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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炸飞上天的时候,单黄还在反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
他的确是处女座的,为人吹毛求疵了一点,在工作方面追求完美了一点,但罪不至死吧,不至于放一仓库的炸药,把整个码头和他一起炸上天吧?
这个破坏公物罪,应该还是挺严重的。
让我们把时间回放到一天前,那时候,单黄正欢乐地和他的小伙伴贝安一起吃晚饭。
“蛋黄,给,这是你最喜欢的榴莲牛奶。”
“太好了贝安,你真是太懂我了!对了,我正好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放在电脑里那个单氏集团收购SKP的资产评估报告,里面错误挺多的,我给你重算了你一遍,你猜怎么着?”
“蛋黄,喝吧,别废话了。”
“不,你听我说,你是不是做梦的时候算出来的一百五十亿美元啊,那结果明明是十亿人民币!你的数据模型没弄错,问题是输入的数据有问题啊,好几组后面都弄错单位啦。”
“蛋黄,别多管闲事,喝你的奶。”
“不是啊贝安,你弄出这么大的错误,你又没有资产评估师的资格证,这是无照驾驶啊,单氏集团又不是傻子,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这可是金融欺诈,到时候要上法庭的,咱们东盛事务所也得完蛋。”
“你不喝的话,我就走了。”
“好吧好吧,喝——呃,这牛奶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贝安紧绷的脸孔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因为里面加了点料,好好睡一觉吧。”
半天前,海边,仓库。
单黄被海鸥极具穿透力的叫声吵醒,他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贝安。
贝安那张脸很好看,很秀气,离得近也看不到毛孔,那张脸上带着犹豫的神情,给人一种这个男人很好欺负的错觉。
见单黄醒了,贝安的眼神变得锐利而直接:“你醒了。”
“唔唔……”单黄试图张开嘴巴,却发现嘴巴被胶带贴住了。
贝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多事,不要废话,整天嘚啵嘚个没完,以为就你能行啊?”
单黄皱眉,困惑地看着贝安。
贝安是他的小伙伴,虽然才认识一年,但是两人一直相处甚欢,贝安从来没有嫌他话多过。
“哦对了,报告作假那件事,是所长和我一起做的,怎么样,你要不要去揭发所长啊?”贝安戏谑地说。
单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所长在这个领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怎么可能做如此白痴的假?
贝安突然沉下脸:“别以为所有人都是白痴,只有你自己聪明,到时候赔了小命都不知道。”
单黄摇了摇头。
贝安扯掉他嘴上的胶布,“嗤啦”一声,疼得单黄顿时眼泛泪花,捂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我……我没把所有人都当白痴啊,”单黄揉了揉脸,“问题是你那报告错误太明显,如果真是所长让你这么做,他会告诉你在计算方式上动手脚,别在数据来源上动手脚,因为那样太容易被查出来了。”
贝安脸上的得意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他一把推倒单黄,怒道:“纽约大学毕业的了不起啊?CPV了不起啊?你现在还不是得听我的?”
单黄撞得一阵晕,手脚怎么都用不上力。
“哼,别挣扎了,我给你打了一针肌肉松弛剂,一天之内,你都别想爬起来。”贝安冷笑着说。
单黄用了一秒钟时间决定放弃挣扎,他放松全身,像死鱼一样躺着,眼神怜悯地望着贝安:“一天?你打算用你那份一百五十亿美元的评估报告和单氏集团签协议?你把单氏集团里的人都当傻、逼了么?”
贝安“啪”地扇在单黄的脸上:“别以为自己姓单就是单氏集团的大少爷了,他们家财大气粗,可惜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就算誓死捍卫他们家的财产,他们也不会感激你——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这号人。呵呵,蛋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看在咱们两个还是好朋友的份上,我不会怎么样你,你只要老老实实呆过这一天,等到明天中午单洪基在收购协议上签了字,你就可以走人了。”
单黄那张长不大的娃娃脸被贝安扇得红肿发亮,五个指印清晰可见,配上他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竟然让贝安升起一股心疼可怜的情绪。
可惜,只要单黄那张嘴一开始说话,那可怜劲就全变成可恨了。
“贝安你就是个傻、逼,你以为这样给徐耀华卖命,他就会和你结婚啊?你吃他的亏还没吃够吗?为了他这么个GAY圈有名的移动插头,你宁可把自己弄到牢子里去啊?”
“不关你事。”贝安“嗤啦”扯出半尺长的宽胶带,按在单黄嘴巴上,“单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样子。”
“唔唔唔……”单黄仍在发出模糊不清的抗议。
贝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单黄,他眼中竟然也露出了几分怜悯:“你没有真正爱上过什么人,当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每当争论双方讨论到终极问题,也就意味着争论结束了,剩下的只是扯皮。
单黄决定保持沉默,安静地等着这一天过去。
……
如果他提前知道,这一天永远不会过去,他会在半天后被炸上天,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抓着贝安辩论一番。
谁说他没真正爱过人!
可惜,没有如果。
第二天早上,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单黄从睡梦中惊醒,听到贝安喘息的声音,那声音很不对,单黄的眉毛纠结到一块,徐耀华来了。
贝安小鸟依人地偎在高大帅气的男人怀里,面带红潮,衣衫半褪,一看就是玩得很爽。
徐耀华的确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他搂着贝安来到单黄面前,笑道:“宝贝,你真是我的宝贝,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贝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情、潮淹没,温声软语地答道:“这人就是我们事务所一个愣头青,非得说我结果算错了,自以为是得很——”
“不,不,没那么简单。”徐耀华松开搂着贝安的手,蹲下身,用那只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单黄的脸颊。
贝安震惊地望着这一幕:“耀华,你在干什么?”
单黄恶狠狠地瞪着徐耀华。
“呵呵,你真不知道啊,这小东西可是单家的小少爷,单青的掌上明珠。”徐耀华用一种很恶心的目光盯着单黄,好像他是黄金做的一样。
“不,一定是你搞错了,他是蛋黄,不是什么单家的小少爷。”贝安拉住徐耀华的手,抱住他的手臂。
徐耀华毫不留情地甩开他:“什么蛋黄?他就是单黄,单青的弟弟!”说着,“嗤”地扯开单黄嘴上的胶布。
单黄的眼泪再次冒了出来,疼死了!
“他真的不是单家的人,他家在B市,A市这边根本没有亲人,他还在淮南路租了房子,跟我们事务所就隔了两条街——”贝安仍在解释。
徐耀华捏住单黄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单青,知道么?单氏新任总裁,人物杂志封面那张,和他,是不是有点像?”
贝安盯着单黄那张肿不兮兮的娃娃脸看了一会儿:“肯定认错人了。”
单黄撇嘴,废话,他和他哥完全不像,因为他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他长了他哥那副容貌,现在贝安爱上的就不一定是徐耀华了。
徐耀华自个儿看了一会儿,说:“怎么不像,你再仔细看看,这鼻子,这嘴巴,这神情,简直一模一样的。”
贝安摇摇头:“可是单氏的少爷怎么会自己租房子住?怎么从来没回过单家?再说了,你知道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么?纽约大学,金融专业全美第三的那个,十九岁就考过了CPV,东盛最小的注会和注册资产评估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单黄觉得贝安没白给自己当了一年朋友。
徐耀华哼笑一声:“意味着他家足够有钱。”
单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徐耀华这个纨绔子弟,对他的想象力不该有太多期待。
贝安咬牙道:“就算他是单青的弟弟,难不成我们还用他威胁单青么?只能希望这次协议收购进展顺利,早点了事,早点把他放了。”
“为什么不能?”徐耀华笑着拍拍单黄的脸,“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当然要高价卖出去了。”
“什么?”贝安震惊,“你、你真打算用他威胁单青?!”
“没错,我早就看他们姓单的不顺眼了。”徐耀华狞笑起来。
“可这是犯法的啊!”贝安的声音有点发抖。
“从你假造评估结果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宝贝。”徐耀华笑着搂过贝安的腰。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一个小时。
徐耀华接到了SKP老总的一个电话,他的脸色顿时变了:“什么?单青那小子竟然拒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想怎么样?东盛出的报告,他都不满意,他想要证监会给他出评估吗?他以为自己是哪根葱?”
单黄无奈地叹了口气,早说了大家都不是白痴,那么明显的错误,单氏集团要是看不出来就见鬼了。
“你真是单青的弟弟?”贝安小声问单黄。
单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真是?”贝安惊讶地望着他,“那为什么不回家?”
单黄十分认真地撒谎:“我想独立,想证明自己,想闯出一番天地。”
贝安张大了嘴巴,半晌,他说:“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单黄耸耸肩,既然不是朋友了,干嘛告诉你真正的理由。
贝安凑近单黄,小声在他耳边说:“等会你说想去厕所,我陪你去,到时候找个机会,你就跑。”
单黄一怔。
贝安咬牙道:“你不知道,徐耀华这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怕他犯傻,把自己也给赔进去。”
单黄一哆嗦,果然是真爱啊。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半个小时。
“什么?上厕所?这什么节骨眼了还出去上厕所?真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在墙根解决!”徐耀华暴躁。
“可是……”
“别来烦我,”徐耀华在屋里飞快地踱着步子,这时,手机响了,“喂?什么?你说什么?新的评估结果?也是东盛的评估师做的?怎么可能?是哪个杀千刀的多管闲事?啊?”
徐耀华按掉手机,向缩在墙角的单黄走来,整个仓库都随着他的脚步一震一震。
“耀华,你冷静点……”贝安试图阻拦他,被他一把拨开。
“小东西,原来你早有准备啊,早就把评估结果传给你们家啦?哈哈,你真以为我不敢撕票是吗?”徐耀华狞笑道,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哪位?”
单黄的心跳顿时快了半拍,哥哥。
“喂,单青,你弟弟在我手上。”徐耀华故意顿了一顿。
那边的声音立刻焦急起来:“什么?你是谁?徐耀华?”
“没错,就是我,想要你弟弟活命,就立刻签掉合同,否则,我保证你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单青不愧是单青,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道:“徐耀华,这样是违法的,你我都是生意人,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不相信是吧?”徐耀华猛地揪住单黄的领子,把他拽到手机前,“小东西,说句话。”
“唔……”单黄低叫了一声,急忙闭上嘴。
“小黄,小黄你怎么样?跟哥哥说句话。”单青的呼吸急促起来。
单黄决定闭嘴到底。
“徐、耀、华,”单青一字一顿地说,“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让你下地狱。”
“呵呵,不好意思,我一直在地狱里呆着,倒是大少爷您还没试过地狱的滋味吧?”徐耀华掏出只有一粒红色按钮的遥控器,狞笑道,“签掉合同,否则,我会让你尝尝地狱的滋味,说到做到。”
单青和徐耀华周旋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从警车上下来,紧紧捏着手机,快步走向码头。
“轰”——
冲天的火光暴起,单青蓦然抬头,刺目的炽白在他视网膜中留下一片永恒的印记。
不!
小黄,小黄!!!
单青松开手,手机掉在地上。
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一张清晰的照片停留在上面,那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开满白色芦花的水塘边,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孩子专注地挖着泥土,忽然有人叫他看镜头,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过来,看到拍照的人,粉嘟嘟的小脸上绽开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
而后屏幕暗了下去。