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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第二军依然是新安子弟组成的军队,是闹饷之后就组建的,兵领也将近三年了,之后参与过高州等地的剿匪,这次进入韶州府打垮南韶连道乡勇,他们是主力。
在武器装备上,也是全步枪军队,跟新安军相比,也只是在火炮上有差距。
他们沿水路汇合新安第一军、五坑军一起,经过短暂的修正后,即可向梧州进发。
梧州是一座坚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广西出入广東的门户,同样也是广東出入广西的门户,谁占领了这座城,谁就有主动权。
都以为是一场恶仗,可谁都没想到,蒋益澧不等朱敬伦的军队到来,竟然在梧州劫掠了一番,然后北撤了,延桂江扯到了平乐,之后更是直接撤到了桂林。
朱敬伦此时还没能力攻占广西,他不是流寇,他占据一地,就要保证有能力站得住脚,猴子扳抱米的事儿他不干,站不住脚,打来打去平白损失兵力不说,老百姓跟着遭殃。
蒋益澧大概也猜到了这点,他知道朱敬伦对梧州有必争之心,但对广西其他地方没有觊觎的想法,所以他干脆让出了梧州城,他手里的兵可都是家乡子弟,一个都死不起,更重要的这些兵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有这些兵朝廷就得对他委以重任,没了这些兵,曾氏兄弟不接纳他,左宗棠也不帮衬他,他就一无所有了。
这或许就是曾氏兄弟不待见蒋益澧的原因,因为这是一匹独狼。
控制梧州之后,朱敬伦调集力量修复梧州城,加固城防,派驻官员安民。
同时还恶作剧一般的给清廷上了一封奏折,弹劾蒋益澧造反,无故兴兵犯境,还在梧州烧杀抢掠,请求朝廷擒拿凶犯。
他依然还没有跟清廷撕破脸,不过已经事实上决裂了,真正扯旗也就是这一两个月。
因为一两个月内,曾国藩跟洪秀全就能分出胜负,然后就能腾出手来对付朱敬伦了。
必须赶在湘军之前,想好对策,招兵买马?
这不是兵力的问题,这是战斗力的问题,太平军动辄二三十万人,还不是被湘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乌合之众招的再多,也是白扯。
可要在短短一两个月内训练出足够对抗整个湘军集团,甚至还要面对数量同样庞大的李鸿章淮军,左宗棠楚军集团,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参谋们在瑞典顾问的帮助下,接连进行兵棋推演,每一次都不乐观。
伍崇曜从上海得到的消息称,早在上个月,湘军就攻占了紫金山,曾国荃部进驻太平门、神策门外,完成对天京的合围,南京跟外界最后的联系也中断了。
断绝了外援,洪秀全困守孤城,不用打,饿也饿死了,有一种说法就是,洪秀全是因为吃草团吃死的。
洪秀全一死,十万湘军必然南下,也许他们清剿太平军的余部还需要几个月时间,但是绝对不会拖过一年,现在已经是1864年4月了,最多半年时间。
事实上,朱敬伦已经开始放开了招兵了,广府各县的军队收回来,当时一个县派出去一百人,允许招募一千人,广府十四县集中起来,就是一万四,惠潮嘉道尤其是潮州府也是人口密集的地方,惠潮嘉道招募两万新军不难,新安两个军,加上五坑一个军,收编的大洪军,收编的高雷阳道绿营团勇一个军,广府军,潮州军,以及方山在五邑地区招募的保乡团两万人,总兵力九万多,十万人了。
招人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战斗力,湘军跟太平军已经厮杀了十几年,他们的战斗经验是用人血喂养的,朱敬伦手里的兵,见过血的,也就是新安一二两个军,五坑军,大洪军和高雷阳军,这五万多人,勉强算上械斗出来的五邑团勇,也不过七万多人,这么多人经过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训练的出来。
此时方山出了一个主意,跟太平天国合作,方山也看得出来太平天国完蛋了,天京失陷已经是必然,他不知道李秀成曾经建议洪秀全让城别走,洪秀全不答应,说他有十万天兵天将,他谁都不怕,但方山知道被湘军四面围城,神仙都难救了。
但是天京背山靠水,湘军能攻占紫金山,但是他们不可能把长江填上,他们是靠水师封锁长江的,如果朱敬伦能派海军去从水路上支援太平天国,也许能打开一条水路。
这是一个妙计,也是一条毒计,起码朱敬伦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拯救太平天国,在让他们肆虐江南,还会荼毒多少人啊。
但是转念一想,太平天国不把湘军钉在江南,让湘军南下广東,照样也要死人,最重要的是破坏掉朱敬伦在进行的改革。
在支援太平天国,背负巨大心理压力,还是不顾现实,做好准备跟湘军硬碰硬之间,朱敬伦没有选择,他只能支持太平天国。
跟方山商议已定,方山见朱敬伦采纳了他的主意,突然悄声询问:
“若发兵江南,得有个旗号。”
“是啊都发兵境外了,继续打广東的旗号肯定不行,也到了让三军将士知道他们为哪面旗帜而战的时候了。”
不等朱敬伦感叹完毕。
方山几乎是蹦起来直接又砸了下去,跪在地上俯首贴地:
“臣,恭请陛下登基!”
朱敬伦答应了,就是答应做皇帝了,就是答应带他们逐鹿中原争霸天下了。
朱敬伦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早就想过这天了,但是当下了这个决定之后,他反倒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倒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这件事一直以来竟然是一块压在他心头的石头,顿时轻松了下来。
至于做皇帝,他觉得他没有选择,不是他矫情,不把皇帝的尊容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在共和国前期成长起来的人,皇帝一词在他心中贬义多过褒义,但理智的选择是,在此时此刻的中国,你只能选择用皇权来维系国家,搞共和那是扯淡。
他的感伤就来自于这里,汇成一句话就是,“我到底还是做皇帝了”。
朱敬伦看着方山跪了很久,跪到不自然的时候,才轻轻说道,“起来吧”。
方山跪的腿疼,但他没有在意,他把这当成强迫别人当皇帝的代价,跟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个代价微不足道。
“很多事情比登基重要的多,马上召集伍崇曜、陈芝廷,过来开会。”
方山走到门外,对侍卫耳语几声,示威马上去传话,陈芝廷和伍崇曜很快就跑进了巡抚衙门。柏贵来到广東后,朱敬伦就搬出了张家,跟柏贵住在一起,方便控制这个两广总督,同时也给外界一种他们是一体的政治意义。
陈芝廷和伍崇曜进到朱敬伦的书房中,迎接他们的第一句话就让俩人感觉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我们该建国了!”
朱敬伦这么说。
陈芝廷跟伍崇曜都愣在当场,但俩人的想法决然不同。
陈芝廷是矛盾的,作为一个旧时代的既得利益者,他哥哥是清廷的户部主事,他是清廷的举人,陈家不但时代书香门第,而且通过兄弟俩的身份,他们算是官宦世家了,未来几代都会是当地望族,所以陈家在英法联军入侵的时候,是坚定的站在官府一边的。
伍崇曜不一样,他家是是世家大贾,财富上是顶级的,地位上是底层的,这种财富与地位的极端不匹配,让他们心理拥有巨大的落差,一方面旧时代给予了他们极大的物质财富,另一方面越是富裕,就越是渴望尊崇,富但不贵不是常态,谁都渴望富且贵的人生。
但是俩人长久以来,都知道朱敬伦迟早会走上这一步的,所以陈芝廷心中顿时升起,“还是走上了这一步”,“真的走上了这一步”,以及“终于走上了这一步”,他也轻松了,扣动扳机不可怕,可怕的是扣动扳机之前的煎熬,他有一种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伍崇曜则是惊喜,一种大商人终于到了买卖收获期的感觉,一种“终于来了”,“可算来了”,“真的来了!”这样一种在期盼中赢得丰收的感觉,所以伍崇曜心中没有矛盾,一瞬间的震惊之后,他第一时间跪在地上。
“微臣恭贺陛下建基立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芝廷这时候才醒悟过来:“陛下万岁万万岁。”
方山也跟着跪着,跟着磕头,等别人喊完了,他第一个说话。
“启禀皇上,陛下登基称帝当定国号,颁礼仪,祭祀天地,昭告天下,还要请番邦观礼。微臣不才,敢情司礼大臣一职,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方山想把事情赶紧定下来,他觉得礼仪这东西,他在这些人里最懂,当仁不让。
朱敬伦摆摆手:“这些事情你们商量着办。伍部长,你去通告各国,递交国书。陈大人,你通令各县,告示全民。大事就这些,至于登基大典那种事,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一干人晾在里面,面面相觑,就这样让他们做主了,这不像朱敬伦一贯的风格啊,他向来很有主意,或者很不喜欢别人帮他拿主意,他喜欢给别人定规矩,但还没见过别人给他定规矩的。
不过转头一想,他们觉得也对,黄袍加身这种事,从来可不就是手下来准备黄袍吗,哪有当皇帝的人自己找裁缝做黄袍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