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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将长欢送回了琉瑛水榭就回到了竹屋。
李夫人一直坐在窗前,失神地望着远方。
蓦地,转过头道:“七月,我想看姻锦了。”
七月轻轻叹息,过去掺起了李夫人,贴心地道:“夫人是想大小姐了吧。”
李夫人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这个世上只怕也只有李挽颜和七月记得那个人了。
“七月,你说今天的那孩子和姐姐长得是不是很像?”
七月一顿,怅然道:“经夫人这一说,奴婢也觉得那姑娘和大小姐竟有几分神似。”
李夫人也有些出神。
那孩子很聪明,和姐姐长得很像。如果,如果靖儿和雪儿还活着的话,恐怕也都这般大...
“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歇息吧。”
“恩。对了,明天你去给重光说一声,让他将清风楼里的那架瑟抬过来吧。”
七月吃惊的点着头。
第二天早上,七月果然给长欢送来了四本书谱。
李夫人为长欢教授鼓瑟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挽颜蓼汀。
长欢只静静地在琉瑛水榭里看书谱,这些都是绝世孤本啊。
红依激动地咋呼道:“姐姐,姐姐,姐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们想要得李夫人指点一二?”
长欢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红依继续道:“想当年李夫人一曲瑟音轰动了整个汴州。”
长欢盯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笑道:“想当年?你才多大啊就想当年,当年李夫人一曲瑟音动汴州的时候你还在哪呢啊?”
红依嘿嘿一笑道:“姐姐,红依也是听别人说来的。”
长欢放下了手里的书道:“对了红依,李夫人到底是什么人?”那么个响动汴州的人物怎么在这小小水汀里。更奇怪的是这水汀还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红依嘴巴一翘。
长欢又道:“不会这也是你不能说的事情吧!”长欢想着这里的破规矩可真多,这回不是她多事,而是人家李夫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总不能对她一无所知吧。
红依为难地一笑,道:“姐姐,不是的。红依也不知道李夫人的来历。红依来的时候李夫人就在这水汀里了。”
长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红依又道:“不过听说李夫人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的人?
长欢摇了摇头,顿时放弃了先前那点想要探求的心思,继续翻开书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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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修墨静静地站在亭子下。方才莫玉已经来告诉了他李夫人教长欢鼓瑟的事宜,说不吃惊是假的,不过,也只有那样一个聪慧灵动的女子才配得起李挽颜的教导。
挽颜蓼汀里到处都有牌匾横幅,可唯独杜修墨站的这亭子连个名字都没有。亭子两排皆是青绿色槲寄做的绿篱,暮秋已过,马上就要入冬了,槲寄青绿的叶子上布满了厚厚的寒霜。老庄横斜,悬枝花廊。槲寄上面是紫藤萝蔓,紫藤萝蔓的叶子呈桃形,高高地紫藤垂了下来搭在青槲寄上。
杜修墨盯着那片深紫青绿,轻轻念着:玉毫难述心上情,此处搁笔此处停。有情自有成双日,无缘再无相见时。
果真是过目不忘。
一阵凉风吹来,还未见人,就听见那戏谑的声音:“啧啧啧,杜美人什么时候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杜修墨自然知道来人是谁,杜修墨神色一收,出掌袭向来人。
掌掌生风。
两人几十个来回打下来,七公子扶着腰,气喘吁吁地喊道:“停停停!”
“杜美人,你想谋杀啊。”
杜修墨闻言真的又杀了过来。
七公子折扇一挡,求饶道:“杜美,杜修墨,杜大公子,错了,我错了,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
杜修墨看着一边喘息的七公子神色淡淡地道:“武功有长进。”
七公子翻了个白眼,黑心的杜美人,这到底是夸谁呢,爷武功长进了还被你打成这样。
“你怎么又来了?”
七公子一身蓝衣,稍稍凌乱的发型并不影响他翩翩形象。听了杜修墨的这话,七公子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爷又来了,你以为爷爱进你这破院子。”
杜修墨望着七公子问道:“什么事?为了竹屋?”
七公子哼了一声。要不是来给姑母送东西,爷才不进你这破院子呢。虽然有美人。
杜修墨看了一眼紫藤花廊,丢给七公子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嗤之以鼻地道:“以后做事多长点脑子。”
七公子有些心虚了。他知道杜美人说的是什么事。那天他只是想用个特别一点的方始告诉杜美人爷回来了。谁知道碰见了那么一个聪明的小美人啊,要是暴露了什么,黑心的杜美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知道这件事上是自己有失妥当,七公子讪讪地笑了笑,神色一转,谄媚地道:“墨,你把上回的那个聪明的小美人藏哪了?”
杜修墨眼睛一眯,一掌袭来,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七公子又炸毛了,大叫道:“你个黑心的杜美人,你又发什么疯呢。要不是爷闪得快,爷这条小命就没了。”
杜修墨这回倒是没有再出手。眨了眨眼睛,杜修墨盯着七公子不说话。
变得真快啊,对上那眼神,七公子咽了咽口水,有些危险,这杜美人又开始黑心了。
“喂,杜美人,杜修墨,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啊,别拿这色眯眯的眼神盯着爷。爷不好这口。”
杜修墨很配合地指了指自己的眉眼道:“哪里色眯眯了,七公子难道看不出这是含情脉脉么?”
七公子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咬牙切齿道:“杜修墨,你又干了什么对不起爷的事?还是有事求爷?”
杜修墨闻言瞬间恢复了正常,瞥了一眼七公子,爽快地道:“将长欢那日写出的那副谜面给我。”
“长欢?哪位美人?”
杜修墨也不着急,继续道:“少装傻充愣。东西给我,条件你开。”
七公子一愣。眸色一转道:“好。拿你的那些宝贝药材来换。”
“可以。”
竟然没有犹豫?那好,七公子继续道:“那两坛百年雪酿...”
“归你了。”
七公子干咳了几声,幽幽地道:“还是算了吧。我害怕你出尔反尔。”
杜修墨瞥了一眼七公子,叫道:“莫玉,将那两坛雪酿给七公子取来。”
七公子觉得头上直冒冷汗。玉扇一开,扇了起来。
莫玉办事就是速度,看着大冬天扇扇子的七公子,莫玉递过去一个颇为鄙夷地眼神后将那两坛绝世雪酿搬了过去。
七公子喜滋滋地抱上了酒坛子就准备往外溜。
“我让莫玉跟着你去将东西取回来。”
七公子继续装傻道:“什么东西?”
杜修墨眼睛眯了眯。
七公子抱紧了手里的坛子转过头,底气不足地道:“墨,那东西真的不在我这里啊!”
“啪”地一声,怀里的一坛雪酿碎了。
霎时酒香四溢。
啊。百年雪酿啊,世上只此两坛,杜美人你个疯子。
看清了杜修墨接下来的动作,七公子护着怀里的酒坛子一躲。百十个来回下来,七公子终于又落了下来。
为了怀里可怜的美酒,七公子只能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讲了一遍,最主要的是交代了那幅字谜怎样机缘巧合地落入晋王手中。
最后狼狈的七公子只能抱着一坛雪酿回清风楼洗浴换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复返而来的七公子依旧一身蓝衣,急匆匆地往竹屋赶。他不容易在姑母跟前有点作用了,还让那个黑心的杜美人给搅和了。七公子心里暗骂:杜修墨,你就是个小人。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勿得罪杜修墨啊。
七公子来到竹屋时长欢正好也在。
还没进门呢李夫人就蹙眉道:“重光可是掉进酒坛子了?”
七公子干笑着道:“瞧姑母说的,这等绝世雪酿常沾沾身还是百利无一害的。”
七月关着门道:“我看呀我们的七公子是又在那里吃瘪了吧!”
七公子瞥了一眼屋里的长欢,笑着道:“七月姑姑,有美人在这,姑姑就别笑话我了。”
李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拉过长欢对七公子道:“这是长欢,重光你这瑟就是我替长欢讨的,重光可舍得?”
七公子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摇着扇子道:“舍得,名瑟配美人,自然舍得。”
“长欢,这是清风楼的七公子,他可是出了名的登徒浪子,长欢不要理睬他。”
李夫人这话一出,七公子立马黑了脸。美人在前,他的脸面呀,七公子哭丧着脸委屈地道:“姑母....”
长欢指着屋子里多了的一架瑟,好奇地望向七公子道:“七公子好,长欢谢过七公子。”
“小美人不客气。”
七公子打量了长欢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长欢注意着屋子里的三个人,他们的相处方式有些怪异,甚至彼此间有些疏离,但那表现出的关情却是由心而发的。
七月已经叫来了人将瑟往琉瑛水榭送去。
长欢知道李夫人不喜热闹,也就随着七月出了竹屋。
长欢已经不会迷路了,一个人在梧桐树下走着。
一阵酒香飘过。
七公子倏地一下挡在了长欢跟前,戏谑地道:“小美人。”
长欢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眼前的蓝衣公子道:“你真是七公子?”
“恩。”
长欢继续问道:“清风楼的主子?”
七公子一顿,呵呵一笑道:“小美人,初次相见就这么知根知底,我真是受宠若惊。”
果然,杜妖精和七公子相识,长欢白了一眼不正经的七公子后直接问道:“那七公子可说说这里哪里有紫藤萝蔓?”
七公子摇了摇头扇着扇子:“小美人真是太聪明了。”
冷风吹来,长欢摸了摸胳膊,蹙着鼻子嫌弃地道:“七公子真是会享受呀,难不成你是用百年雪酿来洗浴了?”
七公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闻了闻自己的新衣后遗憾地道:“还不是怪杜美人?”
“杜美人?”
七公子随意地道:“是啊,杜美人。”
长欢狐疑地道:“杜美人,你不会是说杜修墨吧。”
“恩”七公子认真地点点头。
长欢“噗嗤”一声笑了。
想到方才在杜美人手里吃的亏,七公子一个恶念,继续抹黑道:“美人虽好,可就是和蛇蝎分不开的。”
长欢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七公子满意地笑着,蛇蝎美人。谁要你欺负爷来着,爷在小美人跟前说你坏话!
长欢绕开了带着邪恶笑颜的七公子就要走。
“小美人你去哪?”
长欢边走边道:“我叫长欢。我可不想和蛇蝎连着。”长欢摇着手里的书谱道:“我还要去练这些曲子,七公子请便。”
七公子跟着长欢道:“小美...长欢真是聪慧,姑母从来不会向别人传授鼓瑟技艺的。长欢你可是个例外。”
长欢停了停后道:“确实,我挺幸运的。”
长欢看着身后的七公子坦然问道:“七公子可要来琉瑛水榭?”
七公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摇了摇头道:“我晚点再来找长欢。”
长欢笑着挥了挥手。
“长欢”七公子转身叫住长欢。
“恩。”
“长欢,我叫李从嘉。”
两人丝毫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七公子依旧是风流玩味的神态,可长欢却心头一暖。
李从嘉,南唐六皇子李从嘉。
一个别国皇子,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留在这里,但他却愿意与自己坦诚相待。
认识一个人只需片刻,可了解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呢?一天?一年?十年?
看着七公子那真挚的眼神,长欢会心一笑。挥了挥手转身往琉瑛水榭去。
原来这便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相识了一辈子,一生相交,却从不知心。而有些人明明只是初次相见,却会生出相见如故的感觉。
有些感情是无法用时间长短年龄大小来衡量的。
有些真心,无关风月。
下午七公子果然又来找长欢了。
长欢两眼直勾勾盯着七公子怀里的那坛百年雪酿。
七公子紧了紧手臂,好心地提点道:“淑女,淑女...”
长欢已经将酒打开了,闻着酒香道:“喝完了再说...”
七公子心中腹议,他就知道这丫头没有看上去那么乖巧温顺。
初次相见的两人就这样毫不顾忌教条束缚坐在房顶上把酒言欢。
长欢咋舌道:“这可是百年绝世雪酿,这一坛子下去可要醉几日了。”
七公子往青瓦上一靠,酒意微熏道:“半醉半醒半浮生。醉了又何妨?来!”
长欢也饮下一杯,她可是千杯不倒。长欢望着眼前风流慵懒的七公子,“苦口婆心”地教导道:“男儿志当在朝堂战场。”
七公子闻言颇为受教地点了点头。然后也很正经地道:“可爷就喜欢美人在怀。千金赢得青楼名,醉死花间也甘心。”
长欢又是“噗嗤”一笑。
望着大笑的长欢,七公子也乐了。
“哎呀...”七公子一叫。完了,这四溢的酒香怎么能瞒得了那个黑心的杜美人呢?
“怎么了?”
“没事。”唉,算了,酒逢知己。
长欢自然明白七公子担心什么,这总归是杜妖精的地盘。看着七公子豁达的举止,长欢一笑,有了清风楼的文字神交,再加上今日这番畅谈,两人还真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坛子酒已经见底了,长欢望着微微熏笼的夜空叹了口气。转眼她出了天山已经好几个月了,师叔已经见了,杜修墨的三年之约她也做到了,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长欢忽然望向了李从嘉。
七公子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这丫头的眼神怎么和黑心的杜美人算计人的时候一个样。
“咳咳咳...长欢,你这是什么眼神。爷知道爷长得俊美无双,长欢要是看上爷了,爷就勉强把你给收了。”
长欢白了七公子一眼,犹豫了会道:“七公子,我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找一个人,他叫...柴九。”
七公子瞅了瞅双颊微红的长欢,大概是酒劲上来了吧。
七公子眼睛一眯,瞅着长欢道:“男人?”
“恩。”
“长欢的心上人?”
长欢瞪了七公子一眼大声道:“你到底帮不帮?”
七公子干咳了几声,掩下笑意道:“帮,帮,一定帮。”
不过只知道名字他要怎么帮啊?七公子也正色问道:“长欢确定你要找的人叫柴九。”柴九,太过于普通的名字。
长欢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想她出天山,一路上为了方便还化用过“岳九”这个名字呢。想了想,长欢将怀里的玉佩递了过去道:“这是九哥哥的玉佩。”
七公子接过了长欢手里的玉佩,七公子反复查看完玉佩后肯定地道:“这块玉佩确实是价值连城,但这块玉佩不是出自皇室之人和官宦之家。”七公子是什么身份,其他地方他不敢保证,最起码南唐和这大周两国的皇室没有这种东西。特别是这种随身佩戴的玉佩是主人权利与身份的象征,皇室和官家的玉器都由专门的玉料玉匠打磨。
长欢泄气地接过了玉佩,心里的失落感越发浓烈了。
两人回到了院子里,七公子道:“长欢放心,只要你的那个九哥哥在这大周或者江南,我就一定替你把他给找出来。”
长欢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七公子说的是‘你的九哥哥’。
“天色已晚,我先回了。长欢放心,我一定替长欢找出那人。”
长欢还未说个谢字,本来一步三回首的七公子忽然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长欢纳闷地正欲转身往回走,忽然跌进一个怀抱。熟悉的药草香,不用看都知道是谁,长欢一拳挥了过去,咬牙叫道:“杜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