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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德寿宫。
赵构道:“官家是大宋之君,国之基石。岂不知‘千金之子,不坐危楼’的道理。这一次何以要亲冒弩石以身试险,趟若有所闪矢,岂不动摇大宋的江山社稷。让朕与太后但惊受怕不说,他日于地下又有何面目去见我大宋的列代先帝呢?”
自回临安之后,赵眘稍事休息之后,便立刻到德寿宫讫见太上皇赵构,请安问候。他虽是赵构的养子,但对赵构心存感激,始终视为亲父一般,竭尽孝道,礼仪从未有失。不过父子相贝,自然免不了谈到了这次北伐,以及这次赵眘的御驾亲征。
赵构自登帝位之后,虽有数次号称亲征,其实不过是到达建康一线督战。景德元年(1oo4年)宋真宗赵恒御驾亲征也只是安坐在澶州城中。像赵眘这样亲身到第一线战场督战的宋朝皇帝除了当年的太祖、太宗皇帝之后,还没有一个人。
见赵构问起,赵眘恭恭敬敬道:“战场凶险,儿臣岂有不知,只是我大宋南渡久了,朝中大臣大多都心存安逸,不思进取。儿臣受禅,以恢复为己任,自当以示表率,纵是以身涉险,若能唤起大宋臣民的同仇敌忾之心,也是值得。”
赵构心里有些不悦,道:“当初朕禅位于你,正是看你贤明英毅,宽宏仁厚。现在国泰民安,金国也无心进犯,就这样两国相安无事,百姓无刀兵之苦又向乐而不为呢?官家又何为时时想着北伐?”
赵眘沉声道:“靖耻之耻,桓古未有,两帝北狩之恨不共戴天,此仇岂有不报之理。自古天无两日,民无二主。金国岂是无意侵宋,并非不欲,只是因为实力不济。何况自古以来南渡偏安一隅的王朝,如东吴、东晋、南陈、南唐有那个能得长久。儿臣既然做了大宋的皇帝,纵不为祖宗报仇,也当为我大宋的后代子孙着想,为他们开创一个好的局面,为我大宋的万世基业努力。”
说着赵眘起身,跪在赵构面前:“儿臣的皇位原是太上禅让于儿臣,若是太上以为儿臣不堪此位,儿臣愿意让位,另选他人,绝无怨言。”
两人沉默相对,半响无言。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待从、宫女早被赵构打走了,只有他们父子两人。过了好一会,赵构才道:“你先且起来说话。” 赵眘向赵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赵构缓缓叹道:“朕既以将皇位禅让于你,就绝无更改之理。你有意恢复中原,也是为我大宋的万世基业。其用意也是好的。其实朕当年又何偿不想收复失地呢!今日既然只有我父子两人,朕也就和你推心置腹,绝无忌禁。”
赵眘躬身一揖,道:“儿臣愿听太上详言。”其实赵眘心里也一直不解,当年赵构朝中,文有李纲、张浚、赵鼎、朱胜非,武有岳飞、韩世忠、张俊、刘琦、吴玠、吴璘兄弟,都是可担大任之人。而自己受禅以来,朝中的能臣名将大多都以雕零,无几可用之人,每次想起当年赵构朝中文武齐备,人材济济的盛l况,都令赵眘羡慕无比。却不知赵构为何毫无恢复中原之意,不仅纵使秦桧杀死岳飞,闲置张浚,韩世忠,还不惜对金国称臣,割地纳币。
赵构道:“其实就在绍兴十年(114o年)朕如果不下十二道金牌招回岳飞,岳飞一定能收复东京,黄河以南之地也将尽归我大宋所复。”
赵眘点点头,那时候的局势确实对宋朝及为有利,连完颜宗弼都以打算放弃汴梁,撒回黄河以北去。纵使赵构不原北伐,但将防线扩大到黄河沿岸,对大宋来说也是大为有利之事。但不知何为赵构却连下十二道金牌,将岳飞召回,而所得的州城,竟一概放弃,以至岳飞悲叹“抗金十年之功,毁于一但。”
赵构双眼直盯着赵眘,道:“官家应该知道,在这次岳飞出兵之前,朕己命李若虚传令: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但李若虚假传召书,才有岳飞出兵之举。”
赵眘点点头,这件事也是知道。当时赵构遣李若虚为使,见岳飞执《御札》全文是:金人再犯东京,贼方在境,难以召卿远来面议,今遣李若虚前去,就卿商量。凡今日可以乘机御敌之事,卿可一一筹画措置,先入急递奏来。 据事势,莫须重兵持守、轻兵择利?其设施之方,则委任卿,朕不可以遥度也。 盛夏我兵所宜,至秋则彼必猖獗。机会之间,尤宜审处。遣亲札,指不多及
。
并要李若虚带口旨: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其实就是要岳飞按兵不动,不要出击。
但李若虚深知岳飞的恢复雄心,又见岳家军诸部将既已率兵分路进,连岳飞本人也已经抵达德安府。深知机不可失,岂容一误再误的道理,便概然道:“事势既此,当然只能有进无退,那就照旧进军罢。矫诏之罪,当由我承当。”于是才有后来岳家军的一系列大捷。
赵构道:“如果那时岳飞收复了东京,那么这东京留守的职位也只有他能但当。而如果要继续北伐的话,除了岳飞,还有谁才能但任全面指挥北伐的任务。那样一来,大宋的所有军队,都将置于岳飞一人的指挥调度之下。这是我大宋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朕只怕尾大难掉啊?”
赵眘到有些不己为然,道:“岳飞忠义过人,其背后刺字尽忠报国,世人皆知。太上难到担心岳飞一但兵权在握就会反叛我大宋吗?”
赵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岳飞或许并不会存心造反,但若是他手下的将士为求富贵,建立功业而逼他造反呢?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也是由不得岳飞自己作主了。当年太祖皇帝对大周又何偿不是忠心耿耿,但皇袍加身的时候,自己又何偿能够控制得了呢?”
赵眘听了,也不禁默然不言。
赵构又道:“比如那个李若虚,他原是岳飞的幕僚,但做了朝庭命官后,却仍在为岳飞着想。奉朕之命传召,却帮着岳飞抗令,还说什么‘矫诏之罪,当由我承当。’这岂不可怕吗。”
终宋一朝,文臣抗命,或是驳回皇帝诏书的事都屡见不鲜,皇帝对此大多也都十分宽容。但少有武将不尊调令的,尤其是文臣和武将联合起来抗命,这是任何皇帝都十分忌讳的事情。
赵构接着道:“如李若虚者,若是在朝中为官,最多不过是到待郎、尚书,或是为一路转运、制置使。如果能他能拥立岳飞称帝,就可以立即为平章、参政,执掌朝政。如张宪、牛皋、王贵等人,在岳飞部下最多也只能到都统制,如果拥立岳飞为帝,就可以立刻建节封候。这样大的富贵在眼前,谁又能不动心呢?”
赵眘却盯着赵构道:“因此太上才防范于未燃,纵使秦桧杀了岳飞?”
赵构沉默半响,才默然道:“当时朕也是听了秦桧的蛊惑,一时激愤。后来也颇为后悔。岳飞确实是有大功于国,其实当时将岳飞罢职闲置即可………只可惜这一切都己无法挽回了。你一受禅,就立即为岳飞召雪,这很好,很好……”
两人又都沉默了起来。德寿殿中又是一片寂静。
好久之后,赵构才开口道:“你比我有雄心,有作为,有意恢复,原是不错。但切记想要恢复大宋的江山,就必须倚重武将,这一点却不能不防。一定不能将他们置于可以谋反的局势中。”
赵眘对赵构深施一礼道:“太上的教悔,儿臣当谨记于心。”
赵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朕听说这次北伐,是杨沂中的孙子立下了大功。”
赵眘道:“儿臣正要对太上说起,他叫杨炎,在这次北伐所立的岂是大功,简值可算是功。”于是便将杨炎率军远征黑阳山的经历说了一遍,他虽不知详情,但也听了不少,真的假的都有,却说眉飞色舞,最后道:“当日他必会成为我大宋名将,这一次朕定要重重加封于他。”
赵构道:“杨沂中还有两个儿子吧,好像官职都不低?”
赵眘道:“其实杨郡王有三子,长子杨朝光官封签书抠密院事,并刚刚任命为利州西路金州制置使,金州御前驻军都统制,马上就要去上任了。次子杨朝亮现在是工部侍郎。杨炎的父亲是三子,不过早己过世多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