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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来,朱敬伦也在等着这一天,他的动作一直也没停,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始终不断的动作,重点是军事调动。
将自己能用的主力两万训练有素的步兵新安军和五坑军都集中在广州,分驻各地的则替换成了其他的新兵,比如将一万八旗兵,打散分到了惠潮嘉道和高雷阳道,让他们远离广州和南韶连道,以免将来仗打起来,朱敬伦还得防备这些八旗兵造反。
就在考试前三天,突然柏贵说他病了,他是真病了,绝不是装病。
这一点朱敬伦还是很确信的,因为他去看望过柏贵,柏贵确实病重,病的要死的那种。
他本来早就死了,历史上,他在1859年,英法联军还没撤出广州的时候,就在城外的抵抗派和洋人以及皇帝三重压力之下,一病不起,一命归西。
但是朱敬伦横空出世,将历史改写了,他帮忙收复了广州城,让柏贵不但没有心力憔悴而死,反而升官进爵,最后做到了两广总督,自然百病皆消。
可是这次,他是真的病了,依然是在压力之下心力憔悴,朱敬伦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发现他的心肺都开始衰竭了。
想到这段时间柏贵对自己还是很有帮助的,如果不是柏贵在广州城坐镇,为清廷安抚“自己”,恐怕他不可能有这么长一段平静的时间,一步一步将广東温水煮青蛙一般并入旗下,非得是经过一番血战才能割据广東。
没有柏贵坐镇,南韶连道的反朱派早就行动了,朱敬伦肯定要被动应战,一旦应战就是造反,那时候清廷必然要调动湘军,江南的湘军可能调不动,但是广西的湘军蒋益澧部肯定是能调的动的。
蒋益澧也是一员宿将,传言“少不羁,不谐於乡里,客游四方”,其实就是乡里那种不安分的青年,战乱给了他机会,太平军打到湖南,曾国藩组建湘军,他报名参加了罗泽南部湘军,作战英勇被罗泽南看重,收为弟子。罗泽南后来战死,李续滨顶替罗泽南的位置,蒋益澧和李续滨不合,他被太平军包围,李续滨见死不救,幸亏他死战打退了太平军,觉得在军中已经没有前途了,于是弃官归隐。这时候清廷却因为他立下的战功,将他的官衔提拔到了知府级别,赏赐了顶戴花翎。
乱世这种骁将总是有机会的,他在湖南家中,广西天地会起义,劳崇光抵挡不住,请求湘军增援,这时候湘军主力都在江南,于是调蒋益澧援广西,蒋益澧就带着一千五百家乡子弟兵出发了,这几年一直在广西作战,目前已经是广西按察使,石达开都被他赶到四川去了。
因为跟湘军名将李续滨的不合,导致曾国藩和胡林翼也对蒋益澧不待见,可是跟曾国藩经常打对台戏,据说龃龉颇深的左宗棠却很看重蒋益澧,多次向清廷请求调蒋益澧到他的麾下帮忙,可是因为朱敬伦在广東割据,清廷一直将蒋益澧按在广西,就是为了针对朱敬伦。
这两年蒋益澧多次回湖南招兵,目前蒋益澧拥兵两万,坐镇梧州,随时都能发兵肇庆,一旦开战,这将是朱敬伦最大的敌手。
至于南韶连道一群文官招募的十万乡勇,反倒是一群乌合之众威胁不大,听说为了养活这些乡勇,他们在南韶连道穷刮地皮,把商贾富绅都要逼疯了,就算朱敬伦不打他们,估计他们自己都能把自己折腾死。
但朱敬伦的应对策略还是先打乡勇,他要一击将十万南韶连道乡勇打散,然后让这些文官慢慢收拢残局去,朱敬伦趁这个时间空档,全力出击,跟蒋益澧在肇庆决战。
计划早做好了,兵也调动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时候柏贵快死了。
如果朱敬伦不管的话,他死定了。
但朱敬伦还有些犹豫,不是不忍心,对柏贵他没有任何愧疚,不是他柏贵早死了,在朱敬伦心中,柏贵始终都是一个跟洋人合作过,给洋人当过傀儡的汉奸,这是民族大义,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完全跟感情无关,他之所以救柏贵,是他还有一点希望,如果这家伙活着,没准以后还能发挥一点作用。
所以他悄悄的帮柏贵治了一下病,机械体要救这种程度的疾病,手到擒来而已。
但没有一下子治好他,让他依然保持病恹恹的姿态,可是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
省的他这时候出来捣乱。
柏贵不但没有捣乱的心思,反而萌生了退意,他告诉朱敬伦说,他没心气在广東待下去了,他求朱敬伦不要反朝廷,要反也等他死了再反,他说请把他送回去,他想死后埋在北京,跟他的祖先埋在一起。
朱敬伦满足了他后一个要求,派艘船把他送到上海,交给沪海关就不管了。
柏贵一走,然后当全省候补官考试的钟声敲响,南韶连道的乡勇就冲进了广州府地界。
朱敬伦这半年时间可不是玩的,他有专业的参谋人员,早就制定过好几份应对方案了,见南韶连道乡勇,出韶州府直冲佛冈厅,马上就有成套的行动方案,将其主力阻挡在佛冈厅潖水以北,主力则翻越大罗山往侧翼进行大迂回。
乡勇哪里见过这种大会战,朱敬伦的军队,目前也只有新安、五坑两军目前能达到这种战略组织能力,两只军队一次会战,直接就将号称十万乡勇击溃,不及追击,马上后撤,两万新军,刚刚装备火枪,炮兵各自只配属了三十门大炮的新安第二军、以及完成整训的大洪国农民军组成的大洪军立刻出击,一路沿北江往英德进发,主力则回转广州,早就有水师在码头生火待命,他们将转进到肇庆,与湘军蒋益澧部会战。
广府学宫中的学生们此时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埋头答题,他们这段时间付出的心酸和努力,让人极为感叹,贫穷士子那种渴望晋身的慾望让每个人都废寝忘食一般的学习,四书五经他们中及格的都能倒背如流,八股文章写的周正,就连数学、几何都硬是啃了下来,不敢说有多好,反正老师讲的例题,那是每一个符号都装在了脑子里。
当他们或者满意,或者懊恼,或者心如死灰一般走出考场的时候,朱敬伦的大军已经到了肇庆。
蒋益澧部湘军,则在他们之前,就已经顺流而下,完成了对肇庆的包围,在三面高地上都修建了土寨,肇庆府治所高要城,此时三面被围,只留东面为阙,但是最早的战争,先在城南打响了,因为高要城城南邻水,双方水师在这里展开了激烈的激战,先要争夺制江权。
肇庆港在后世可以停靠1千吨的船舶,珠江水道相比长江来说,水流更加丰沛,淤积也不严重,因此航运能力虽然比之后世稍有不如,但通航500吨级的船舶问题并不大,加上之前半年的准备期,朱敬伦不惜工本的疏通过一次广州到肇庆的主航道,并且加固了肇庆的各大码头,这让他的炮艇可以通行无阻。
每艘炮艇排水量500吨,装备各型大炮10门,让朱敬伦的水师在火力上碾压湘军的水师。
湘军的优势则在于他们的数量,蒋益澧在广西期间,打造了大量的战船,数量多大200艘。
一方有火力优势,一方有数量优势,让这场水战变得极为惨烈,从早晨开始遭遇,一直打到夜里,湘军始终不退,试图依靠数量优势冲近广東战船近战夺船或者纵火,这边则依靠火力优势组成线列阵,采用密集火力,将一艘艘湘军战船打成木片。
广東海军不愿夜战,在太阳落山前缓缓退去,在羚羊峡一带驻泊,打算天亮后重新发起攻击,经过一天的水战,他们认为已经打沉了湘军近半数的战船,无论是美国海军顾问,还是经验不足的海军军官,都认为对方已经不具备跟自己争夺制水权的力量了。
可当他们刚刚离开,黑夜裹住大地,硝烟的味道还没散去的时候,肇庆城外先后两声巨响,湘军攻陷了广東官兵把守的两座要塞。
一座是西江北岸上的龟顶山,这里位于肇庆城西南方,地势不算高大,但是端坐在江岸平原之上,山体南部临江突出,紧迫江流,是一条孤山丘陵,如果仅此而已,也不算要紧,可是这座山南部紧迫江流不说,要命的是江对岸还有一座同样的山。
南岸之山,形如香炉,又似古鼎,名叫大鼎山,这座山的山麓伸出江心约八十尺,有过一座庙宇叫做大鼎寺。这就真要命了。
《高要县志》记载:大鼎庙旧建在大鼎山,雍正二年,制军孔毓珣命湾溪人士扩而大之,自乾隆迄道光间,递有增建。
清廷制军为什么要命人扩大寺庙,不是因为他信佛,是他看重了这里的地理位置。
龟顶山和大鼎山都是深入西江,逼江而成一条峡谷,名叫大鼎峡,谁占据了两山,谁就控制了峡江,湘军用水军战损过半的代价拖住了广東海军,结果却是为夺取两山,他们的水军损失惨重,但却控制了江峡,这一仗到底是他们胜利了。
这个结果一下子就打醒了有骄傲的美国海军做军官,从陆军中挑出来的优秀军官做军官的海军,让他们知道湘军也是会打仗,尤其是会打水仗的。
当夜,海军军官就集体向朱敬伦请罪,朱敬伦回复说,好好打,打败他们,仅此而已,并不打算干涉军官的指挥。
第二天陆海军协同,开始登陆作战,打算水陆配合围绕两山展开作战,这时候真正大规模的会战才算是真正打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