报告我看了,很不错。这样改制后,公司的投资风险减小了,管理负担也轻了不少,成本是降下来了,总算下来,公司的效益也有增长。对司机来说,车是自己的了,运营过程中会更用心,更注意安全行驶,车辆损耗也会降低,收入会增加不少,积极性会更高。很不错,是个双赢的局面。”柱子对客运公司的内部改制措施很满意。
“这还不是借鉴总公司的建筑质量跟踪措施那一招吗?经营好坏牵扯到你自己个人的利益,想好,那就好好干,自然有你自己的好处;不想好,那就随便,反正是你自己倒霉。这也叫什么充分发挥职工个人的劳动积极性吧。”耿涛见老总对自己的改制方案很满意,不由得得意起来。
“你先别得意,还有很多活要干呐。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县城内开设几条公交线路,方便市民上下班、出行什么的。我看票价就一元,坐到头也就一元,你先别想着挣钱,就是为了老百姓方便。具体线路、车型、后勤保障什么的,你回去后再找人仔细琢磨琢磨。这是一件民心工程,也是一件事关总公司的面子工程,不得有半点儿闪失啊!”
“哎呀我的老总,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请领导放心,我耿涛一定把这件好事办好了,如果有半点儿闪失,我,我就一头扎到这湖里去喂鱼。”
“行了吧你,鱼都被你钓怕了,见你直接下来了,根本就不敢吃你,还不乖乖把你给礼送上岸来?美死你了。”柱子笑骂道。
正说着,柱子的鱼漂不见了,急忙抬竿,巨大的拉力顿时把钓竿拉成了巨大的弯弓。巨物,巨物上钩啦!一开始,这个大家伙岿然不动,好像挂底了,但柱子知道是这个狡猾的大家伙在打桩。他不敢太用力,只能挺住了,轻轻抖动手腕,借用钓竿的弹力刺激对手。终于,对手忍不住了,猛然向后面深水中窜去,这是第二招,也是巨物的第一板斧。钓线发出嘶嘶的悦耳声音,柱子急忙挺竿上前,再侧引,大物被不知不觉中慢慢牵回近岸。柱子不敢将大物上挑拉出水面,只让它在水中间负重前行,他知道下面的大家伙还有后手。耿涛见老总已经开始上鱼了,他也急忙挂饵抛竿,专心盯着自己的浮漂。他知道帮老总抄鱼的时间还早,他也想早点擒获自己梦中的巨物。但他忘记了如果此时自己遇上了巨物,他该怎么办?是帮老总抄鱼呢,还是自己遛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由于柱子预先喂了窝子,钓点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鱼,而且近十年都没有捕捞了,三四十斤的巨物还真有不少(这是柱子专门准备的垂钓园,能来这里垂钓的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就在柱子正全神贯注应付巨物第二板斧的时候,耿涛的钓竿也弯成了大弓。高兴万分的耿涛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但当他看到老总的身影时,立即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柱子听到耿涛的惊喜,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侧转身,正巧看到耿涛投过来歉疚的目光。
“专心遛你的鱼,今天咱俩就看看到底谁能独自擒获大物。”
这已经不是柱子今年第一次擒获大物了,他很有信心,操控起来自然有条不紊。但耿涛就不同了,一是他不常到山庄来钓鱼,二是上次来就因为操之过急而断线跑鱼,这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阴影,三是钓技确实还欠点儿火候。好在他杆长线粗钩大,猎物也不是很大,也就十多斤的大草鱼,十多分钟后被他直接拉上岸来。而柱子那边却激战到最紧要关头。知道自己即将穷途末路的猎物在做垂死前的挣扎,但这也是大物最厉害的第三板斧——死死向深水中窜去。柱子已经站到了没膝的水中,长时间的较量也激发了柱子的狠劲,他决心一定要把巨物擒上岸来。耿涛一见,急忙也要下水帮助老总,但被柱子制止住了。
“这里是个斜坡,没事的,再过一会儿它就翻肚了。”柱子满脸的汗水。
挺住,坚持,慢慢向身后的岸上牵引。终于,水面上泛起了巨大的浪花,钓线嘶嘶的响声也终于消停下来了,巨大的黑色鱼头终于冒出了水面。巨青,真正的大青鱼。当巨物再一次翻身下潜被拉回来后,倔强的鱼肚皮终于翻了上来。后撤,再后撤,耿涛急忙拿起抄网。虽然抄网有点儿小,但总算能够套住猎物的前半身,二人一起把巨物抬上岸来。柱子疲惫地坐在地上。
牵牛也没有费这么大的劲儿。
“这差不多得接近四十斤,真正的巨物。”耿涛一脸的羡慕。
“等会儿你带回去,让公司的人都尝尝。哎呦,累死我了。”柱子在不停地喘息着。
“嘿嘿,那可太谢谢老总了,这帮小子还真是有口福,我也跟着沾光了。”
“你就赶紧钓你的吧,少在这里跟我贫嘴,这次再钓不着大的,下次就不要来了哈。”柱子再次重复着不知说过了多少次的狠话。
得令的耿涛赶紧回到自己的钓位,专心盯着自己的鱼漂,他可不想浪费这难得的福利。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没等柱子完全歇息过来,耿涛就差点儿被牵进水里。再一次的拔河又差点儿上演了。
“举不起钓竿就侧弓,对对,先别急着硬拽,利用钓竿的弹性慢慢跟它消耗。好,先稳住了,再稳点儿。带失手绳没有?我来给挂上。这下好了,不行你就松手,慢慢遛吧。”柱子一边指导,一边帮助耿涛拴好失手绳。
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没有几下,耿涛就满头大汗了。但在失手绳的保护下,钓竿一次次被拽进水中,一次次又被举起,慢慢地,耿涛有了些心得。从开始钓鱼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三年了,但钓到如此大物还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前几次都是一抬竿,啪!不是断线就是折竿。看来,要想做好任何一件事情,心浮气躁都是要不得的。事情要看得准,当机立断;出手要快,但还要拿捏好分寸,不能操之过急;做事要留有余地,要张弛有度;要有耐性、有毅力,要坚持到底。钓鱼也是一门学问啊,万法归真,果然不假。
当柱子抄住鱼头的时候,耿涛已经瘫坐在了地上,近一个小时的挣扎让他身心俱疲。
“至少三十斤,这大草鱼不比昨天的那个小,怎么样?过瘾吧?”柱子在估着斤两。
“哎呀,累死我了,一个字,爽!”耿涛开心不已,但他早已经没有力气笑出声了,只能咧着嘴。
“来,先喝点儿水歇会儿。”柱子递过来一瓶纯净水。待耿涛喘息了一阵,接着又说:“最近有没有发现石老四他们爷们出去过?”柱子随口问道。
“前一阵子出去过,这一段时间没有发现。”耿涛一惊,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回去后安排些人,注意看着他们都到了什么地方。”顿了顿。“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平时留点心就是了。”
“好嘞!我回去一定安排好,不管他到哪里,总要先坐车不是,让每个司机都先认认他们几个的照片,不信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去?”耿涛打着包票。
“小李是个不错的苗子,有机会好好培养培养,这小子有股子闯劲。”柱子又想起了上次省城的经历。“这次改制他如果暂时有困难,就让他到公司找我。”
“这小子真是祖上积德,走了狗屎运了,要是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还不得美死了?在这里我先替他谢谢老总了。”
“闭上你的臭嘴!满嘴喷粪,没大没小,钓你的鱼去。”柱子笑骂一声就又走向自己的钓位抛起鱼竿。
挨了骂的耿涛还一脸茫然。“我哪里说错话啦?”忽然想起狗屎运的话头,才意识到连自己的老总也给说成是狗屎了。他抽了自己一嘴巴,乖乖回到调位上没敢再描,他怕自己越抹越黑。
不到中午,耿涛又上了两条十多斤的大鱼,其中有一条是青鱼,柱子只上了一条二十多斤的大草鱼,其他几条几斤重的小鱼都又被他放回水中。耿涛要回,柱子留他吃饭,耿涛推辞了。
“我要赶在午饭前把这大物给炖了,也让在家的几位司机都沾沾光,不然大伙儿背后又说我吃独食。老总你送我的这条大青鱼我就不拿了,用这几条小的换啊。”耿涛知道自己的老总不会跟自己计较,故意在那里穷白话。
“三条小的自然比一条大的重,而且不用交钱,你倒很会算账。哎,你别光顾着自己吃了,把这条小点儿的也捎给小卖店的张师傅,让他也尝尝咱葫芦峪的大草鱼。上次我从省城回来时,他还送我一坛腌咸菜,味道很不错。你替我谢谢他。”
“哎呀我的老总,你真是把每个人都装在心里啊。我这里替老张谢谢您了。”
满载而归的耿涛中午请大伙儿喝鱼汤,而柱子在葫芦峪山庄的晚饭和全家人吃的是全鱼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