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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利普先生不相信,但小菲利普先生不敢说。
对面五个人里,似乎也只有这个小姑娘比较好说话,他也顺势放低姿态:“我,你……你怎么能证明,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
坎蒂丝对路西恩一挥手,是时候让他去证明自己的自恋发言了。
那位胆大的侍从也好奇地跟上去,众人目送着他们走进廊道尽头的房间,似乎是在里面转了两圈,过了两分钟才出来。
安安静静地进去,安安静静地出来,完全没有经历大家脑补的血雨腥风。
侍从两手各拎着一人,一脸微妙地跟在后面走出来了。
把手里的两人放下,侍从又跟着路西恩溜达了两趟,终于把屋里的几个“植物人”搬出来了。
看了看背着手在前头晃悠的路西恩,侍从屁颠颠地跑到派恩老爷子身边。
“这位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他将最后两位同事放到地上,压低声音凑到老爷子耳边,“我上次来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不久前刚刚单独上来过,当时只是往里探个头就被吓到了。
几只长短不一的手臂正在在地上缓慢蠕动着,似乎在寻找猎物。
在他踏进门的瞬间,那些手臂就像闻到肉味的狼,瞬间就锁定了他的方向。
还好他跑得快,立刻捞起离门最近的老板冲出去,才没被那些“手”碰到。
结果现在呢?
他心惊胆战地走进去,抬眼一看,房间除了乱些就是个普通的房间。正常到他以为刚刚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那幅画乖乖地立在那里,就像一幅普通的油画。
而这位奇怪的先生不但走近它,还上去踢了两脚。
直到确定画框里没有其他动作,这才轻啧了一声走开。
派恩老爷子抱着斧子柄,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什么都不要问。
路西恩得意洋洋地晃到坎蒂丝面前,一脸“你看我就是这么牛逼”的表情,无奈地摊摊手:“我说吧,我们需要诱饵。”
坎蒂丝给躺尸的六人细细检查一遍身体。
跟楼下的马克姆先生一样,他们的心跳和和呼吸都比常人弱一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可怎么拍怎么喊都叫不醒。
“他们这个状态……真的没问题吗?”坎蒂丝发现其中一位的脉搏尤为虚弱,不免有些着急。
路西恩:“当然有问题,再放半天就可以直接下葬了。”
坎蒂丝:…………
时间就是生命呢!
她一把抓住路西恩的胳膊往廊道尽头走,小心翼翼地向房间内探头。
躺尸的人都移到了外面,现在看起来确实还算正常。
坎蒂丝一眼就看到那个银光闪闪的画框,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少女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画框,“我怎么没看到‘书页’?”
“被藏起来了,这回有点难办呀。”
路西恩摸着下巴“唔”了一声:“看来必须进去一趟了。”
坎蒂丝:“……进到画里?”
“是啊,不找到本体是无法将它收回来的。”路西恩握拳掩唇,恶劣地低笑了两声,“你不会是怕了吧?”
坎蒂丝想也没想地说了一句:“没有。”
话刚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七个活生生的“植物人”就在眼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底气不害怕的。
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路西恩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些。
“是不用怕,我会跟你一起进去。”浅灰色的眼睛眯起,“有我在,你就不用害怕。”
他们回到走廊里,与其他人说明情况。
侍从和小菲利普先生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可能在心里嘲笑他们自不量力又不敢说出来。
艾伯说出最根本的问题:“可它现在都恢复正常了,你们要怎么进到画里?”
路西恩微笑:“所以需要诱饵嘛。”
小菲利普先生打了个机灵,一拱一拱地缩到墙边,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不是办法,我还是希望您能想起更多线索,先生。”坎蒂丝叹了口气,对小菲利普先生摇摇头,“您真的想不起有关这幅画的任何事了吗?”
艾伯:“或者是有关这幅画的作者,他不是你父亲的朋友吗?”
小菲利普先生听到艾伯的疑问,不禁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我跟父亲关系不好。而且他也不常回家,一回家我们就吵架,哪有功夫谈别的?”
艾伯闭嘴了。
这点上,他和小菲利普先生是半斤八两。
派恩老爷子原本已经靠在墙边假寐了,听到这话突然睁开眼睛:“费提纳克斯大师去世前后,他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小菲利普先生一呆:“那、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几岁……啊!”
他突然惊呼一声,脊背也激动地挺直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听我母亲说过,有一阵父亲从外面回来,身上非常凌乱还带着血迹……奇怪的是他没有停留多久,在家里呆了半天就又出海了……”
“好像就是那次出海回来之后,便传出费提纳克斯大师去世的消息……”
老菲利普先生是位有严重洁癖的人,他当时的样子给自己的夫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老菲利普夫人常年一个人在家,只守着一个儿子过日子,不免有些唠叨。
那时候老菲利普先生还没有发家,她作为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平时的工作非常乏味无趣,跟儿子聊天的话题也非常有限。
一向洁癖的丈夫居然会穿着皱巴巴的血衣回到家,自然给她带来深刻的印象。
当时正赶上卡兹亚女大公去世,但政权交替的过程不是很稳当。
几方实力斗过一圈后的结果就是,大公国内的犯罪率开始猛增。
丝黛拉城附近的治安就很不好,在外行商经常会遇到强盗。
所以老菲利普夫人没把丈夫身上的血迹当一回事。
这事也不好跟外人说,也就只能跟自己年幼的儿子念叨念叨了。
“我那时才五六岁,具体时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印象里有这么一件事。”小菲利普先生强调道,“而且父亲去世后,母亲时不时会念叨起他,也提到了这件怪事……”
坎蒂丝有种不太好的猜想,一脸微妙地看向对面:“您……跟您的父亲长得像吗?”
小菲利普先生有些被冒犯到,却碍于周边都是他惹不起的人,憋屈地点点头:“别人都说我与我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众人顿时陷入沉默。
小菲利普先生也反应过来了,同样陷入沉默。
“不、不会吧……”还是小菲利普先生最先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说道,“虽然我父亲是个工作狂……但他、他不是个坏人……吧?”
坎蒂丝无语地看着他:“……你自己都不确定吗?”
“这没有道理啊……费提纳克斯大师生前根本没卖出多少画。圣杯美术馆你们都知道吧?就是他去世后,我父亲把他的画放在那里展出后,他才开始出名的。”小菲利普先生开始抓耳挠腮地为老父亲开脱,“而且那部分的盈利我们都没动过,全部用来做慈善了……”
艾伯拍拍他的肩:“别说了兄弟,你这是越描越黑啊。”
一旦形成思维定式,就很难从中绕出来。
现在众人怎么听,都有种老菲利普先生在心虚,尝试用做善事来安抚自己的内心。
暴躁的侍从不耐烦了,一把拎起小菲利普先生的衣领。
“果然就是你们家惹出的事!”他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既然是你老子惹出的事,就该你这个做儿子的去承担!”
坎蒂丝见他又要把人往房间里带,急忙伸手拦住。
“等等,我们要做个计划。”
侍从随之瞪向她:“做什么计划?把他往里一扔不就好了!”
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
既然那只“幽灵”就是冲着小菲利普先生来的,那就把人给它就好了。
“就算你把他扔进去,也换不回其他人的灵魂。”坎蒂丝坚持挡在他前面,一本正经道,“让我们去试试,我想跟那位‘幽灵’交涉一下。”
***
坎蒂丝和路西恩再次来到房间门口,这次身后还多了个瑟瑟发抖的小菲利普先生。
“那我先进去了。”路西恩单手握住小菲利普的腰带,对坎蒂丝点点头,“你找准机会扑上去。”
坎蒂丝紧张地抓紧门框,对他微微颔首。
她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艾伯和侍从:“一定要按刚刚我们说好的去做。”
侍从敷衍地答应一声,艾伯则是郑重地拍拍胸脯:“你放心。”
话音刚落,路西恩率先冲向立在墙边的画。
与上次不同,画中的窗帘突然飞扬起来,几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手臂向他们抓来!
小菲利普先生不禁双手捂住口鼻,又是这股松节油的味道!
紧接着,腰间传来一股大力,他的腰带差点把他勒吐。
路西恩一边要自己躲避手臂的攻击,一边还要带着小菲利普先生一起躲。
他做事本来就糙得不顾过程,一顿乱挥后,小菲利普先生没有死在“幽灵”的手里,差点在友军的手下阵亡。
自从手臂出现后,路西恩就一直往房门口退。
觉得距离差不多了,一把将手里快要昏厥的小菲利普先生向后一抛。
“坎蒂丝!”
坎蒂丝和侍从同时冲出来。
侍从接住小菲利普先生,急忙后退到走廊里。
坎蒂丝则直接挡在他们身前,直面“手臂”们的冲击。
手臂甫一抓到了东西,立刻往画里缩去。
坎蒂丝憋住一口气,强忍着不发出尖叫,眼看自己离画布越来越近……
碰————!
少女的身体软软倒在了地上,同时艾伯也冲进了房间。
手臂们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又抓错了人,不顾路西恩也在场,开始疯狂地攻击所有能接触到的东西。
刚把小菲利普先生放到远处,又折回来的侍从看到这副场面,向前的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他是答应帮忙,但也不打算送命。
侍从有些敬畏地看向房间内的金发青年。
尽管他的右腿明显有些跛,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这会儿功夫,已经接近坎蒂丝倒地的位置了。
可那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侍从就眼睁睁看着两只手臂同时向艾伯袭去,惊呼出声:“小心!”
可没有用,太近了。
艾伯看到了,却也没有地方躲。
紧急关头,青年蹲下身,习惯性地双手交叉,摆出防御姿势。
“滚开!”
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响,艾伯有一瞬间的失聪。
他捂着头单膝跪地,正好看到“手臂”们惊慌失措地缩回画里。
以及,拽着其中一只手臂,整个人消失在画前的路西恩。
直到画中的窗帘恢复原样,艾伯依旧没有回过神,呆呆盯着画框。
银白的画框前,只有坎蒂丝的身体趴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路西恩的身体呢?!
“不要发呆了!”派恩一把将失去意识的少女扛到肩上,顺手拍了一下艾伯的后脑勺,“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