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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姿言转醒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了。
反正太医一顿给她折腾,她身上觉得轻快了许多,不再是沉痛沉痛的感受了。
她睁开眼皮,便见裴凉卿仍杵在床边,见她转醒挣扎着想起床,便急忙按住她,凑过来问道:“可还好?”
宋姿言死里逃生,再见着他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病痛之时着实太难熬了,谁动一下她都难受得紧,更别提被太医翻来覆去,又是灌药又是针灸又是呕吐,反复折腾了良久。
好不容易那股疼痛散去,此刻身体虽轻快了,但还是很虚弱,连带话音都是软糯的:“嗯。”
裴凉卿按着她肩膀的手指微微一顿,倏忽间,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连人带被将她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道:“这破地方我们不待了,我带你去裴府。”
去裴府?
男未婚女未嫁的,成何体统?
她还未开口拒绝,裴凉卿接着又道:“别提什么礼义廉耻,哪有命重要?”
宋姿言沉默不语,有些犹豫,回想方才濒临死亡却无可奈何,她确实有些想逃离。往年是没有地方逃离,如今,有人主动提出。
裴凉卿继续劝说,替她一锤定音:“你也得考虑一下你的那个丫鬟与嬷嬷,若下次他们再下手,你能保得住?”
宋姿言不再犹豫:“好。”
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这般雇凶杀她,这次不得逞,下次会耍别的招数,继续在这皇宫中待着,靠她那整日昏昏的父皇,还不如去裴府安全。
再者,她这里四处透风,一时半会环境也很难改善,不如去裴府安心养病。
出乎她意料的是,裴凉卿这人看着欣长削瘦,抱她却极其稳,她横躺在他臂弯里倒也不觉得哪儿不舒服。
一迈出门口,才见她的院落里竟然停了一辆裴府的马车。
里头铺满了软垫,她趟在马车里,被他搂着靠在他身上。
她并不挣扎,这会儿有个地方靠靠更舒服些,她权当他是成人肉靠垫。
马车缓慢而平稳地行驶着,不一会儿,便到了裴府。
裴凉卿大致早安排过了,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落给她,屋里烧着地龙,一进屋便有一股温暖涌来。
裴仪臻风风火火的闻风而来,她见宋姿言被自己阿兄抱着,小脸上难掩欣喜,又见宋姿言小脸苍白,对她嘘寒问暖。
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裴仪臻的到来给宋姿言更添几分温暖舒心。
但是,裴凉卿没什么耐心,冷着脸欲将裴仪臻轰走,“你嫂嫂需要静养。没事别来吵她。”
裴仪臻那双小鹿眼促狭地眨了眨,便听话的与宋姿言告辞,“我等嫂嫂稍稍好些了再过来,嫂嫂若是无聊了随时叫我!”
裴凉卿没管她,轻手轻脚将宋姿言放到床榻上,床榻出奇的柔软,大致是为了照顾她这个病患特意嘱咐过的。
宋姿言难免想起昏迷时,自己被一个将士甩来甩去的蛮横行为,对比之下,裴凉卿真算温柔了。
果然武将什么的好可怕。往后,碰到武将都要绕道走。
裴凉卿与她道:“太医说你这身子静养半个月能恢复,我问过礼部了,我们大婚就定在腊月十二,是黄道吉日。”
腊月十二?
比想象得更快。
“嗯。”她垂下眼睑,他凑得着实有些近,又在床榻边,还在谈婚论嫁,神志清醒的她心中不免有点脸红心跳的感觉。
“至于宫中那些欺负你的人……”他话音一转,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
她倏地抬眸看他。
他表情转为狠厉,道:“为师亲自教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宋姿言心中突地一跳,喃喃道:“为师?”
“嗯。你不是想学么?好好学,除了仪臻,你是我第一个关门弟子。”
裴凉卿前面说着狠厉的言语,接到侍女递上来的一碗汤药后,神色微敛,垂目勺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又吹。
因他离得很近,她都能细数他微垂着的卷翘睫毛。一个只手遮天心狠手辣的男人,睫毛怎么长得这么浓密这么卷翘。还有这双狐狸眼,若长在普通美男子身上,到底太妖娆了一些,可长在他身上,因为多了那一份俾睨天下的霸气,俊美得无可挑剔。
他大概吹得不烫了,将勺子递到她唇边。
宋姿言看着那勺汤药心头慌慌的:干嘛,干嘛这么尽职扮演未婚夫的角色?
长此以往下去,她的小良心哪还能保得住?
会被狗吃的!
她在心中狂扇那个正欲色令智昏的自己:人家护你一时,你若是挖心掏肺,便是一世!不可!万万不可!
“喝。早些好。”裴凉卿将药塞进她的微张的檀口中,眼神蓦地一暗,见宋姿言喝了一口药又抬眸注视他,他即刻垂眸敛去。
“救你的那个将士可能有些粗鲁,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裴凉卿语气淡淡道。
宋姿言心想,那多不好意思,再怎么粗鲁人家也救了她,“我该感谢他的,若不是他,我就溺死了。”
“保护公主安全是他职责所在。他竟好意思与我邀功,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可小心了,没碰你。”裴凉卿冷笑,那青花瓷勺子在碗中搅动,发出清脆的叮当碰撞声。
宋姿言这才知道人家都是英雄救美公主抱,为何轮到她这个真公主,不是公主抱,而是用拎的!
敢情那将军是怕被裴凉卿剁手?!
以裴凉卿的绝顶聪明的脑袋瓜,他一说自己没碰她,便能想象出他是如何对待她这个伤患的。
宋姿言讪笑一声,为她救命恩人仗义出言道:“还不是相爷平日里太凶了。”
裴凉卿太心狠手辣,人家堂堂将军才会这么怕触了他的逆鳞。
裴凉卿抬起眼皮,寡淡的凉笑一声:“你倒是会帮着外人。”
外人?
那他算内人?
他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把他自己算作是她的内人了?
但,宋姿言都躺在他的床上了,咱俩还不熟这种忘恩负义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翌日。
朝堂上便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哪怕宋姿言在屋中休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听吴嬷嬷说了苏贵妃的三皇子状告太子殿下一事。
上上个月宣城地震,太子殿下亲自去赈灾,回来报来完美解决的消息,实际上却是尸横遍野。太子处理得一塌糊涂,甚至贪污了赈灾物资,余震又危急到成千上万的百姓。
因为宣城距离京城有些距离,所以,三皇子如今才知道。
百官众怒,谏言道:百姓本就民不聊生,太子殿下如此不顾生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帝听闻之后,最终做出了废太子的决定。
从出生到如今,立了二十年的太子殿下,就此被废。
皇后娘娘第一次在宋姿言身上栽跟斗,往年都是任她磋磨,她以为仍可以像捏死只蚂蚁般弄死她,将她推入池塘中伪装失足落水。
哪知那丫头命如此硬,被靳将军发现救了,裴相又是一个反手直接将太子废了。
她为了保证太子顺利登基而欲先除之而后快,哪想到没除成,却直接激怒了裴相。
皇后娘娘恨得咬牙切齿目眦尽裂。
裴凉卿下了朝回府,便来她屋中寻宋姿言。
宋姿言望着风流倜傥金尊玉贵站着的裴凉卿,眼冒星光,不禁感叹从前的自己真的太弱太蠢了。
她还听说,太子被废不肯罢休,立刻咬出了三皇子那派上上下下的勾当。
裴相爷领了奉命调查的活。
于是,下朝的结果是,太子被废板上钉钉,三皇子本以为机会来了,结果却是软禁等待审判,裴相爷又领了尚方宝剑,谁不听话就能砍。
裴凉卿眉梢微扬,心情颇好,问道:“小徒儿,可还满意?”
这一声“小徒儿”叫得宋姿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猛然想起裴凉卿送来的那本师徒禁断话本!
她心头忽地发慌,带起阵阵酥麻。
这裴凉卿,是又在暗示什么吗?!
不不不,不会的,裴凉卿一直以来挺好说话的,很庇护她,不会言而无信的!
再说,除了那次吻,裴凉卿并没有任何越线举动。
所以,不必自己吓自己。
她答道:“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