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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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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渴欲与痉挛之间,在潜在与存在之间,在本质和传承之间,幕帘重重。这就是世界中止的方式。

    人果然是会变得,刘凡旭的指尖摩挲着奏折纸张的纹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曾经挚定着深爱丈夫的自己,却迷失在了与另外一个男人百年的相伴中。这种移情于她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刘凡旭闭上眼睛,许久之后,重新睁开时,眼底的迷茫已经烟消云散。她拈起御笔继续批阅奏折,不一会儿却又被其中一份由秋官长递交的庆典请示滞留了下笔的速度。

    庆王的登基大典吗?她放下毛笔,缓缓靠向椅背。阳子……刘凡旭扭头看向书桌暗柜里的盒笼,那里面放着她与景王和延王的私交通信。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足以独当一面,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想到这里,她拾起毛笔,写下按照礼制应对即可的批文。既然已经有了身为王者的觉悟,那么接下来就不需要她的参与了。和随时随地可以任性妄为的小松尚隆不同,她的柳国,还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她不可能为了曾经的情谊,枉顾她的江山社稷。

    就在刘凡旭沉下心决定抛开杂念,专注于强大她的柳国的时候,虚海另一边蓬莱的某家医院里,一个被父母取名叫塔矢行洋的男婴,正打着哈欠甜甜的睡着。时间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同调。

    塔矢亮找回自己的意识,努力掀开眼皮,入目的是一片黑白模糊的影像。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他老眼昏花到新的境界,张开口想要喊他的妻子,结果却被自己发出的奇怪声音吓了一跳。他正惊悚的怀疑着自己是不是连话也说不好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将他抱了起来。

    这一刻,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他变成了一个婴儿。也是这一刻,他才回忆起他在妻子的陪伴下,慢慢阖上眼睛,陷入了永眠。想到这里,他的眼角慢慢划下一滴泪水。对不起,小凡,明明说好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是我失约了。

    他塔矢亮这一生,寿数过百,有父母庇护,有同门情谊,有对手激励,有爱人相伴,似乎没有什么遗憾。可是他知道,他仍然割舍不下那个在最后时刻,始终握着他的手,陪伴他左右的妻子。

    她可是他好不容易求娶到手的爱人啊,想到这里,重新变成婴儿的塔矢亮恨不得立刻拿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如果,他早知道自己爱她至深,他一定会在见到她第一面的那刻起,就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开。

    心急火燎的塔矢亮,折腾着四肢,发泄着对自己行动无力的不甘。这时,他分外柔软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这双手的主人动作十分生疏,他被托抱着,耳边回荡着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塔矢亮,就叫塔矢亮吧。”

    塔矢亮?他还是塔矢亮,那么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了吧。塔矢亮的眼睛再次被雾气覆盖,他依恋的抓住爸爸的手指,砸吧砸吧小嘴,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梦乡。

    刚出生的婴儿,一天一个样。塔矢亮在自家榻榻米上趴着,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很努力的按照婴儿早教课程锻炼着自己的身体和智力。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不能去找他的妻子,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绝望,毕竟他还是塔矢亮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他,那么她也就还在。他只要努力健康的长大,等待着他与她命中注定的相逢就好!

    这么乐观思考着的塔矢亮,完全没有想过这里没有刘凡旭存在的可能性。这一次,塔矢亮仍然是在两岁接受的围棋启蒙,不同的是,在他两岁之前,甚至需要双手来抓握棋子的时候,他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表现出了对围棋的超高兴趣。

    这让塔矢行洋非常欣慰,同时也让入门不久的绪方精次感到非常新奇。毕竟,天才什么的,大多都只是在书刊杂志上才会出现。

    自打塔矢亮可以拈起棋子,他就不再压抑自己对围棋的满腔热忱。特别是想到当初和小凡初次见面时,被她杀的惨败的自己,他就更加不敢松懈。毕竟,当初他迟迟不敢挑明对她的爱意,就是因为自认为棋力不能与其比肩,才会蹉跎了那么多年。

    现在想来,没有因为自己的执拗和她错过,还真是天大的幸运。塔矢亮已经活过一生,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但是如今能够重活一次,曾经释然的遗憾,他却不想再次经历。

    他没有再去参加围棋班,也不再参加业余赛事。他每天都好像有人在追赶一般,紧绷着神经的磨练着自己的棋力。这让塔矢行洋觉的十分欣慰的同时,也感到很疑惑。按道理说,他的儿子不该这么紧张,究竟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压力的?

    尽管疑惑,却始终不能知晓原因,塔矢亮总是笑而不答,只是从他的日常生活又无迹可寻,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再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毕竟这样的状态对塔矢亮来说有益无害。时间过得飞快,一年又一年,在此期间他也打听过进藤家,时不时地也会到进藤家附近游荡。

    虽然现在还不能独自跑去神奈川,但至少可以结识她珍惜的弟弟以及他一生的对手。塔矢亮抬手捂着下巴,思考着接下来的笼络计划。上辈子,他能最后抱得佳人,不得不承认进藤光有着很大的功劳。这辈子他决定先发制人,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对手套牢,这样一来,重新求娶自家妻子的概率会变得更大。

    当然,前提是他得首先和进藤光搞好关系。对于这一点,塔矢亮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可以成功。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进藤光,除了刘凡旭剩下的就只有他塔矢亮了。想到这里,塔矢亮的唇角轻轻勾起,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进藤光从自家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个可以称之为漂亮的娃娃头男孩儿,站在他家大门旁,笑得一脸嘚瑟。进藤光打了个寒战,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谁,他真想奔回房间打报警电话。

    叹息一声,进藤光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上辈子的对手兼姐夫。自打意识到自己重新回到儿时的自己,他就在设想这一天,原本的期待也因为他对姐姐的寻找变成了恐惧。

    进藤光很清楚塔矢亮有多爱刘凡旭,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个世界的进藤光根本没有一个叫做刘凡旭的姐姐。再次叹出一口气,心知逃避不是办法的他,拖着脚步走到了在门外蹲点儿的塔矢亮面前。

    塔矢亮目光闪亮的望着进藤光,只不过,还不等他将早已设计好的说辞吐出来,进藤光就率先开口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我姐的?”塔矢亮一哽,尴尬的讪笑两声,轻轻飘飘的回答道,“那个,小光,我是来找你和你姐姐的。”

    两人都极其聪明,此时此刻如何还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究竟是怎么回事?多年之后,能够找到共同经历了上辈子的对手,塔矢亮感到由衷的高兴,同时,他也忍不住幻想:小凡会不会和他们的情况一样。

    “小亮......”进藤光只看塔矢亮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他垂下头,前额的金色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动了动嘴唇,继续说道,“小亮,姐姐不在这里......”塔矢亮听到进藤光的话,愣怔在原地,他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诺诺的重复道,“不在这里?小光你在说什么啊?啊,对啊,小凡肯定不在这里,在和我相遇之前,她都是在神奈川的,所以说——”

    “小亮!姐姐不在这里!”进藤光大声打断了塔矢亮的逃避行为,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重复道,“小亮,姐姐不在这里,这个世界里的进藤光没有叫刘凡旭的姐姐......”

    “别开玩笑了!”塔矢亮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嘶哑,他用不停颤动的双手死死攥住进藤光的肩膀,他的目光狰狞愤怒,他瞪着犹如困兽一般的暗沉双眸,嘶吼道,“别开这种玩笑!进藤光!”

    “清醒一点!塔矢亮,你以为没有找到姐姐,我就不难过吗?”进藤光反手攥住塔矢亮的手臂,同样暴怒的大吼回去,“但是没有就是没有!”

    “进藤光,会不会,会不会只是不再是你的姐姐,或许是别的什么人,但是她肯定是在的对不对?你看,你不是也在这里吗?小光......”塔矢亮近乎哀求的垂下头,泪水顺着睫毛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看到这样的塔矢亮,进藤光哪里还敢再说那些伤透人心的话。他同样泪流满面的抱住塔矢亮的肩膀,哽咽着说道,“啊,是呢,姐姐一定也来了,她怎么可能放任你这个笨蛋一个人,所以说,所以说我们可以慢慢的找,她总会出现的不是吗?”

    “对的对的,我知道小凡不会这么做。”塔矢亮忽然抬起头,万分肯定的点头道,“所以说,你说错了小光,小凡只是还没有机会来寻找我们,我们只要站在职业棋士的世界里,她一定会回到我们的身边的。”

    “嗯......”进藤光别开头,不忍去看塔矢亮那有些神经质的俊秀面容。

    回到塔矢宅,塔矢亮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将自己埋进被褥当中,泪水渐渐浸湿了被单。聪明如他,如何听不出进藤光违心的应承。就连他自己的理智都在不停地告诉他,小凡这一次真的不在这里。

    可是,他却总有一种感觉,刘凡旭也是在的,尽管会很难寻找,但是她确实是在的。而他就好像快要溺亡的人抓住了仅剩的一根浮木,他不想要放弃这种想法。“小凡,你在哪儿?”塔矢亮低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卧室里,幽幽的响起。

    远在虚海的另一边,柳国芬华宫的寝殿里,刘凡旭猛然惊醒,她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帷帐,心神俱乱,她慢慢抬起手,掩住眉骨。微微颤抖的嘴唇,轻轻的低喃着,“好像......听到了小亮的声音......”

    给自己重新找好借口的塔矢亮,毫不犹豫的参加了职业考试。而原本一心想要低调行事的进藤光,也被强势的塔矢亮死拖着拽进了这一年的考试。以小学五年级的,年仅十一岁的幼龄,两人双双成为了最年轻的职业棋士。

    进藤光知道塔矢亮的状态不对,但是他明知道原因却无法劝慰他。因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怀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挣扎在自己设计的幻想里面?他不知道神明让他们重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只是为了折磨他们,他承认他们两个人活得都十分痛苦。

    那种无法解脱,又看不到未来的黑暗之路,他们走得精疲力尽。有时候,进藤光很想大声的告诉塔矢亮,放弃吧,好好过完这偷来的一生。但是每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只是看到塔矢亮那张布满谦和笑容的虚伪面孔,那些话就生生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又一年的北斗杯,举办方突发奇想,将会场地点定在了游轮上。已经十八岁的进藤光和同样年纪的塔矢亮,将会是最后一年参加这项赛事,而已经在世界舞台上崭露头角的高永夏则作为带队老师站在了这里。

    比赛前的社交宴会,觥筹交错间全是虚伪的客套和疏离的恭维。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真面目示人的塔矢亮,应付完那些商客后,回到进藤光的身边,正欲开口,绪方精次却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