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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艰辛要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远行,郑媛在车上吐得半死,连续几日的赶路让她的身体虚弱的很,原本好转的身体在赶路中变差。
郑媛一把掀开垂下来的车廉,也顾不得自己可能会掉下车去,趴在边缘处呕吐起来。呕吐的武士听到她呕吐的动静,不得不停下来,他们的确是想要早些回到晋国去,但是他们不可能带回去一个奄奄一息,或者直接没命的美人。
美人再美,若是没了性命,那也只是一堆枯骨。
行程不得不停下来,在没有到下一站的逆旅的情况下,武士就地打猎做了一顿饭。结果那股肉味让郑媛越发恶心,这下她连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了。
人不吃东西,会很快虚弱,接着就一命呜呼。在野外他们这些五大十粗的男人没关系,可是这位娇滴滴的美人看上去却不行了。
幸好此事有商人赶着一群奴隶经过,临头的武士肉痛的从商人手里买下一个擅长做饭的膳奴。一般的奴隶价格便宜,会手艺的奴隶则会要价很高。这商人也没有例外,就膳奴的价钱和武士们讨价还价,说的面红耳赤,终于商人才同意武士所说的价格。
而买来的那个膳奴也没有辜负买家出的价钱,他一来就从附近的河水里利落的捞出了几条鱼,刮鳞破腹,又在草丛里头采摘来能够去腥味的草来。不一会儿一碗鱼汤飘香,勾起了在场众人腹中的馋虫。
郑媛终于喝了些汤,暖暖的汤喝下肚子终于好过了些。
肚子好了些,她浑身上下都舒服了不少。
这个膳奴从此就干脆负责郑媛的膳食,其他人只是赵会的家臣,而郑媛是赵会看中的人,以后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主母,谁也不敢真的和她抢东西吃。
郑媛吃了几次这膳奴做的东西,很奇怪的发现这个膳奴很清楚自己的口味,咸点淡点,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像……她在新郑的家中吃过的一样。她在停下的间隙,将这个膳奴叫到面前来,“你曾经在新郑里头呆过吗?”
那个膳奴低下头,不说话。
“叔姬不要和这等卑贱的奴隶说话了。”武士见着一个卑下的奴隶竟然能被美人叫到面前说话,很是不满,立刻高声大喊。
“……”郑媛这段路上没有怎么和人说话,好不容易有和人交谈的欲~望,结果被乱叫的武士给搅得一塌糊涂。
膳奴低着头,平常的奴隶,除非是贵族用来保卫宫邸的,不然都生的干瘪瘦小。奴隶在主人的眼里只是会说话的牛羊畜生,给畜生吃饱了,畜生会不知道干活一味的懒惰。只给吃点点,就会知道干活了。
所以奴隶们一般都很瘦,眼前这奴隶倒是不一样。
郑媛不搭理那些武士,她盯着面前的膳奴,“你以前的主人是谁?”她才不信商人会把这么大的奴隶真的养到这么大岁数才卖。
膳奴还是沉默,半句话都没有说。跪在那里,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郑媛下一秒就会勃然大怒,令人鞭笞他似得。
这下郑媛所有的谈话*被破坏个干净。她坐在扫干净的大石头上,抬头双眼直直的望着天际,双手拢在袖中。一脸淡漠,不管谁和她谁话,她都一概不搭理。
赵会是个十足的混蛋,这人不但坏而且蠢。他既然还真的以为,只要把人抢回去,她就一定会知道他的好,会好好和他过。这个男人不知道是自信心太足,在男女之事上,以为自己无往不利。
就算他再好,她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更别说他以为的她嫁给他了。既然他强迫她,就别指望她会真的老老实实。
今日的天气很好,迎面吹拂而来的风里带来了那边蒹葭丛里小河的水气,氤氲着滋润她的肌肤和快要干裂出血的嘴唇。
水汽钻进嘴唇上的伤口里,传来丝丝痛楚,终于将郑媛的注意力拉回来。她伸手轻轻揩拭一下嘴唇,不由得疼的嘶了声。这群人只想着赶快把她带出郑国,路上住在逆旅的时候,还有润肤润唇的面脂,那些面脂擦在脸上,在室内的时候还好,可是一旦出去之后,很快就干了。
郑媛舔了舔唇,伤口处有腥甜的味道,那丝丝的疼痛,让她此刻无比的清醒。
逆旅处来了一群人,这些人前呼后拥,带着几十个人,领头的那个更是戴冠佩剑。冠和剑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有的,只有贵族才能佩戴,庶人们根本就不能拥有,看到这些人,逆旅主人甚是殷勤,令庖厨下的奴隶做了一顿丰盛的膳食,恭恭敬敬送到领头那个人的房内。
雍疑这次出来找人,公子均和公子蛮分头行动,他们手下的那些家臣也没有闲着,能派出来的都派出来了。尽可能的去堵郑国通往晋国楚国的大道,带着郑媛,这群人也不太可能带着人走羊肠小道。
所以排查的重点,都是在那些大道上。雍疑这次来的就是郑国前往晋国的主要干道之一。
雍疑在一路上吃了一脸的灰,从车上下来,几乎就只能凭借那一身粘土的衣裳判断他是个活人了。
幸好投宿的这家逆旅,主人知情知趣,立刻给他们安排住处,并且让人给他们送来了热水。
雍疑正好最需要热水将身上的灰尘泥土好好的洗一洗,他自己脱了衣裳就在房内洗浴起来。
外头的柳听到里头哗哗的水声,一阵犹豫。柳是逆旅主人的女儿,逆旅主人不仅仅是让奴婢们送去了洁身用的热水,还想着把自己的女儿送过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路上见着有年轻俊杰,家中正好有适龄女儿,干脆成就美事一桩。他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而且这种出身好,长相好的男子也不是随便一抓就一大把,要是平常,这种人就是他求也求不来的。只能好好抓住机会。
柳在门外等了许久,心里似乎有猫在挠,七上八下的简直恨不得出去好好吹吹风。她听到父亲要她来自荐枕席,心中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她早就不是处子,也曾经和那些过往的旅客有过几段露水情缘,这次父亲说是贵族,和她之前的几个情人都不太一样,不由得心如鼓擂。
她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她来之前,已经擦洗过一遍了。但她还不能确定自己身上的味道到底洗掉了没有,庖厨下备下的水是给客人和父母用的,分给她的不多。所以平日也没怎么洗浴。
嗅了再嗅,柳也不敢确定身上真的没味道了,可也不敢大大咧咧走进去,万一被人轰出来,脸丢尽了不说,还会被父亲责怪。她掉头就跑,一不留神,就撞上过来查看的父亲身上。
“你怎么还没进去?!”他看到女儿还在那里,不禁大怒。
“我身上都没有甚么装饰,害怕贵人不喜。”柳嗫嚅道。
他闻言,立刻上下把女儿打量了一通,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女儿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色,要是不装扮一下还真的不能让贵人看上眼。他想了又想,终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原来是上回从郑媛那里得到的金珠子,金珠子做工精细,中间穿孔,他拿线把这个金珠子给串起来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看着柳戴在脖子上,一阵肉痛。
“你可要记得别弄坏了!”他再三吩咐,生怕女儿回记不住。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那恋恋不舍的模样,连跟在身后的奴隶都看不下去。
“主人,要不干脆要回来吧?”这脖子扭的,看着都担心快要断了!
“胡说!”主人还有一份羞耻心在,何况只是给女儿戴戴,又不是给她了……啊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够完事,只要把女儿送出去,他就能把那个金珠子给要回来了!
或许是身上终于有了一份还看的过去的饰品,柳终于比之前有勇气了许多。她推开门进去,就见着男人一条毛茸茸的腿从浴桶里头伸了出来。
雍疑两条腿赤条条的都伸出去了,到处找擦身用的麻布巾,一转头就见着门口站着的柳。
“你过来。给我擦擦身子。”雍疑将柳当成了过来服侍他出浴的侍女。柳求之不得,她立刻走了过来拿起放在一旁的麻布布巾就给他擦拭起来。贵族擦身的规矩多,甚至周礼里头还规定了擦上身和下身用的布巾该用什么材质,可是出行在外,这么讲究是和自己过不去。雍疑没想过要讲究,但送过来擦身的布巾都比较细腻,不是粗糙的麻布。擦在身上竟然感觉还不错。
他抬起手臂,示意身后女子擦拭。柳手里的布巾缓缓擦拭到了他的手臂上,手下的肌肉紧实发达,肌肤弹性十足富有光泽,是实实在在年轻壮实男子应该有的样子,和以前她睡过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
柳越发的心神荡漾魂不守舍,她干脆将手里的布巾一丢,直接一把就抱住腰。雍疑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又不是完全不知人事的愣头青,他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意思。他伸手就把背后的女子给提了过来,直接压在了地上。
女子嬉闹和男子喘息声响起没多久,突然戛然而止,雍疑压在女子伸手,手指夹起她胸前的那颗金珠,神色晦涩古怪,“这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柳躺在那里,被雍疑这话弄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佩戴的金珠子竟然会让雍疑如此注意。
“……”柳动了动没说话,反而伸手去搂他的脖子,想要把方才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结果手臂才抬起来,雍疑就怒喝一声,“快说!”
那声怒喝吓得柳抖若筛糠,“这,这是父亲拿给我的……”她才说完,身上的男人已经爬起来,抓过堆在一旁的衣服直接就冲到门外去了。
逆旅主人没有想到,他才把女儿送出去没多久,原本应该和自己女儿在柔情蜜意的男人让人把他给抓了。
“你说这个是怎么来的?”雍疑手里捏着那颗金珠子逼问。
“甚?”逆旅主人听他这么问,立刻心头一跳,这怎么来的,他哪里会对外头人说?那会他只知道昧下那女子的财物,至于她是死是活他根本就没在意。如今有人问起,他知道大事不好,看来那个女子还真有几分来历。
这下逆旅主人更加不敢说了,眼前这人很明显是个贵族,那个女子恐怕也是,要是这事被人知道了,他活还是不活?
“给我敲断他的胫骨。”雍疑不耐烦和这人周旋,直接叫人动刑。反正只要能从人嘴里挖出主母的消息,至于用什么手段完全不重要。
雍疑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给他执行了,石锤高高举起,对准这男人的小腿就是一锤下来。
石锤还没砸在骨头上,被人制住的男人顿时和杀猪似得惨叫,“你们别动手,我说!我说就是了!”
雍疑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
赶路的日子通常都很无聊,如果还是被挟持上路的话,简直度日如年,郑媛拿着一块粗粝的土块在车内席面上将一个正字补全。这些日子,每过一天,她就在车内的席上或者是车壁上写正字,一天一划。反正外头那些人没有一个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车停了,外头传来男子粗嘎的嗓音,“今日不巧,没有走到逆旅那里,今夜委屈叔姬在车内住在一夜!”
郑媛完全没搭理他,甚至连个回应都没有。外头的男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她冷淡的态度,也不以为意,把这话说完之后,他冲着马车一抱拳,就走开了。
前几日这行人都会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到逆旅去投宿,可是随着离新郑越来越远,要看到逆旅,走的路也越来越多。那些郑国自己办的传舍,这群人是不敢去住的。
郑媛靠在车窗上,看着一行人开始清理草丛,准备在这里露宿。几个人驱赶那个膳奴去割草,自从有了奴隶之后,这些人能不自己做的就不自己做,恨不得一股脑全交给奴隶去。
那个膳奴分身乏术,割下来的干草可以做点火用的燃料,还没收拾好,就听到一声,“去采摘些艾草来!”
膳奴提着干草放在一边,动作慢了点,顿时一人就重重踹在屁股上,膳奴整个人就扑倒在草垛里头。
“贱隶还不起来干活,难道要等人把你卖了才肯动吗!”
叫骂声远远传来,郑媛听见忍不住蹙了蹙眉。她看到膳奴一声不吭的从草垛中爬起来,直接就去找艾草了。
她靠在车壁上,看着外头忙碌的人一言不发。
“叔姬这些天一句话也不说了。”有人见着郑媛满脸冷漠的靠在车窗上,忍不住伸出条胳膊捅了捅同伴。
“不说话才好,要是一日到晚说个不停,那我们才要辛苦。”同伴满不在乎。
说话那人还是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出事?”
“一个女子,能出甚么事?别看着她现在不出声,说不定心里欢喜着呢,我们主君有甚么不好?到时候嫁过去,说不定就把原来的那个给忘记了。”说到这里,男人忍不住猥琐的大笑。
笑完肚子里传来咕隆隆的声响,摸摸肚子才发现肚子竟然瘪了。他看向那边干活的膳奴,“快去做饭!”
这一段时间,众人都将这奴隶当做公用的了,反正他们除了钱,让着奴隶伺候一下也天经地义,能让他干的活,都让他做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做饭。
膳奴就像个转个不停的牛,才把这边做好,那边又吆喝开了。他拿着铜釜蹲在喝水边淘米做饭,在取水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在釜中撒了些东西。
天黑下来,临时清理出来的营地上也点起了篝火,食物的香气四溢。郑媛不喜欢夜里还露天,到了这会还在车内不肯出来。
做好的饭食有人亲自给她送过去,等到吃完了,再把餐具收回来就是。
郑媛看着面前的羹汤没有多少胃口,她拿过来随意喝了几口,味道在味蕾上凝聚,她慢腾腾吃着,丝毫不管外头男人们如同猪吃食一样的声响。
吃过之后,那膳奴过来收拾了她的餐具,借着那边传来的火光,她看到他身上几道被打出来的新鲜伤口,抿了抿唇。
她靠在车内,准备休息,夜里是野兽出没的时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单独出去走动,弄不好就会被野兽叼走。
郑媛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就算要逃跑,也不想把自己送到野兽嘴边去。她躺在车内,身上披着一件罩衣御寒。
那些男人们精力充沛,睡不着在那里发泄精力,时不时就能传来男人的大笑。她听得烦躁,却不想下车去找他们,要他们小声点。男人尤其是精力旺盛的男人,如果上去和他们说小声点,这些人不但会不听,反而还要来调笑她。
她咬牙了一会,忍了下来。外头的笑声持续了一会,突然有人痛叫一声,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对劲,呻~吟和叫痛声越来越响,有人拔剑破口大骂,剑出鞘的声音惊到了车内的郑媛。她听到叫骂声,立刻起身趴到车窗上小心翼翼的观察动静,外头围着火光的身影,几乎躺了一片,在火光下,倒下的人双手捂住肚子,不停的翻滚。
这模样傻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摸索着从车上下来,才要走过去,袖子就被人大力的拽了一把,她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