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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被徐世绩小小的打击了一下,不过这也在欧阳的预料之中。先不说怀璧其罪,只是以欧阳对大唐的真心实意,这种炼铁炼钢和铠甲的设计、工艺等他也不会捂着不露,那样后世史书岂不是要给自己冠上一个“不爱国”的名头?
回想起刚才和徐世绩如同小商贩斗嘴皮子一般的场景,欧阳自己乐了起来。最起码自己将意愿表达了出来:其一,这套铠甲欧阳命名为“岩铠”。其二,欧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主生产这类型以及后续的铠甲和武器,只不过永远不会直接或间接的出售给敌国。这两个条件欧阳是看着老徐亲笔写在折子中的,不管成与不成,起码是写了。一想起自己将成为第一个敢和皇上讨价还价的人,欧阳就忍不住的笑。反正自己没什么野心,多暴露暴露自己的“缺点”是让李二放松警惕的好法门。说不定自己现在在李二眼中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物,这讨价还价在他心中都无关痛痒,权当一笑。
李二这个大唐头子可不是一直好心胸,到了晚年时候推到魏征墓碑,皇储问题上的左右摇摆,还亲自征高丽以致最后病亡,想想都让人郁闷。其执政早年和中年都是英武非凡,却到了晚年昏聩起来,实在让欧阳这个大唐迷心痛不已。
“啧啧,可惜啊......”欧阳砸吧砸吧嘴,摇头晃脑的向特种旅营地走去。
“欧阳将军为国献宝,何来可惜一说?”冷不丁的从背后冒出一句,将欧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李纲这老头子,只见其形容整洁,风度翩翩,又恢复了儒雅形象。好像和刚才演武场上昏过去的判若两人。
欧阳施了一礼,斜站一侧:“老先生,小子想起一些幼年往事,有些感慨罢了,叫老先生见笑。”
李纲一听,本是春风和煦的脸如同演戏一般换了一幅严肃表情,沉声道:“年纪轻轻岂可悲春伤秋?老头子虽是文人,可也能看出欧阳将军于带兵上乃是有真才实学之青年俊杰,若是有这感慨闲情,倒不如和老头子聊上两句如何?”
“呃......”欧阳被李纲话题转换之快给怔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纲又转为笑脸,一把拽起欧阳袖子就向自己临时歇脚的帐篷走去。帐篷不远,就在中军大帐十丈开外,这是军中特例,来了贵宾必须在军中核心监视范围内,谁都不能例外。
欧阳跪坐在帐中软毯上,直感觉两腿都快是别人的了,李纲是大儒,又是老者,不可不用正式礼仪。坐了近盏茶时间,欧阳只能挺着腰背看老头儿在那儿“表演”茶艺,优雅归优雅,可当老头儿把一杯刚调好的茶推到自己面前时,自己连想死的心都怕是有了。这茶中可谓五味俱全,有盐,有奶,有姜,还有糖,最后一种是欧阳不知名的调料,看得欧阳心惊肉跳。他自穿越以来,唯一接触过最为富贵之人就是都督徐世绩,可一武人并不爱这般琐碎程序,更不爱添东加西,唯是茶末煮煮喝了算完。那茶虽苦涩却能下口,可眼前如同大烩菜一般的正经茶,自己如何喝得下?
“欧阳将军,请!”老头子一本正经的伸手相邀,欧阳不得不硬着头皮端起了茶叶,还装作一副享受的样子“轻酌慢饮”。第一口入嘴,欧阳差点儿没喷出来,舌头上的味蕾如同炸了开来,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是老头子笑眯眯的抚须相看,一副等着夸赞的表情,让欧阳只好“英勇就义”了。
“老先生,好茶!”欧阳眉头皱起,不得不“严肃”的赞了一句,可心里却发誓以后只要见着这正式场面必定找个由头避开,否则这张嘴巴以后别想尝出酸甜苦辣等味道来。
李纲微微摇头,大概欧阳脸上瞬间变红的颜色将欧阳的真实感受卖了出来,笑道:“欧阳将军,这饮茶一道,实可磨练人心,若能体会一二必有所得。其中变化万千,需细细体会。五味调品与茶各生变化,五味之间又生变化,茶热茶温再生变化,君臣辅佐各安其位,变化万千如同人生一般,实在是人生最高的享受。初饮者多觉其味怪诞,不可下口,可真正品多了后,便会喜欢上其中的细微差别。”
欧阳一愣,老头儿貌似说的有些道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放学回家后恰巧没凉开水,端起父亲的茶杯张口便喝,还不是觉得苦涩难咽?如同喝药一般?可到后来特种部队中,每逢极度疲劳时自己总要喝上一杯滚烫的茶水,如饮甘泉。一念及此,欧阳不再作伪,起身拱手道:“先生所言甚是,小子受教!只是初饮此茶,实在不习惯,尚望先生包涵一二。”
“无妨,无妨。人总要不停尝试,方知世间酸甜苦辣,若是因循守旧和土中腐骨有何区别?欧阳将军倒是大方坦荡,实乃真君子,甚合老朽脾胃。来来来,且弃了茶,今日既在军中,便客随主便,咱们爷俩小酌一番。这酒可还是你家中送来的‘火烧’,实在是极品!”老头儿一看欧阳大方承认,丝毫没有死要脸活受罪的性格,心怀大畅,从怀中摸出两个巴掌大的瓷瓶摆在矮几上,这就要弃茶喝酒了。
欧阳听的一愣一愣的,暗忖这老头儿说话有水平啊!话中既拉近两人距离,又表达自己立场,让自己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倒像是两个老朋友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一般。只是眼睛盯着那两个瓷瓶有些肉痛,这可是八贯一瓶的上等火烧,家中也不知谁送来的,竟这么大方。
既然人家七老八十的老头儿都拿出酒了,自己一个不及二十的小伙子又岂有推却之理?取过一瓶拍开泥封,两手捧着倒入小杯,举起敬酒:“家师云:长者授不可辞。小子仅以此杯敬老先生,愿老先生鹤语寄春秋 古柏参天近百围!”
“咦?!有趣!”老头白眉一跳,脸现惊喜,举着杯子沉吟不饮,摇头晃脑的反复叨念“鹤语寄春秋 古柏参天近百围”这一句,盯着欧阳的眼光愈发精彩。
“欧阳将军......算了,老朽规矩一辈子,致仕后倒想放开些。小子,你这贺词的大概意思老朽知道,希望我活到百岁。老朽借你吉言,只是近百围这三字何意?”
欧阳正要反问难道连着都不懂,可突然想起这是在唐朝,不是后世。尴尬笑了两声答道:“小子幼年时曾听师父说过,日月有时,人亦有岁,树亦有龄,从树根处断面上的年轮,哦,也就是圈围即可看出树的年龄来。”
“此言当真?”李纲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博览众书,尚是首次听闻可以从所谓的“年轮”判断树龄,大感兴趣。
“不敢在老先生面前说假话。小子和师父曾亲自验证过,乃是真的。”欧阳谦虚两句,想不到连李纲这等文史大儒竟然对这些小事情也感兴趣,是不是两朝门生太子都结局悲惨,将这老头儿打击到了?
李纲“跐溜”一声将杯中酒饮了,拉起欧阳的手急匆匆的向外走去:“非不信你,实有趣尔,且随我验证一次!”
欧阳无奈,实不愿扫了这倒霉老头儿的兴趣。随着他走出帐外,又喊了四五名兵士相随,正要出营验证,突然想起都督早下了封营令,这才折返而回。无奈下只得跑到辎重营找个了校尉领着去库料区,也就是用来制作弓箭和攻城器具等的木材区验证。
事情很简单,这垒得贼高的原木堆,辎重营是特意选好的,不仅树龄有数,树种,产地,价钱也都清楚了然,甚至登记在册。只要管理的小校先不要说出,走到一堆原木前,欧阳指着一根树木断面上的圈圈说道:“这就是年轮。”然后开始数数,共有七圈,也就是七年。将垒着的原木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基本都是七圈,偶有八圈的。心中惊叹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人工养育林木,他们竟是如何选来如此整齐年份的树木?
“这批木头应是七年到八年之木,可对?”欧阳笑着看向那管理辎重营的小校,信心满满。
“不错!欧阳将军所言无差!”那小校点点头,将登记的书册翻开给两人过目,果然是七年到八年树龄。
又随机找了两堆原木验证,欧阳所说一一验证,让这个博学的老头儿惊奇的不得了。
“你师父真乃神人,察于细微,观于浩渺。老朽不能当面一会,实乃毕生之憾!”老头儿脸上颇有些落寂神色,似乎对欧阳口中失散的师父极为向往。
待两人回到营中,李纲不再饮酒,而是盯着欧阳看了半晌,直看得欧阳发毛才问道:“小子,你那造甲之术可也是从你师父身上学得?”
“正是,不知......”
“以此推来,炼钢之术也是了?”
“恩,我......”
“那练兵之术呢?”
“也差不多吧......”
李纲问一句,欧阳便回答一句,但每次都没等欧阳回答完毕,李纲便抢问一句,也不知道他那儒雅的习惯跑到哪里去,越问脸色越潮红,越问语速越急快,仿佛发现了不世之宝一般。
“你可还记得你师父定居之处?”李纲一把抓住欧阳,满脸严肃与迫切。
这却不能怪李纲,更不能怪欧阳。这些东西欧阳能说出真正的来源?和他讲后世的工厂?商店?国家?制度?军队?,若欧阳真得说了,李纲能接受的了?
欧阳心中暗叹,他已猜出李纲的想法,只是自己口中的师父乃是后世的祖国,哪里有定居地可言?
“小子在失散前久居山中不出,实不知道师父的定居地。”
“哎!——”老头儿长叹一声,满是惋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看得欧阳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