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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秦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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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欢正无聊,一声口哨响起,肯定是赫连找自己来玩了!长欢偷偷溜了出去,果然,后帐外马上的赫连一身英姿。

    长欢跑了过去伸出手,赫连娴熟地抄起长欢将她带上了马背。

    长欢嘟起了嘴,不满意地道:“赫连,你怎么这些天都不来找我玩?”

    赫连答非所问道:“听说昨天你表演马技来着!”

    长欢哼了一声,“谁告诉你的!”

    赫连抱紧长欢,策马而去。

    “这还要谁告诉我?大概整个漠北都知道了!”

    小脸一红。这难道就是弯月口中说的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看来以后我得好好教你骑马了!”

    驾!

    “我就知道赫连最好了,不过我要骑你的马!”

    “好。那我们现在去哪?”

    “捉兔子!”

    斜阳如血,给金灿灿的胡杨叶子平添了几许壮伟。

    北山上积着厚厚的雪,残阳印去,仿佛一场即将到来的雪崩,从那九天浩浩荡荡泻下来,边关的秋日真是胜似春朝。黑木河里的水静静地流着,秋水无痕,四周的芦苇疯长,秋风哗哗哗地刷过芦苇,留下一片清寂的余音回荡在大漠。

    长欢和述律赫连一起坐在远处的土堆上,欣赏着大漠里这浩荡千涯秋色。远处的哑图被长欢使唤着守在洞口等兔子。

    赫连带着长欢一起追野兔,可这大漠里连兔子都是骁勇敏捷的,拼着‘宁死不被捉’精神,那只野兔钻进了洞里。长欢没耐心守在洞外便把这苦差事交给了随后而至的哑图。赫连为此说了长欢半天,要不是她一定要捉只活兔子,区区一只野兔怎么可能逃得过自己的弓弩。

    两个人一直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万里秋色。平时聒噪活泼的长欢也静静的。

    “你在想什么?”赫连轻轻地柔柔地问。

    长欢歪了歪脑袋,认真地回答道:“我在想,这么美的景色,那兔子怎么也不出来看一眼?”

    赫连不由笑了,“你以为那兔子和你这笨丫头一样,白白让你逮了它去。”

    “兔子要出来看风景,我保证,我不逮它。再说我只是想和它玩,你们都忙,我只有找兔子和我玩,只有兔子听我说话。”长欢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她起身叫回了哑图,让他不要守着兔子了,要不然兔子就不敢出来了。

    “那赫连你在想什么?”赫连大长欢五岁,又是漠北的四王子,身份尊贵,但长欢才不管这些繁琐礼节呢,背地里没人时她心情好了就叫他赫连,心情不好了就直接连名带姓地喊着述律赫连。

    赫连并未回答,他看了一眼长欢,轻轻起身,只看见少年身影借着余晖投在了大漠里,一寸一寸被拉长。

    述律赫连昂着头,看着眼前广袤无边的疆土,丈余外是自己的汗血宝马,整个大漠只此一匹,他战功赫赫,那是清水一役后姑母述律皇后亲自赏赐的。他不会满足于漠北,他应该骑着汗血宝马驰骋于更加广阔的疆域,那是比漠北还要大几十倍的中原大地。

    长欢还未经成长,她看不出述律赫连眼睛里有着怎样君临天下的*,她只清晰地看见细微的光晕绕过了赫连的脸庞,那是她不想看懂的轮廓。

    “你不开心?”长欢觉得今天的赫连有些不一样。

    赫连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道:“没有。”

    “怎么了?我们的长欢不开心?”

    “不,我很开心。”长欢也觉得自己很容易满足。

    述律赫连看着眼前嬉笑的小长欢,低低地道:“长欢,你怎么还不长大。”

    “恩?”

    赫连摆了摆手,顿了顿,极其认真地道:“等有一天,我带你去更高的地方。”

    长欢一乐,问道:“哪里?好玩吗?”

    述律赫连什么都没说深深地看了一眼长欢,勾唇淡淡一笑,双眼望向了远方。

    长欢无法理解今日赫连的反常。

    “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然王爷又该罚你了。”他该回去了。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不管有什么阻难他都会走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南唐的使节应该踏进了漠北。

    是啊,不知不觉都这么迟了,赶快得回去。长欢可不想再被罚。

    九爷一行人离开漠北已经三日了,这三日岳王爷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来管长欢。

    长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她阿爹坐在自己的帐子里。长欢笑嘻嘻地凑了过去,甜甜地叫了声:“阿爹”。

    岳王爷本来独自坐着有些失神,被女儿这样一叫才回了神。看着长欢一身泥土,岳王爷不由叹了声气。还是软了口气爱怜地问道:“前日里要你抄的医书可抄完了?”

    “早就抄完了。阿爹。那些草药我闭着眼睛都认得,你以后不要让我再抄那些小字儿了。”

    岳戚听了一瞪长欢,板着脸道:“从明天起,姆妈会来教你礼仪,你要好好学习。再有半个月就是四王子的大婚,所以你要尽心学习,端庄仪态。”

    “咦?赫连要成亲了?怎么没听他说过?”

    岳戚狐疑:“你见过四王子?”

    “啊?哦,没有,我没有见过赫连。”长欢赶紧端起桌上的羊奶往嘴里灌下。

    “才说了你要学会懂得尊卑礼仪,四王子的名讳怎么能随便叫?”

    又是礼仪礼仪,长欢撇撇嘴巴,道:“阿爹,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女儿去学习那些不喜欢的东西?”

    岳戚摇了摇头,“你啊,你娘亲走得早,也没人教你这些东西,平日里洒脱惯了,以后若嫁了人还是这副样子阿爹怎么能放心?”

    长欢笑着蹭到她阿爹身上,甜甜地道:“那长欢就不嫁人,长欢陪阿爹。”

    “莫再胡说。真该早早给你些礼仪姆妈。”

    长欢听着吐了吐舌头,她是不打算在这些缠缠绕绕的礼仪问题上和自己的阿爹做些无谓的探讨,所以只能转移话题,“对了,阿爹,赫,四王子可是要娶大祭司的三女儿?”

    对于自己女儿跳跃性地谈话岳戚显然适应,但这句话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努力想了想长欢嘴里说的那个谁的三女儿,岳戚疑惑地问:“为什么四王子要娶大祭司的三女儿?”

    “啊?那赫连,那四王子还要娶谁?上回的赛马比赛后,赫,四王子不是把拔得的头筹送给了那个姑娘吗?那不就表示那个姐姐就是四王子的心上人?”几个‘四王子’说下来,长欢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岳戚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八卦的闺女可真是...!

    “以后这些事不许胡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整天把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的挂在嘴上成何体统。再说,四王子的亲事乃是国事,国事岂能是你妄谈的。再再说,那四王妃可是吐谷浑的小公主,所以以后万不可说这些话,免得让一些心术不正的宵小之辈听去落人口实。”

    一个人娶亲怎么就成了国事,就因为那个人是一个王子?长欢无言。吐谷浑的小公主?长欢脱口问道:“赫连见过那个小公主?”

    岳戚抛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没有。”

    这还真是大人的世界,长欢吐了口气,大呼:“见都没见过?那赫连怎么,赫连会娶那个公主?”

    岳戚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咋咋呼呼的女儿,意味深长地道:“长欢,你当真不明白?”

    长欢瘪了嘴巴,看着自己的阿爹一本正经,她真后悔自己会听阿爹的话去学习了解了那些谋略手段,她宁愿自己傻傻的也不想看清楚一些所谓的局势。

    长欢其实挺孤单的,不论赫连是因为什么原因与自己接近,但结果就是这些年来赫连让自己很快乐,她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而现在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不得不为了权势,为了利益去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成亲,在长欢心里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只是到了很多年以后,长欢才知道,赫连并不是不得不去做这些事,他一点都不勉强,他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在一些人一些事面前,有些个人得失是无法与权势利益较衡的。这些事,也是你很难拿孰对孰错去衡量的。

    面对阿爹的神色,长欢做了个鬼脸,讪讪地一笑。

    岳戚相信自己的女儿,更相信她理解事情的能力和看待事情的眼光。只不过长欢太过于任性罢了。而自己不能给女儿一个舒心真实的生活环境,所以对于长欢这样的任性他也只能宠溺,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无可奈何。也只是有了这些无可奈何,他才体味到了为人父的愉悦和难过。

    “怎么不说话?以往阿爹说一句,你能摆出一箩筐歪歪道理来,现在是怎么了?”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那些谋略手段是让宝贝女儿自保的,免得这傻丫头进了别人的圈套还知道。岳戚看着木木的长欢,那些可不是来打击闺女的。

    “阿爹,你喜欢娘亲吗?”长欢一向是语出极致。

    对于女儿这样的问题,岳戚显然没有料到。长欢很少提到她的娘亲,这与悲喜无关,说实话,你脑海里对一个人毫无映象,但又不得不记得一些细微末节,明显无所谓悲喜。反正呢现在的结果就是没有娘亲的长欢也长大了。

    倒也不是长欢太过淡然了,岳戚不知道怎么回答。一笑而过显然没有说服力。

    “长欢,你娘亲是个好女人,只是我们错过了太多...”岳戚有些惆怅。

    通常人在惆怅的时候大抵说的都是实话。

    长欢听完后心里早就将书卷唱词里那些生离死别,凄楚悲怆的爱情故事翻了个遍,不知道哪段故事符合自己的阿爹娘亲。也许哪场故事就是专门为他们而生的也不一定。

    看着长欢的神色,岳戚就知道这个宝贝女儿又想歪了。比起悲伤,他更愿意看见长欢这副模样。父女两个都不说话,静静地坐着。

    半晌,岳戚才幽幽地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人,一旦错过了那就是永远的过错。无法弥补。所以长欢你要记得,与其有朝一日空留遗憾,倒不如拥有时就紧紧抓住...”岳戚一席话说得高深,这些话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实在太有说服力了,岳戚不指望长欢现在能明白,他只愿长欢一生无惧,无忧,无遗憾。

    遗憾久了就是入骨疼。

    长欢看着有些哀伤的阿爹狠狠点头。虽然她还不太明白。但自己点头表态一定是没错的!

    今天的父女两个可算是有些反常了,本来是谈尊卑礼仪的,可最后的结果是从女训女戒直接跨越到了一个父亲拿着自己大半辈子的感情生活对着懵懵懂懂的女儿因材施教。

    岳戚显然觉得谈话脱离了主旨,没办法,和这丫头交谈发生这样的事很正常。

    “好了。从明天起,好好跟着姆妈学习礼仪,还有,以后再犯了错,你就开始抄《女训》《女戒》!”

    长欢也回过了神,嘿嘿一笑,起身,端端正正地匍匐在地上向她阿爹行了个大礼,细声细语地道:“遵命!岳戚之女长欢,自明日起,一定好好学习礼仪,尽快在半个月内做成个懂礼,明礼的端庄淑女。”

    岳戚抚着额头,提点道:“右手!”

    “哦!”长欢立即改了错的礼节姿势。

    岳王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长欢确实聪慧,但就是太贪玩,心地太单纯,不知世事险恶。他能护她一时,却难护她一世。他清楚自己身后究竟有多少人在等着自己出错。

    “起来吧!”

    长欢得赦,顿时蹦起来。

    “阿爹,你瞧,这是你让我学的刺绣。”长欢急着讨好她阿爹,顺手便将这半个月来捣鼓出的刺绣作品拉了出来。

    岳王爷还未看到,侍卫就前来通报:“赫连王子来了。”

    “快请!”大漠里本来就民风开放,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岳王爷便在这里见赫连一面。

    赫连进帐,长欢不由瞪了赫连一眼,他已经换了衣服,动作可真快。一身东百狐皮大衣,脚着鹿皮长靴,弯刀、金佩都已经挂在了腰间,怎么都看不出来这是刚才与自己趴在大漠里守野兔的人。长欢现在看见赫连脑子里就想起了那个什么小公主,她就是无聊,所以她很想知道那个公主长什么样子!

    “四王子。”见了赫连岳戚先行了礼。

    “四王子。”看着规规矩矩的长欢赫连轻轻咳了一声。

    “王爷无须多礼。”赫连看见了长欢拿在手里的绢绸,笑着说:“我们的长欢公主几时也学那中原女子做女红了?”

    长欢可是听出了赫连的意思。想看她的绣活?哼,才不理他,长欢将绢绸放在了身后。

    “还不拿来让四王子看看!”岳戚虽对长欢令了声,可话语间尽是疼爱。

    无奈,当着阿爹的面可得不了赫连的便宜。长欢只得将绢绸递到了赫连手中,赫连看了一眼,哈哈长笑。

    “这是?这是鸭子吗?”赫连拿着长欢的绣作,虽然上面的鸭子绣的不是很美好,但赫连想着还是得赞美小长欢一回,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长欢能作出绣活就已经是一段夜谈了!恩。这样想着,赫连接着道:“长欢,你这只鸭子可绣的真好,像极了溺水的鸭子,你看着这翅膀扑搭扑搭的多生动!”

    长欢一把夺过了绢绸,涨红了小脸,气冲冲地道:“溺水的鸭子?述律赫连,你敢说我绣的鸳鸯是溺水的鸭子?”

    赫连听了先是一愣,旋即“噗”地笑出了声,“哈哈哈,鸳鸯,这是鸳鸯...还有,长欢,你不知道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么?”赫连心里长叹:长欢,这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想赞美你来着!

    岳王爷看了一眼那绣活,也没忍住跟着笑了。

    “阿爹,赫连欺负我,你还帮着他。”

    “不许对四王子无礼,你怎么又直呼王子名讳。”岳王爷忍住了笑说道。

    岳王爷在场,长欢只得妥协,气鼓鼓地唤了句:“四王子。”说完又叨咕了句:起了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么。

    赫连极力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了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太居于礼数。”

    “四王子可是有什么事?请四王子到外帐相谈。”岳王爷忖度赫连应该是有事与自己相商。赫连虽然私下里与长欢交好,但他身为漠北王子,王子与百官是不能走的太近,虽然岳戚岳王爷无实官职,但为避免落人口实赫连还是小心行事的好。所以若是没有要紧谈的事,想来赫连也不会亲自来。

    赫连点了点头,临出门还不忘给长欢笑脸,然后又偷着指了指那方绢绸上‘溺水的鸭子’,气的长欢在后头直挥拳头。

    赫连和阿爹出去后,长欢重新拿起自己的大作好好审度着,她看着挺好的啊!真的像鸭子么?还是溺水的鸭子!可巧,弯月和哑图从颜师傅那儿来了,长欢将弯月拉了过来,问道:“弯月,你看看我的女红做的怎么样?”

    弯月睁大了眼睛,练武已经很累了,她擦了脸上的汗珠儿,看着小姐递过来的刺绣,弯月有些怀疑地说句:“这是?难道是鸳鸯?还是一只鸳鸯?”弯月还在嘟囔着:小姐啊,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哪有落单的鸳鸯呀!

    “哇,还是我的月儿姐姐有眼光。哼,不像赫连,竟说我绣的鸳鸯是溺水的鸭子!”长欢有些小得意,终于有人认得这是鸳鸯了!

    弯月正喝了口水,一听这话,“噗嗤”一声,满口水全喷在了哑图身上。“小姐,不得不说四王子形容的可真生动,溺水的鸭子,哈哈哈...”

    哑图忍着笑,可眼睛眯成了弯。

    长欢失败地看着帐子里笑着的弯月和哑图,唉,以后若再被阿爹罚,还是抄书的好,虽然她的字也写的不怎么的,但最起码写不成溺水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