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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特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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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8

    坎蒂丝在露易丝夫人冲进来时就站起身,此时身体还紧绷着,紧攥的手心还在冒汗。

    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上,伴随着女人的哭嚎声,成为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叮——”

    几道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将坎蒂丝的注意力拉回。

    少女看向身边的男人,眼角抽了抽。

    ……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路西恩居然还坐在一边干饭…………

    就见他偶尔瞥一眼对面,仿佛是个身处剧院的观众,正欣赏着一出好戏。

    幸好露易丝夫人的哭声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艾伯听明清她的话,只觉得她实在不可理喻。

    “您也说了,是因为阳台的栏杆断了,父亲才摔死的。”金发的青年看向跌坐在地的女人,她狼狈又癫狂的样子让他有些唏嘘,“您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也没有继承爵位的打算。等薇娜的婚礼结束后,我就会离开。”

    露易丝夫人的妆容完全花了,眼泪浸染上黑色的眼线,糊的满脸都是。

    她没有在意艾伯的承诺,只是冷笑一声表明态度。

    “母亲,您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奥路菲欧斯依然拽着她的手臂,愠怒道,“真相是什么,您不是最清楚……”

    “不!不!!就是他!”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女人再次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都是他害的!都是唔……”

    一记手刀快准狠地打中女人的颈侧,将她还没说出的语句尽数打断。

    青年冷漠地收回手,让仆人将晕厥的露易丝夫人抬走。

    奥路菲欧斯对上他的视线又马上躲开:“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变成这样了,你不要在意她说的疯话。”

    艾伯犹豫道:“她的精神是不是有些……”

    奥路菲欧斯点点头:“父亲的死给她带来的打击很大。这些年也一直在服用药物控制,可效果都不太好。”

    听到这个答案,再想起记忆里那个骄傲的、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露易丝夫人,艾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本以为能跟二位一起用完这顿饭,现在又要失礼了。”奥路菲欧斯看向坎蒂丝,微微颔首,“还请你们原谅母亲的失态。”

    坎蒂丝急忙摆手:“我们都理解的。”

    奥路菲欧斯匆匆上楼去了,餐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艾伯手里拿着刀叉,碧色的眼睛无神地盯着盘里的美食,却迟迟没有动。

    坎蒂丝见他这样,拿起的叉子又放下,干脆拍拍手:“艾伯?”

    “啊……啊,抱歉。”艾伯回过神,一边叹气一边舀起土豆泥,“我没想到她会变成这幅样子……”

    因为今天在协会里得到的情报,坎蒂丝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不免想打听更多卢布鲁姆家的秘辛。

    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这位夫人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艾伯鼓着腮帮想了会儿:“以前她的脾气也不好,但不会像今天这样不顾自己的仪态,还要亲手打人……”

    “我看她的精神是不太正常了,不知道你弟弟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对了,”坎蒂丝重新拿起叉子,好奇道,“听奥路菲欧斯说,你们的父亲是六年前去世的。你收到消息后回过家吗?”

    艾伯厌恶地皱起眉:“没有。他的死不值得我跑一趟。”

    坎蒂丝很惊讶,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差。

    许是憋得太久,艾伯就着烦躁的心情开始向坎蒂丝倾诉。

    “我的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至少他们是这么跟我解释的。”艾伯冷笑一声,“直到我十三岁时偷听到父亲和露易丝夫人的对话才知道,有个身份高贵的人看上了母亲。父亲不想得罪那个人,就把母亲送走了。”

    短短几句话的信息过大,坎蒂丝震惊到失语。

    “你……你祖父可是公爵啊……”她恍惚地环视一番周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你父亲忍受这种屈辱……而且你祖父,公爵大人不管的吗?”

    这种级别的侮辱不亚于在他的头上吐口水,身为公爵怎么能忍得下去?

    艾伯抹了把脸:“我怀疑那个人跟死老头……就是我祖父互相认识。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才对外宣称母亲过世的消息。”

    坎蒂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那你母亲的家族呢?”

    艾伯眼神黯淡:“我只知道她出嫁前的名字叫特莉雅·劳斯沃斯。从这个姓追查下去,我也只找到一个符合的家族。而这个家族已经消失很多年了,连个后人都找不到……”

    坎蒂丝琢磨半响,恍悟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去当冒险者?”

    “哎,一开始是这样吧。”艾伯干脆放下刀叉,靠到椅背上,笑着摇摇头,“只是,如果不喜欢我也不会坚持这么多年。”

    从走出家门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了。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宽广。

    比起现实,故事里的描述单薄到无趣。

    他喜欢新鲜的事物,喜欢跟不同的人交流,甚至喜欢每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刺激感。

    这也是他一直在做冒险者的原因。

    就算第一次离家出走后不久就被骗光所有积蓄,还被送回家里,他也没有放弃。

    苦练了三年剑术后,十六岁的艾伯里恩再次选择离开。

    比起家中那陈旧腐败又令人窒息的空气,外面的味道要好太多太多。

    所以,他对露易丝夫人说的都是真心话。

    品尝过自由的味道,他不可能再回到这个牢笼里过完一辈子,就算这是金子做的也不行。

    坎蒂丝听完他的感慨,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路西恩已经吃完自己的那份了,现在开始盯着坎蒂丝的盘子蠢蠢欲动。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坎蒂丝被盯了好久,终于不耐烦地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

    反正她今晚是没心情吃饭了。

    “你……选择逃走,薇娜也去了胡慕斯学院……”坎蒂丝艰涩地开口,“你们都走了,有没有想过奥路菲欧斯该怎么办?”

    家里一共就三个小孩,一下子走了两个……被剩下的那个会怎么想?

    艾伯愣了愣:“我第二次离开时跟他们说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为了以防万一,也不会亏待奥路的。”

    坎蒂丝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却也不想戳穿。

    她理了理心情,终于问道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公爵大人是什么时候突发急病的?”坎蒂丝状似无意地拿起杯子,抿了口红茶,“人老了总是受不得惊吓,他是不是出门时遇到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艾伯无趣地撇撇嘴:“不,就是在家里,好像是摔了一跤撞到了脑袋。就在我和薇娜到达这里的那天,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前……正是“红玫瑰骑士”的第一名受害者——伊莱·古德曼遇害的时间。

    坎蒂丝得到想要的答案,闲聊了几句就跟路西恩上楼了。

    她一路都在想事情,一没注意,身后就跟进一个小尾巴。

    坎蒂丝习惯性地想要关门,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进房间,无奈道:“你进来干吗?回自己的房间去。”

    路西恩毫不见外地坐下,日常摆出一副大爷的坐姿歪在椅子里。

    一旁小方桌上的瓷瓶里插着错落有致的鲜花,他顺手挑出一只红玫瑰放在鼻间:“你已经猜到‘他’是谁了,不是吗?”

    坎蒂丝急忙关上门:“还不能确定……”

    一共有十几名受害者,十几次作案,守备队居然连一点线索又查不到,这本身就不合理。

    而且,比起王都内突然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高手,熟悉守备队巡逻规律的人更有嫌疑……

    “那就去确定呀。”男人晃着手里的玫瑰,托腮笑她,“还是说,你不想去确定?”

    坎蒂丝塌下肩膀:“好吧,是有点……可我们是客人,屋子里的仆人又这么多。如果要进公爵的卧室肯定会被人察觉……”

    说着说着,她缓缓睁大眼,看向眼前这个卖弄风骚的男人。

    “你是不是会传送魔法?”她快步走到路西恩身前,激动道,“就英雄之墓的那次,是你把我带到墓门口的!”

    路西恩捻着花茎转,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笑:“是呀,我会。”

    “那你怎么再没用过!”坎蒂丝恨得抓起他的领子摇晃,“我们既然可以瞬移进城,那你为什么要捅阿布希丹一刀?!!”

    提起黑曜石先生,路西恩立刻傲娇地扭过头,捂着耳朵抗拒道:“那个脏东西,我可不想碰他!”

    “你哪来这么多臭毛病!”坎蒂丝在他耳边回吼,“你吐我一身的时候我还没嫌弃你呢!!”

    抱着洗衣篓路过的女仆被争吵声吓了一跳。

    匆匆跑开时绊了一跤,“哎呀”一声摔倒了。

    屋里的两人听到动静,坎蒂丝终于察觉到自己的音量太大了。

    甩开路西恩的衣领,背过身平复呼吸。

    路西恩见她离开,又转着花凑上来。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别生气呀。”他把玫瑰别到坎蒂丝的耳边,从侧面探出头,仰脸笑道,“你想去楼上的卧室,我现在就能带你去啊。”

    坎蒂丝狐疑地垂下视线:“真的?”

    路西恩的眼睛笑眯成月牙,半弯着腰向她伸出手:“我从来不说谎。”

    这副如同在邀舞的动作,让坎蒂丝不自觉地将手放上去。

    指尖刚碰到他冰凉的手掌时又猛地收回,警惕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上次你可是晕了很长时间。”她推都推不醒的那种。

    路西恩“噗嗤”一声笑了,却并没放下伸出手。

    “那时候我的状态还不太稳定,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刘海随着歪头的动作倾斜,浅灰色的眼睛不闪不避地对上她的视线,“你可以相信我,坎蒂丝。”

    他都这么说了,坎蒂丝决定再信他一回,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一瞬间,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

    坎蒂丝只觉得视线一花,一阵头晕后被人扶住肩膀。

    从亮处到暗处,她的眼睛还不是很习惯。

    等眼睛适应后,坎蒂丝才看清现在所处的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摆设。

    这间屋子的配置与坎蒂丝所住的客房完全不同。

    墙上挂着是花纹繁复的壁毯,高大的四柱床上暗红的丝绸静静下垂,桌椅上雕刻的花纹反着点点光芒。

    坎蒂丝没时间观察这些。她带着路西恩,悄咪咪走到四柱床边。

    床上躺着位面容刚毅的老人。

    虽然他现在陷入沉睡,可从他的脸部线条也能看出这应该是位常年板着脸,性格难以相处的类型。

    这位可还是个活人,坎蒂丝不敢对他做太大动作,更不敢扒人家的衣服。

    她转身拽拽路西恩的袖子,附耳道:“你能看见那位伯爵的肠子烂了,那能看见这位是哪儿出问题了吗?”

    路西恩眨眨眼:“脖子后面。”

    坎蒂丝急忙招呼他帮忙,将老人的肩膀轻轻抬起,看向他的脖颈后。

    果不其然,在公爵大人的脖颈与头的交界处,一条乌黑的横线静静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