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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之誓不为妾,【091】最后的对手
她是白家的大小姐,而白家当年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人数众多,争斗纷乱。舒悫鹉琻
几房长年累月闹得不可开交,就等着抓了爹爹的把柄,好拉下家主的位置,再将他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爹娘即便再宠爱她,也敌不过族中的规矩,而按白氏一族的族规,未婚生子,那是要沉塘的。
她不是畏惧死亡,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怎么也要保住韩生的最后一点骨血。
白羽为了保住兄弟的孩子,更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做出了抉择,入赘白家,用他的一生来履行对兄弟的诺言。
婚礼自然办的是又快又急,晚了,再宽大的喜服恐怕也遮不住她怀有身孕的肚子。
白羽,他用他的生命捍卫了他的誓言,却死在为了他痛苦挣扎一生的兄弟手中。
何其悲恸,何其讽刺?
早知今日,你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抛弃原来的姓氏,随我共赴喜堂,共同走过这多年的岁月。
你待我一片赤诚,我对你却始终心存隔阂,不是不爱,只是总不如当年对韩生那般全身心的爱恋。
你一生对我竭尽全力,却终是为我而死,死的这般惨烈。
若不是娶了我,你兴许还是那个仗剑江湖,一身豪气冲天,义薄云天的大侠,而不是被困在这边关小城,终日与朝中佞臣勾心斗角。
白夫人低头看了看白羽的头颅,猛地伏下身子吻上了他的嘴唇。那是他的夫君,即便是死了,死的身首异处,死的面目全非,那也是她的良人,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知你一生都在等我爱上你,可我的心早已在你这沉沦,你且等着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滑的向着王府赶去,她的心焦急如焚,奋力的奔跑着。
她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称得上是惊人,可在旁人的眼中,那不过是如同蜗牛一般的缓慢。
她赤着的双足碰到了地上锋利的剑刃,削去了她小半个脚趾,她仍浑然不知的跑着。
她的身后是一条细细的小溪,那是由她身体中流出的血液汇合而成的涓涓细流,那也是她正在不断流逝的生命。
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是韩生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他。
他一定会救的对不对?他一定会的。
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她此刻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拖着摇摇欲坠的灵魂,还没有奔赴黄泉的原因所在。
天空中突然洒下了几滴细小的雨珠,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遮天蔽日的挥洒下来,直像是无情的苍天终于不忍目睹人间此时犹胜烈狱的凄惨。
要用这斗大的雨水,刷净这天地间人神共怒的罪孽。
噗,她终于体力不支的跌倒在地,她已经能看见西北王府,院墙伸出的一角飞檐,她已经能听到院中女子们惊慌失措,却又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拿袖子捂着脸,发出的低低啜泣声。
可是她站不起来了,她的血实在是流的太多了,短短的不到一百米,仅仅只是绕过院墙的距离,已是她所不能承受的遥远。
走不了了,那要怎么办呢?
白夫人将自己的头埋在地上,埋进浅浅的积水中,她在流泪,她在怨恨自己身为母亲,却不能保护孩子周全的无能为力。
不,不可以,她要阻止,至少她要努力到自己停止呼吸的刹那。
她还活着,那就要去救她们,只要她还活着,那就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耗尽最后一滴鲜血,守护她们无虞。
那便爬吧……
月光下,雨夜中,樊城的街道上,西北王府的院墙边,一个浑身伤痕,满身血污的母亲,正在为着自己的女儿,做着非意志坚定者不能为的壮举。
她的手肘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向前爬去,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想要接近的地方。
三年前千里奔袭樊城,意图阻止萧凤舞回归草原的安大人。
片刻前,身中无数支弩箭,倒在火海中,化为焦炭的影子。
以及此时此地匍伏于地,以手为武的白夫人。
他们都不曾熟识,却在危机的关头,死神的面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实在是来不及了……
他们不怕自己来不及,只怕自己未尽全力,到死不能闭上双眼,下了地府,也要自责于自己的软弱。
西北王府的大门前,汇聚了樊城最后的守军和那些面色清冷,手持利刃的暗夜杀神。
他们看着远远奔来,脸上带着欣然喜色的监察院院使们,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身为武者的无上荣耀,让他们不能向任何人低头,尤其是这群企图残害无辜百姓的刽子手低头。
拔剑,宝剑出鞘,锋芒毕露,视死如归。
他们踏前一步,再踏一步,这两步便是他们所能退后的最远距离。
院中立着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自发的用庭院中的假山堵死了王府的大门,手中的“武器”熠熠生辉。
他们有的是交恶多年的仇人,有的是和睦友爱的邻里,更多的则是素昧平生,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此刻,他们为了自己身后的亲人,为了王府内院中每一个人的安危,共同举起了抵抗暴行的武器。
雨愈大,风愈猛,烽火台上冲天的蓝色火焰逐渐被雨水熄灭,樊城中重新归于一片宁静的黑暗。
一团黑色和一团青灰色,冲向了对面的敌人,很快他们就分出了两队。
樊城守军对上了武力相对薄弱的院使,而名剑山庄的杀神们自然是选择了两位大宗师作为他们此生最后的对手。
雨夜中,刀剑的碰撞声,剑刃入体的噗嗤声,受伤坚持的闷哼声相互交错,终究汇成了一片混乱而嘈杂的战斗声。
惊云立在王府的院墙上,不时的用哨声指挥着杀神们不断变化着阵法。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杀死大宗师的实力,只能采用最保险的手段,将那两团速度快的只能分清颜色的影子困在阵中。
他低头去看正在和院使作战的守军们,他们的境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太多。
监察院不愧是大魏朝廷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群败类,虽然残忍嗜杀,满脑子的浆糊乱窜,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热血,但在武学一道上,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作战的两队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几乎要四五个守军合力抱住一个院使的身体,才能杀掉一个人,或许还只是让他们多几道不重不浅的伤痕。
惊云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怕是连院使都没有办法全歼,等到院使们杀尽了守军,他们的局面岂不是更加艰难。
他口中的哨声陡然变音,他的身体化成一道利箭,宛如一阵呼啸的飓风,扎进院使的队伍中。
他务必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招式,解决掉这些最容易解决的院使。
所以,他每出一招,必要见血。不管是死是伤,他都不能剑出无功。
他带着无穷的杀意,惊天的怒火,穿梭在一群院使的周围,攫夺着他们的生命。
惊云突然觉得今天的任务似乎和平常的不太一样,一样的是必须胜利的信念,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心境。
为了守护他人的生死安危而战斗,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雨,倾盆的大雨,斗大的雨珠溅在他们的身上,浸入他们的伤口中,混合着他们身上炙热的鲜血,流淌在地上,终于汇成了一条血色的长河。
惊云凌风而立,他的发丝沾染了水珠,贴在他的脸上。他皱着眉头,看着正张大了眼睛,带着惊恐的目光,不断躲避他逼视目光的那些院使。
他手中的长剑于片刻前沾上的血珠已被这雨水洗涤,看不出经历过的一切。
这把剑,曾经见证着他成为江湖上的顶尖刺客,从此笑傲武林,无人敢笑;曾经他也用这把剑,收割了那些将他视为玩物,任意辱骂的翩翩贵公子。
今日,这把剑,终究也将陪伴他脱胎换骨,成为一个顶天立地,能够于青天白日下挺直了脊梁,被人称一声大侠的蜕变。
仅剩的几个院使们惊惧的看着这个暗夜里的杀神,他们颤抖的双手竟然握不住自己的兵器,接连的几声哐当声,他们猛地丢掉了手中的兵刃,不顾一切的奔跑起来。
惊云并不去追,跑了便跑了吧,如今拦住大宗师才是正事,这些蝼蚁他还不放在眼中。
他看了看远处战成一团雨雾的暗卫们,神色一变。
这些和他相处多年的暗卫,他们的实力,他自然是知道的,七人一阵,长刀在手,便是主子也要忌惮三分,可是现在……
训练多年,配合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默契的暗卫们,合力布出的四十九人大阵,在两位大宗师的眼中,简直就是个笑话。
“哥哥,你看看他们啊,就这种手段,还敢挡在我们的身前,真是不知死活啊!”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一点,仿若将不小心落在身上的枯叶扔在地上的轻缓力道,一捧血水便好似火红的瑰丽花朵,在刹那间盛开。
惊云用袖口擦净了脸上的雨水,他的眼中并不见即将赴死的绝望和悲伤,“早知道就先杀了那几个兔崽子,也省的麻烦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要去了,还管这些凡尘俗事做什么,能死在大宗师的手中,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一身武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