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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北地的路程很远,温匪似是真的觉得无趣,一路上一直在给池雾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他听着他说和哥哥养的狗抢食吃,寒冬腊月的时候手上的冻疮长了许多,有的长好了,又会有新的冻疮在旁边长出来,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会给他涂药。
流出的脓水会让整块皮肤开始溃烂。
灰暗的日子无穷无尽,他像是跌进了深渊里,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片黑。
他说了很多细节,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详细得多,池雾闷头听着,竟也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他当时的苦痛。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下长大,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恶人。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是池雾第一次叫他哥哥,温匪愣住了,这个称呼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
“正常人的生活......”温匪反复说了几遍,似是快要把这几个字嚼碎了,也没体会其中的含义。
他很迟钝,也可以说他一直在逃避这些。
受过的苦难太多让他变得很迷茫,很麻木,他起初为了复仇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力量,现今该报复的人都报复的差不多了,弟弟也找回来了,还有什么呢?
心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风从外面灌进来,迟钝的疼起来。
好像有什么在意且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池雾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自觉的有些心疼,温匪不无辜,但也罪不至死。
马车外远处的喧嚣的城堡,已在草原的尽头露出了模糊的一角。
表面的平和下,是城内埋伏的军队,只要温匪到了城内,就地伏诛。
池雾突然想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能让大家都平安。
“哥哥......”
“嗯?”
“别去了,二皇子早在七日前就已经统领了北地各部,这个时候皇城那边九皇子应该也已经成功了,是我骗了你。”
温匪似乎在强忍着某种会在瞬间爆发的情愫,脸部线条也犹如冰霜般凝固,生硬而尖利。
“你说什么?”
“我骗了,唔!”
温匪掐着池雾的脖子将他怼在车厢壁上,手背上青筋毕现。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很信任你......”温匪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充血变红,在看到池雾愈发痛苦的神色后却慢慢的松开了手。
满脸颓然地说道“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当哥哥看待。”
池雾轻轻揉了揉自己被掐出红痕地脖颈“你拿我要挟他,他会放你走的。”
“哥哥,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普通人的日子吧,你的仇已经报完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
......
到了城门下,看到了温匪挟持了池雾,图那果然乖乖的放行了,甚至还傻乎乎的问温匪怎样才肯放了池雾。
这位雷厉风行的统帅在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却也乱了阵脚。
以温匪的实力,靠着池雾他完全可以扭转局势,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太累了,不想争了,他越来越觉得池雾说的话都很对,他报了仇,却在积年地怒怨中迷失了自己。
温匪地情报里似乎从来没有图那和池雾有交情地任何线索,但是他的弟弟确实帮他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临时安置地营帐里,温匪在外面将戏演了全套,到了没人地地方就放了池雾。
他呆愣的坐在那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也给池雾倒了一杯。
似是意识到了不久后的分别,温匪看着池雾认真的问道“你在京城过的可好?”
池雾毫不犹豫地点头“家里的人对我很好,皇子们对我也很好,嗯......记忆里,除了哥哥刚才对我动粗,好像没人欺负过我。”
温匪闻言心虚的低下了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弟弟至少一生平安喜乐,他坏事做尽,也是时候该遭报应了,只是,还有些舍不得,还想要一个人。
“哥哥能不能求你最后一件事。”
池雾打量他的神色“什么?”
“我能不能拿你去换阿璟。”
“你喜欢他吗?”
“我......我不知道。”
“那到时候尊重三皇子的意见吧,他如果愿意和你走,那你就带他走,如果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温匪想起了那人与自己相拥时挣扎厌恶的眼神,突然觉得希望好像有些渺茫。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将那人装进了心里,自从分别之后一放空脑袋里面都是顾暄璟红着眼睛瞪着他的画面。
温匪的确是个疯子,无论是行为,还是处理自己的感情方面,他近乎偏执地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北地的人民在图那地治理下恢复了原来的平和,他们也并不向往战争,只是每到冬季粮食紧缺,难免要去骚扰边境,图那不知何时和顾暄墨签订了契约,冬天用低十倍地银钱从京城换取粮食,送至边境。
他们离开的时候图那也似乎明白了池雾的处境,他想杀了温匪,但是他知道池雾是在帮温匪,池雾在他便不敢动手了。
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恐怖的一面。
回到京城的路似乎要顺利许多。
但是池雾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在顾暄墨身边的时候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他都会时时反馈,可是现在身边的是他的便宜哥哥温匪,一路上他都没注意到池雾有什么不对。
到了京城池雾终于撑不住发起了高热,温匪才察觉到不对劲。
“要不要带你去医馆。”
池雾艰难的睁开眼睛,挥开了他来试探温度的手“你赶紧拿我去换人,要不然等我真的晕了,我不保证顾暄墨会不会杀了你。”
温匪在城中埋伏的最后一点亲兵都被顾暄墨关进了大牢,他现在唯一能和顾暄墨谈判的,就是池雾。
池雾强忍着被温匪带到了皇宫。
走进去的时候池雾还有点懵,只觉得宫中变了许多,原先的四处可见的宫女太监几乎没剩几个。
以前最热闹的后花园,现在只剩下一个宫女在料理花草。
顾暄墨看到温匪身旁的池雾时,只一眼就已经看出了池雾的异常。
他想要上前,却看见温匪用刀背抵着池雾的脖子。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温匪这是演的哪一出。
等到那人开口了,顾暄墨才终于明白这个丧家之犬为什么还敢回来,原来是贼心不死。
顾暄璟此时恰好在宫中休养,得知温匪拿池雾逼顾暄墨赶紧就赶到了现场。
温匪看到自己心念许久的人出现,一时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
被他劫持地池雾已经快要演不下去了。
小声提醒道“你倒是说啊,你再不说我真挺不住了。”
温匪冷着声音开口“阿璟,你和我走,我便放了他。”
顾暄墨挑了挑眉,他的耐心快用完了,他看出了池雾难受,也看出了池雾在配合对方演戏。
顾暄璟看着温匪,几日不见,他憔悴的不像话,那个拿捏了他把柄,任意欺辱他的人现在像极了笼中困兽。
跟他走,疯了才会跟他走......
池雾看到顾暄璟后退了一步,提醒温匪“他不想和你走,把我放了你赶紧走,会有人追你,我等会儿再给你求求情,快走吧!再不走我真撑不住了。”
温匪迟疑了一下,看到顾暄璟眼里的厌恶,还是按照池雾说的果断地逃了。
宫中没人拦他,到了门口才有几个人追上来。
池雾刚才靠着温匪还能勉强站住,现在却真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以为在自己会摔在地上,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息间涌入松香味,没有血腥气,池雾知道顾暄墨顺从内心做了正确的决定。
陪着温匪演戏受苦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被顾暄墨抱着地那一刻却莫名的想哭,眼泪压都压不住。
顾暄璟将他抱起来,池雾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亲了亲他的颈侧,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
“呜呜呜......”
“我好累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