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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肖守在**前,烛火下掩映着他多日未曾合眼的面容,沧桑已极,都生出了胡渣子。琉素的病情好歹控制得到,不至于生出皱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细细密密胡渣子,看的她一怔一怔的,有些想笑。
不由想开口笑话他:“皇叔,你怎么这样老了?”她心中甜蜜,只觉得那几日里困得厉害,具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见宋肖一副老成的样子,倒也起了小女儿家的心思。宋肖倒也没有同她玩乐,只是轻抚她的头,说道:“你昏睡好几日,我又被政务缠得腻烦,不如带你出宫玩玩可好?”
琉素浑身乏力,不由得说道:“你先上来,我好好瞧瞧你。”宋肖难得听话,踢了鞋子,摆手示意暮苒等人下去,暮苒凝了眼琉素,却是略带歉意。琉素只顾看宋肖,倒也未看见暮苒来了。宋肖侧躺下,手撑头,含笑看着她,琉素说:“是不是着急了?”
宋肖但笑不语,只是一直看她,过了良久,他才说:“我们的孩子,很好。”琉素微微一怔,目光一闪,仿佛都听不见自己是如何发出声音的,“好就好……”
璀璨纱灯下,他的面容极是柔和,也未画惯有的细长眼线,少了丝魅态,多了丝慵懒,他握住她的手,很轻地说:“怎么样?我刚才说的带你出宫玩玩可好?”
琉素细想,却蹙眉:“好是好,可是南帝那边,皇宫再起内乱,可就不好了。”宋肖一走,绝对掀起内乱,早就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一定不会错失良机。宋肖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说:“就是出去一天,我再带你去吃汤圆可好?”
琉素说:“这都快夏天了,那老婆婆还做吗?”宋肖见她这样,总觉得心中喜孜孜的,手指覆着她的眉,她的眼,说道:“我说做就做。”琉素苍白面色也生了喜色,“出去一日,总归无事的,我也好久没出去玩了。”
宋肖为她盖好锦衾,曼声道:“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去。这个时节花儿都开了,我带你去山上看花。”琉素心中高兴,只觉初醒的喜悦已经被疲惫感所湮没,渐渐阖上眼,却忍不住嘟囔:“那你明日叫我……”
一语未了,便沉沉睡去,原来不是累的,而是宋肖点了她的睡穴。她的耳垂饱满似玉的触感叫他爱不释手,他有些贪恋她的味道,抱着她的身躯也不知为何,竟开始微微发抖。他不知道是何滋味,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他不该叫她一同卷进这个漩涡的,他说过要保护她的。
大梦初醒过后,不过是冷汗一场。
“阿素……对不起呢。”
是宋肖吗?
也许是梦魇。
翌日初晨,晨曦薄雾,于**间便生了白茫茫的大片,笼罩于天地间,便有了几分缥缈的感觉,不过东升的旭日却是穿刺云层,透过薄雾射了过来,于清晨最清冽的一抹空气,舒适的叫人发昏。琉素醒来觉得比昨夜好了些,但总是透着一股乏力,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舒坦,宋肖却是不再,她摸了摸旁侧**榻,湛凉湛凉的,似乎走了好长时间。
这才想起来,昨夜好像做了噩梦,半梦半醒之间,他就已经不再。她撑起身,唤了一声:“南清。”却不见南清来,来的竟是一个未见过的宫女,她不由得皱眉:“南清去了哪?”宫女坦然一笑:“南清累病了,由奴婢先伺候姑娘可好?”琉素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奇怪自己病倒了,南清莫不成也病倒了?
由宫女梳了头,收拾妥当后,她不由得心情极好。这些时日她好像也瘦了些,铜镜中,忽然映出一人面容。琉素忍不住笑道:“你还成鬼了不成?来去无声啊?”宋肖从未见过她这样,只觉得比往日里变了许多,变得叫人更加想要疼爱她了,扶着她的肩,倾身在耳畔说道:“你这丫头,昨儿还打趣我。着实该罚!”
琉素笑着缩缩脖子,这一病,似乎都改了性子,变得比从前温和柔顺许多,半推半依着宋肖,目光一转,笑道:“你何时起来的?怎么从昨儿夜里就见不着你了?”宋肖揽着她的腰身,为她正了正发髻上斜插的琳琅玳瑁翠簪,说道:“你昨夜醒来,我自然是要先来看你的,可是政务还未忙完,自然也要在看完你之后,回去处理。省的那些老臣整日里说你不好,又说我沉迷于美色。”
琉素也从未见过如此好说话的宋肖,突然感觉就像是喝了蜜似得,灌满心口,甜得发腻,却依旧甘愿这样甜下去,她羞怯的笑笑,就听宋肖说:“暮苒说你身子还未好全,加之早前受过伤,这次是需要好好调养着才行。”琉素怔住,压根没听明白宋肖在说什么,只听见‘暮苒’‘身子’几个字,生怕宋肖有后话,毕竟她可没怀孕。
也不知晓暮苒可看出来了?她那样叫人折服的医术,不会看不出来吧?可若是宋肖知晓了,昨夜再说他们孩子很好时,就应该说出来了,且不会说这个自讨难受才对。她觑了眼宋肖,但见他依旧笑着,似乎未发觉她的失态,便想快逃离,推了推他肩膀,说:“快走吧,还要赏花儿呢。”
俩人因为是偷偷出宫,不得叫人发现,省的说三道四,所以说的便衣,很是普通的两套衣裳,像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似得,而且手牵手,很是恩爱。琉素这是第一次与宋肖乘车马,有些小激动,又有些开心,却还有些不安。
自己也不知道在不安些什么,好似是宋肖从来都是暴脾气,突然变得好说话了她还有些不适应。一路都伴随着踏踏的马蹄声,琉素看向京都,越看越觉得好看,既繁荣又富丽,可这些极美的风景,却不及身畔那人半分眉眼。这样想,又看了眼宋肖,宋肖挑眉斜睨她,问:“嗯?”
阳光洒落于帷幔之中,余着一缕清冽,他的气息也在逐渐变馥郁,气息也渐次加重,琉素羞红了脸,软嚅道:“快放我起来,这是在外头!”宋肖却禁锢着她,不叫她动弹分毫,笑着说:“这天下是我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在外头又如何?我就是站在城门上吻你,又有谁敢说半分碎语?”
琉素不禁更是惊愕,宋肖这厮何时变得如此厚脸皮?这样露骨的话都敢道出口,这下子,琉素更是羞赧,可羞归羞,口中却说:“不要脸!快容我起来!”宋肖说:“就不。”琉素怒嗔他一眼,却是并无半分威慑,三分娇嗔,三分柔媚,三分羞涩,还有一分虚弱,宋肖就算在想闹她,也经不得她刚刚病愈,便揽她入怀,安抚道:“好了,是我不要脸,你罚我可好?”
“谁要罚你了!”
宋肖的笑声冲散在笃笃而踏的马车声中,于**融软,草木扶疏,青葱翠绿间,更胜暖意。他们此去是沾雨寺不远处的一座山脉,抵达之时,已经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却更掩映两侧茵茵翠绿莽莽一片的草木峥嵘,于桃李盛开,春暖花开的好时候,绿了芭蕉,红了樱桃,**渐渐把人暖。
俩人下了马车,漫步在重重阶梯之间,无边无垠的天际逐次展露出朵朵白云,大片大片的浮在空中,天间映着光芒,他俩一步步走着,影子渐渐显露出来,两道斜长的身影,映衬于台阶上,被阳光拉的老长。种植于两侧的斜飞草木迎风而动,沙沙的响着,这一刻中有着难得的寂静。只是手牵手,步履轻盈,亦步亦趋,感受万籁俱静,万物舒展之态。
碧绿山脉渐渐露了头,崭露头角,只是一点便已见势头,悬崖浮空,山峰耸立,峥嵘繁茂,青葱莽莽,于大片之间,露出崭新的空气,烈阳大开大合之间,云腾萦绕,环于群山跌宕汹涌澎湃之间,生出云缥缈绸缪朦胧之感。越往上走,越见视线开展,映入眼帘的青色重重叠叠,仿佛是云海翻滚,巨浪一波翻过一波,一浪高于一浪,翠山钟灵毓秀,山河壮丽叠嶂,端是个叫人心胸开阔的好地方。
他俩的手,紧紧相握,再也不曾分开。立在高峰之上,琉素回首,堪堪一笑:“这里真美。”宋肖回望她,“哪里有你美?”说着,揽她入怀,其实是怕她累了,又犯头晕目眩之症,琉素心中甜蜜荡漾,说道:“宋肖……”却终究没能道出口。
他其实明白她想说什么,这样闲云野鹤、与世隔绝的生活,她其实是愿意的,只是现在时机不对,他无法回答。便道:“再等等,我们就走。”
立于江山之上,隐于山脉之间,享小桥流水之乐趣,无异于人间一大幸事。可能有对方的陪伴,更是一大幸事。他们有幸在迷惘中找回自己,于痛苦中浮出水面,得之幸之。
宋肖的声音也似乎是从远处飘荡而来,绵绵常常,似若虚无,琉素侧目看他,竟有些被阳光模糊了视线。
“近日来政局有变,你去我的封地幽州小住可好?”
琉素以为他是怕牵扯到自己,没有多想,便应下:“我等你。”
等你回来,或者你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